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色、最优秀的人,她想要变得和他一样坚强、一样出色,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可能也需要关心和维护。
也许早在傅寒驹把她带上-床的时候,藏在身体里的病根已经有了冒头的征兆。
纪安宁深吸一口气,用微微抖动的手指给傅寒驹发了个消息:“你们还在外面吗?”
傅寒驹很快回道:“在。”他给纪安宁发了个定位,“你和叶家老三吃完饭了?”
纪安宁犹豫了一下才回复:“吃完了。”
傅寒驹:“要过来?”
纪安宁回了个“嗯”字,看着对面长长的站名,回想着傅寒驹带她去结婚的时候是什么神情、傅寒驹亲她时看到她哭了出来又是什么神情,又回想着傅寒驹和纪念他们相处时的情形。她没有在家里看到过治疗这方面病情的yào物,傅寒驹已经好了吗?
傅寒驹这几年没有出现过,是因为一直在治疗吗?
在一个人对抗完这最需要人陪伴的疾病之后,傅寒驹才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吗?
纪安宁觉得鼻子酸酸的,眼泪好像又想掉下来。她抬手擦掉滑落的泪珠子,安安静静地听着地铁报完一站又一站,等地铁到傅寒驹他们所在的游乐场之后才回过神来,挤到门边下了车。
走出地铁站,外面的秋日还很热烈,仿佛漫长的夏天还没过去。纪安宁没有打电话给傅寒驹,而是走进游乐场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走过去,不一会儿,她在小孩子钓鱼的地方找到了傅寒驹。
傅寒驹穿得不算休闲,背影看起来和周围欢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和旁边那对夫fù一样,举着手机对着孩子们拍照,动作有些僵滞,显然不太习惯做这种事。
这时纪禹勾起了一条色彩斑斓的玩具鱼。他兴奋地转过头,看向傅寒驹,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着光:“我钓到了!我钓到鱼了!”
傅寒驹“嗯”地一声,夸道:“不错。”
纪禹却看见了走到了不远处的纪安宁。
纪禹高兴地喊:“妈妈!”
傅寒驹一顿,转过头看向纪安宁所在的方向。
纪禹放下鱼竿,蹬蹬蹬地跑向纪安宁:“妈妈你来了!”
纪念听到纪禹的话,也放下鱼竿望向纪安宁。
纪念和傅寒驹有着相似的眼睛。
纪安宁蹲下抱了抱纪禹,亲了纪禹脸颊一下,又拉着纪禹走过去,抱住纪念亲了一口,最后才转向傅寒驹。
傅寒驹盯着纪安宁微微发红的眼眶。
纪安宁站了起来,张手给了傅寒驹一个拥抱,接着搂着傅寒驹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第58章
纪安宁以前很胆小。
她躲避着别人的目光,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傅家的时候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被母亲或者傅寒驹父亲注意到她。这种习惯延续到学校,让她也很少jiāo到朋友, 经常独来独往,一个人看很多很多书, 一个人想很多很多事, 偶尔与路上遇到的流浪狗和流浪猫说话。
后来她追逐着傅寒驹的背影,努力想变得更加优秀。这个过程很难, 但是再难她也想去做,她想要和他们一样可以坦然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可以思考自己的理想与梦想, 可以拥有有着无限可能xìng的未来。
父亲对她说过,世上永远是好人比坏人多, 好事比坏事多。不要永远只想着坏事,不要永远只看到坏人。
纪安宁退了退,手从傅寒驹颈边收回来,却又被傅寒驹伸手扣住。
傅寒驹拉着纪安宁的手, 向新认识的一家三口介绍:“这是我太太。”
纪安宁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耳朵一红,不好意思地朝那一家三口笑了笑:“谢谢你们陪念念和禹禹一起玩, 我看到了照片,他们今天很开心。”
女人说:“我们才要谢谢念念他们啊!我们家这捣蛋鬼今天才开心,他在幼儿园可不爱和别的同龄人玩, 今天一看到你们家念念和禹禹就特别喜欢,比平时乖了不知多少倍,都不怎么闹腾着要买玩具了。”
纪安宁和对方jiāo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下次有时间可以带上孩子一起出来玩。
纪安宁和傅寒驹一人牵着纪念、一人牵着纪禹往外走。
上到车里,纪念纪禹挤到中间把纪安宁和傅寒驹隔开。
这两个小孩很有危机意识。
纪安宁看到他们三个相互防备,心里酸酸的。他们本来都该是她亲近的人,只是几年前发生了太多的事,上一代的恩怨,她和傅寒驹各自的心结,许许多多的事情撞在一起,才会有现在这种局面。
傅寒驹领着两小孩玩了小半天,身上都汗涔涔的。回到家,纪安宁分别把纪念、纪禹领去洗澡,傅寒驹自己也去冲了个澡。傍晚小靳过来了,接替了陪玩任务,纪安宁才轻松下来。
有小孩的家庭,有时放假比上班还累。纪安宁有了喘息的机会,拿手机在姚姐的花店里定了几束花,等着送花小哥把花给送过来。
送花小哥以前也是住在那一带的,纪安宁还曾是他们这些小年轻的梦中情人,知道纪安宁突然结婚了以后他们的小心脏碎成一瓣一瓣的。不过纪安宁现在过得很好,气色比从前好了不少,脸色白皙里透着红润,越来越看不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送花小哥很替纪安宁高兴,他和纪安宁说起旧小区那边的事情:“安宁姐我跟你说,张败类知道你搬走结婚了,气得踹坏了楼下的垃圾桶,正巧被居委的人看到了,罚了他两百块,还让他捡垃圾一周。那混账大伙都瞧不顺眼,居委的阿姨们也借着这事折腾他呢,每天换着人拎着他去捡垃圾半小时!”
