第二十章
第二天醒来,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久久没动。
高考完了,其实心里一下子,变得有些空。
真的有些空,不知道该干嘛。
还是起了床,洗漱好,无聊地度过了一上午。然后约上兄弟们,骑着摩托车,来了学校。
来参加毕业晚会。
我们的毕业晚会都是自己班各自搞的,就在教室里。
中午老范带着从县城口试完的同学回来,就开始了忙活。我来得比较晚,到的时候发现都弄得差不多了,桌子已经拉好,吃喝也采买回来了,正在挂气球裹电灯写黑板字,这个我们帮了一点儿小忙,很快就完了。完了后大家就坐在桌子上,闲聊嬉戏。
暮色来得很快,毕业晚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我们的桌子围成了一个圈,围在墙的四周,中间空出了一块不小的空地,这是留给大家自由发挥的。有人借了个音响过来,载歌载舞,深情对话都可以。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发了糖c瓜子和水果——我们买了几个大西瓜,啤酒么提了不少件,都是拉罐的,自取自用。我们一边喝着酒聊着天一边写还没写的毕业同学录一边热闹着。
唐欢上去唱了个《虫儿飞》,曲调低婉,我问这是什么歌,她们说了名字,我说这挺好听的。孙欢玲也上去合唱了一首《一个像冬天一个像夏天》,慢慢地氛围就起来了,我们的酒也喝得多了起来。
师娘来找老范来了,我们嬉笑着说这是在秀恩爱呀,就一起起哄。以前的时候听老范说起过和师娘的一些事,大家就说我们得敬师娘一个呀,师娘落落大方地回应了我们。站在老范身边,我们就说范老师来唱一个吧,老范推辞不过,就唱了一首,唱得很豪迈,脸上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吼声音的红。
老邓老翟老朱干劲张老师也被我们请了过来,我们和恩师们敬酒,留言,说着感恩的以及祝福的话语。时隔四年,我能清晰地记得老师们日常的表情,比如老邓的笑里藏刀,以及偶尔对我的语重心长;比如老翟有时的铿锵有力,手臂一甩,哎呀这个怎么都错了,而又有时候的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再比如干劲的那手飘逸的黑板字,吸鼻子的小动作;老朱的和善慈眉,扶眼镜的那个动作;比如唯一的女老师海燕姐姐的那个州城音读去为“qie”,读吃也为“qie”语言文字,总归是苍白的,不能尽描述出各种情状之万一。但那种感情那种怀念那种不舍那种想起来发自内心的微笑,却是让我们明白,自己对老师们的牵挂,对过往岁月的珍惜。
被敬得最多的应该是干劲儿了——干劲可是赫赫有名的酒仙。我们这些“封神榜”上的人其实挺舍不得干劲的。虽然我们都是“封神榜”——也就是黑名单上的人,但我们只是某些事和干劲不对付而已。你看比如财源,干劲挺欣赏他的。你看比如我,挺喜欢干劲的,就是我们的脾气,有时候就搞得双方都有些下不来台,但干劲对我们是真的好。后来我们班在兰中复读的同学还专门被干劲请去吃了个饭,给他们勉励c加油。
干劲感情上来了,就回办公室写给我们的留恋,写了很多字句,拿到班上来,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极为真挚的给我们念。他说三年之前,你们个子矮矮,身体瘦小,目光单纯,一副青涩模样;他说现在,你们男生更加帅气c肩宽体壮;女生更加淑女c靓丽大方;他说最重要的是,你们对人对事,有爱,有恨,有自己的理想;他说
干劲说了很多,我们听了很多,感性的女生已经哭了起来,我们没哭的也是双眼红红。是啊,三年,这短短三年,过得是多么的快啊!
是的,我们一起走过了三年,一起走过了人生中最肆意潇洒最活泼青春也是最美丽的三年。三年相处,历历在目,又哪能没有感情呢?三年过去,各奔东西,又哪能不难过呢?