纪安宁记得送花小哥说的张败类是谁,那是个搞文学的,自称是省作协成员,戴着眼镜,爱写酸诗,爱吸烟,远远走过来就能闻见一阵烟味。据说他年轻时结过婚,但因为爱酗酒和家暴,老婆受不了跑了,旧小区那么一点地儿,他什么德xìng其他人都知道,都对他很不屑,也没人愿意把认识的女孩介绍给他,于是光棍了好些年。
纪安宁刚搬到那边去时被这张败类纠缠过,她防备心重,从来没让对方近过身,见到了也躲着走,两个人没多大jiāo集至少在纪安宁看来是这样的。
可惜那张败类似乎不这么认为,一直在跟别人说:“还在那里假清高,没结婚生了两个小孩,谁知道是不是给人当二nǎi的?”“她带着两个孩子,有人肯娶她就不去了,拿什么乔?”“我?我可没想着要娶她,我不敢要这种一看就不安份的女人。”
当着纪安宁的面,这张败类却是殷勤备至,每每撞见了都死皮赖脸地凑上来好在纪安宁人缘好,总有人暗暗把听到的那些话说给她听。
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的这四五年里,纪安宁遇见了许多姚姐、何大壮他们这样的好人,也遇见了张败类这种表里不一的家伙,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活在象牙塔里的软弱女孩。
纪安宁朝送花小哥笑了笑,送了他一份宋姨做的点心,抱着花进了屋,先把客厅和房间的花换掉,才带着新买的花瓶和鲜花去敲傅寒驹的书房门。
傅寒驹正坐书房里处理工作上的事。听到敲门声,他顿了顿,抬头看去,只见纪安宁推开了门,从门缝里探进颗脑袋来:“我买了花,给你书房里也放了些。”
傅寒驹晚上会把文件带到隔壁房间去,并不经常呆在书房里,书房这边的风格以暗红和暗黑为主,看起来冷冰冰的,一股子老干部气息。
纪安宁抱着花和花瓶进了书房,把花瓶摆在书桌一角,又把不同的鲜花搭配着chā好。等纪安宁忙活完,才发现傅寒驹已经把手里的文件放下走到她身后。
纪安宁转头问他:“这样好看吗?”
傅寒驹看着纪安宁亮亮的眼睛,凑过去亲了亲她细细长长的眼睫,夸道:“好看。”
纪安宁脸一红:“我是问你花好不好看!”
傅寒驹说:“我也是说花好看。”他凑在纪安宁颈边嗅了嗅,闻到了淡淡的花香,那香味像是缠在她的发上,又像是缠在她的颈边,让傅寒驹想要埋得更深。傅寒驹一本正经地评价,“也很香。”
纪安宁连耳朵都红了。她转过身,伸手抱住傅寒驹精壮的腰,觉得那像烙铁一样烫手,让她脸红心跳之余又没舍得缩回手。纪安宁要比傅寒驹矮一些,得仰起头才能亲到傅寒驹,她小小地踮了踮脚,生涩地往傅寒驹唇上亲去。
傅寒驹怕吓退纪安宁难得的主动,没立刻反客为主,而是由着纪安宁慢吞吞地摸索着亲来亲去,直到纪安宁耳朵越来越红,他才接过主动权,向纪安宁讨了一个真正的吻。时间还早,傅寒驹还没想着把纪安宁带到床上去,他咬了咬纪安宁红得要滴血的耳朵:“我们今晚看电影去吧。”
纪安宁一愣。
傅寒驹说:“今天遇到那一家三口,那对夫妻说他们是看电影认识的。”他注视着纪安宁,“我们还没去看过电影。”
纪安宁心脏连跳了几下,点头说:“好,我们去看。”她想了想又说,“下次我们带念念他们一起去。”
“好。”傅寒驹没意见。
纪安宁去纪念他们那边看了他们一会儿,才拉着傅寒驹偷偷摸摸地出了门。两个人少年时没人管着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如今有了两个孩子,感觉倒是要背着小孩偷偷去约会。
秋天的夜晚晚风很凉爽,徐徐的风吹过来,吹得人心旷神怡。纪安宁转头问傅寒驹:“你开车吗?”她突发奇想,“不如我们坐公jiāo过去吧?”