三年来,以我而言,我和我们班的很多同学关系疏离,我也和很多同学关系亲近。这是很正常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毕竟是有亲疏之别的。但无论是亲近或是疏离,是交好或是交恶,却都已成为过去。有很多同学,可能终生不得再会,那又何必还存在着什么爱恨?何必还存在着什么欢喜厌憎?
相聚,是因为缘份;分别,也是因为缘份。缘去缘散,自有天数,不应该太过伤心。只是心中那份淡淡的难过,淡淡的牵挂,确是真实的,留在了我们的心中。
后来干劲把他说的整理了一下发到了空间里,我看了后评论说:先生,我录了视频的,看视频可比看文字有劲多了。干劲回复说:说的依然是这些话,只不过视频里能听到我说话的声音,看得到我说话时的影像,但文字稿却能把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绝无遗漏和误解,应该是各有各的优点。我想,的确是这样的。其实看着文字时,也能想像得到干劲说话时的语气,以及神态。
干劲说话之后,气氛就达到了。我记得有一张照片,是朱倩手撑着桌子,小脸上写满了惆怅,这小妮子是在难过吗?看她脸上的红润,想是也喝了酒的,可能还不少。事后大家看着这张照片,都被朱倩的这个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大侠站在中间的空圈上,和别人碰着杯,我看她那潮红的脸色,就知道她绝逼是喝多了,没准儿还喝大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晚会结束之后她回家的路上硬是要去撞车,还说马路上是她家,我们去拦她,她还抓了我手一把,皮都给抓破了,抓出几道血痕来,好久才愈合。此刻她看见我了,就说林茂丰我们合张影吧,我说行,然后就把相机给了张姐,叫他给我们拍,拍了之后我又给他和大侠拍,然后又是别人再给我们拍,反正拍来拍去,照片拍了许多,记忆,也留存了许多。
我走出教室,在楼道晃悠,看着不少教室都在搞毕业晚会。有几个熟识的别的班上的朋友上楼来,相互打了招呼,免不得又是一番珍重道别。我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圆圆的,大大的,挂在半空上,好耀眼啊。但今天不是十五。
又回到教室,又游走着,和男生们抱抱,和女生们说说话,甚至于握握手。草草在靠走廊一侧墙边坐着,蒋玉霞也在她的旁边。我看着她,她好像也喝了一点点酒。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算了,不说吧,就又看向教室里,看着此刻属于我们的热闹。
李红情绪突然爆发了,拿着话筒对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吓了一跳,这是要干啥?然后李红就说这三年太任性,脾气不好,对不起大家什么什么的,一边说一边哭,那我们大家当然就安慰啦,就说没事没事啊,三年都过来了啊,哭什么哭嘛
毕业晚会总是这样,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笑了又哭,有人哭了又笑。有人沉默,有人大叫,有人大叫之后又沉默,有人沉默之后又大叫。可能多年之后,我们已记不清自己在那天晚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别人又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也无法变达清楚,分析明白。但这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毕业,珍重。
欢乐的时光,或者说留恋的时光总是这样匆匆。夜已深了,三节晚自习都下了,我们,也即将要匆匆分散,各奔前程。
我们把东西收拾好,又把桌子搬回原位,大家都整整齐齐地坐在凳子上,偏偏我坐在桌子上,双腿还一摆一摆的。然后老范站在讲台上给我们说话,说的什么是真的忘了——那时候已经喝得有些微醉了,但我估计可能是祝福不舍之词以及说23号到学校拿成绩拿招生考试报之类的事情吧?反正老范说的时候我带着鼓了好几次掌,搞得老范不得不跟我说你好好坐到起。
终于还是散了。
目送着大家一个个离开,最后我也打算关灯走的时候,卓霖和李静几个回来了,她们有东西落下了。卓霖问我还没走啊,我说是啊,毕业了。对了,咱们今晚还没讲过话吧?卓霖说好像是,我说那我们来握个手吧。卓霖就伸出手,我就握了一握,道,走吧。走到校门口,又不禁回头看了一下,虽然一片漆黑,但那个方向,又怎么可能错?
随后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骑着摩托——醉酒驾驶,还好现在没有查酒驾的,而一路也没出任何意外,路上就遇到了大侠他们,然后就发生了前面说的她去撞车被拉住而后挠人事件。其实大侠喝多了的时候还蛮可爱的,就是把指甲给剪一下就好了。
回到家,意犹未尽,想起今晚种种,过去三年种种,遂拿出手机,发了条说说——
一句话太少,三句话太多,离别的话说两句不多不少刚刚好。一句前程似锦,一句多多保重。老范老刘老朱老邓老翟,还有张老师,以及亲爱的同学们,今夜一别,有的恐怕今生再难会面。“相聚总恨短,再见又哪般?且作今夜醉,休顾别离泪。”同学们,再有相见,就靠缘分了。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有过曾经,那便足够。度尽余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无论我们有过何等不快,现在却已只能回忆。请淡淡微笑,轻挥衣袖。别了吧,同学们。
我们,二十年后,再会!
我还没写草草的同学录。
毕业晚会结束之后,我休息了一天,在这一天我了解到,昨晚很多同学没有回家,都是在朋友家或者宿舍或者网吧待了一晚上,草草也是在宿舍。神奇的是通哥喝了五六罐酒后,一路唱着高歌回了家,估计他这一路怕是鸡犬不宁,骚扰左右了。
我就想着,昨晚都没有怎么和草草说话,以后可能真的很少见她,算了,趁着还在,多见几次吧。
我就跟草草打电话,叙了叙旧,然后我问她,你的那个同学录我是不是还没写,她说没写吗?我说是啊,没写,你要不要我写。她说要啊。我说可是现在已经毕业啦,我再看不到你啦,我写不成了。草草说那我在拿成绩那天给你写可以吗,我说那天我可能不会去。草草说那怎么办,我说好吧我辛苦一趟我来前进村给你写吧。她说啊?这样不好吧。我说那就算了。她就说嗯,那好吧,算了吧。
我去,还真的算了啊?不按套路出牌呀你张草草女士。
那我自然就被噎了一把啊,然后我只有说好啦好啦,都毕业了,以后就看不到了,我还能看到你几次啊?草草想了想,就道,好吧,那你来吧。
我就骑着摩托车,就一路飞驰,飞到了前进村。
然后我在前进村口等,就是雪峰种植基地的门口。那儿有一块很宽的平坝,平坝上有个篮球场,虽然没有人打篮球,但用来停车还是不错的。我就把车停在了边上,就等在那儿。
草草来了。
她是从雪峰种植园里走出来的。
她穿着红色上衣,七分牛仔短裤,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脸上微微笑着。
我说,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啊,她说抱歉啊我从家里过来有点儿距离。我就说好吧,原谅你啦,就接过她递过来的本子,蹲在地上翻了翻道,你看看这些人,都写的是些什么呀。草草也挨过来,和我一起看哪页是谁写的,时不时我俩哈哈大笑起来,气氛愉快至极。你看,这样多好哇,为嘛还要瞎折腾。
可是我总是喜欢瞎折腾。
翻了翻,看了看,我在草草的本子上大手一挥,写下了一些祝福之言。我说我要写祝福你我的初恋,她说你要敢写我就敢撕。我就说好嘛好嘛,不写,我就写张草草同学吧。写了之后我说,我给你拍个照吧。她说不要。我说那你给我拍一个吧,说着把相机递给她,叫她给我按快门。后来我看那张照片,衣服松垮松垮的,随手叉腰,头发蓬松上扬——这是骑车被风吹的。唯一还能看的是脸上桀骜不驯的表情,以及良好的身材——是的,那时候我的身材很好,一点儿都不胖。“岁月是把杀猪刀”这个东西,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
拍了照,我依然没有走的意思,就说咱们去逛逛吧,她说去哪儿,我指了指她身后的门道,就这儿,雪峰种植园。她说好吧,就开始带着我逛这个种植园。
雪峰种植园,说白了就是一个大棚,大棚蔬菜基地。只是这基地里有的蔬菜很奇怪,奇怪到我根本不认识,为什么黄瓜可以是圆的?为什么丝瓜也可以是圆的?反正就一路走嘛,一路看嘛,我不时提出些问题,草草就一边走一边抱着本子给我解答,而我就一边听一边拍照,大多数是拍植物,有时是拍草草,这下草草就没抗拒了,也有可能是没看到。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草草两个散步吧?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是的,来往的人很多,都是和草草一个村的,在这种植园里工作。
那么既然都是一个村甚至一个队的,那么自然就都认识啊,所以草草也就跟不少人打招呼,什么叔叔婶婶的,甚至草草的大伯,也出现了。
但草草没表现出什么尴尬之类的,她依然表现得小家碧玉。其实我在想,如果此刻我真的是她男朋友或她丈夫的话,倒还真有些见家长的意思,你看她的样子,就像个小媳妇儿一样。
后来小玥还问我是不是去过她们村,我说是啊,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她是听她妈妈说的,说草草带了个男生回来,还说我是草草男朋友呢。然后小玥一听,就猜是我。我就给草草打电话,就说你们村里有人说我是你男朋友?她说是啊,我说那怎么办,要不要解释一下。草草说不用,这一看就不可能的吧。我一听这样,心拔凉拔凉的,就问那怎么我就不能是你男朋友了,她说不像啊。好嘛,我想,总有一天我要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再走在前进村的。
我和草草把大棚走了一个通,然后从这儿她就可以回家了。我说不行你得把我给送回去,她说为什么,我说因为这是你的地盘啊,你是东道主你肯定要送我啊,而且我回去的时候迷路了怎么办,你看这大棚这么大。草草想了想说那好吧,就把我送回了雪峰门口。我说再陪我走走吧,她说去哪儿啊,我说那儿,我指着不远处的新农村说道。
我们就来到了新农村。说实话,这新农村修得还是不错的,路修得很宽,路两边的房屋都是统一样式——新农村都是这样的。我们走着走着,我发现这些房屋虽然远远看起来不错,但其实走近了才发现,好多房屋根本没人住,而且窗子上的玻璃也已经破损了。我问草草怎么回事,草草就说这儿修起来基本都是给从山上搬下来的人住的,但有的人买不起——就算有国家补贴也买不起,所以就空着了。我表示了然。
我们逛着,我发现在新农村的中间位置有个大池塘,大池塘周围的栏杆用的还是汉白玉,池塘周边种着些柳树。柳树哎,对于我们这儿总是有些稀奇的,因为好看嘛,婀娜多姿。我就说草草我们过去走走吧,草草说不要去,那里有人曾经溺过水。
好吧,我说。就又随意逛了逛。有一幢房子还正在装修,我们就走进去看了看,里面的房间不多,但住四口之家也足够了。我就说我以后也要在这儿弄幢房子。草草就问你在这儿弄房子干嘛?我说和你做邻居呀,没准儿还能做你们村长呢。放心,我会罩着你的。
草草就发出一声呵呵,就带着我继续走,走到快十一点半,她说她要回去做饭了。我就说那好吧,你回去吧。站在村口我这样说。草草让我先走,我说不用,你先走吧,我目送你。草草就说那好吧,就转身走,慢慢地,走到了雪峰门口,走进了雪峰,消失在我的视野。
我也就转身,就骑上了我心爱的摩托车,先骑到兴岭镇上,在我第一次来兴岭的那家小饭馆里吃了碗面,就骑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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