傅寒驹点头:“也好。”
自从确定了上班路线,纪安宁也不常常坐公jiāo,出门基本靠地铁。她拉着傅寒驹走到公jiāo站,站点旁边的银杏树叶子全黄了,随风飘了几片,被卷到了她们这边来。
傅寒驹见有一片落在纪安宁发上,抬手替她取掉了,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鱼贯入站的公jiāo。这会儿已经过了上下班高峰,等在站台的人不多,公jiāo上的人也不多,不一会儿,她们要等的车就过来了,车上也空dàngdàng的,只有两三个学生模样的人坐在后排听歌。两个人上了车,纪安宁取出零钱投了,拉着傅寒驹找靠窗的座位坐下。
纪安宁好奇地问:“你坐过公jiāo吗?”
傅寒驹对上纪安宁亮亮的眼睛,许久没有回答。等纪安宁眼底多了几分疑惑,他才开了口,只是他没回答纪安宁的问题,反倒问起另一件事:“今天你见了叶家老三,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纪安宁一愣,没想到傅寒驹这么敏锐。纪安宁知道傅寒驹是骄傲的,如果知道她从叶家老三那里听说了他生过病的事,也不知会不会认为她是在同情他。
她在同情他吗?不是的,纪安宁很清楚,她听到叶家老三说起傅寒驹曾经去国外治疗,心里涌上来的只有难受,并不夹杂着同情这种情绪。哪怕她对傅寒驹的信赖崩塌过,她也从来没有恨过傅寒驹。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能感受到他们有着相似的渴望渴望摆脱过去、渴望摆脱厄难、渴望拥有新的生活和新的未来。
傅寒驹做得很好。
他没有被他母亲的偏执和他父亲的恶意困住,成长成了许多父母口里的“别人家的孩子”,所有人提起傅寒驹都是赞不绝口。
她想要向傅寒驹靠拢,想要成为和傅寒驹一样出色,想要和傅寒驹一样能够面对所有痛苦和磨难。
她从来没想过傅寒驹也会失控。
她从来没想过傅寒驹也会有无法坚持的时候。
纪安宁伸手握住傅寒驹的手掌,眼里映着车窗外闪烁不停的街灯,亮亮的,又透着难言的坚定:“对,他和我说了你在国外治病的事。”她停顿了一下,想要问问傅寒驹现在怎么样了,又把话咽了回去。如果傅寒驹不想告诉她,那她先不问,等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一些,傅寒驹一定会把一切都说给她听的。
傅寒驹开口说:“我坐过公jiāo。”
纪安宁愣了愣,对上傅寒驹幽沉的眼睛,把傅寒驹的手握得更紧。
傅寒驹说:“从国外回来以后,我靠yào物坚持了一段时间,发现情况并没有好转。事实上在母亲去世后就渐渐有了苗头,我始终觉得世界是灰色的,没有任何色彩,也没有任何值得我高兴的事情。”他回握纪安宁的手,“后来你来了傅家,你所看到的世界好像和我完全不一样。你总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边,和我说起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比如坐在巷口的老太太毛衣织得很好,有六七个孙子孙女,年轻时爱唱戏;比如去学校要经过的长桥上的狮子大多是成对的,只有几只孤零零;比如春天来了,花园里多了好几种鸟。”
纪安宁脸色微红。
听傅寒驹把自己说过的话复述出来,她才发现自己以前絮絮叨叨,几乎都是在没话找话,压根不会挑傅寒驹感兴趣的话题,怪不得傅寒驹很少回应她的话。
纪安宁说:“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很吵?”
傅寒驹说:“对,我那时候觉得你很吵,有点烦。”他坦然承认,“可是看到你和别人走得太近,我又非常在意。我没有发现那种在意是扭曲的,扭曲到不正常的程度,一直放任自己把你困在身边。”
纪安宁安静下来。
傅寒驹接着说:“可是你不开心。”他把目光转向窗外:“你开始不怎么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好像随时会消失。这种感觉让我更加烦躁,于是我变本加厉地控制着你不让你与别人接触。”
纪安宁手心微微渗着汗。
傅寒驹说:“后来你逃了。”他感受到纪安宁手心的濡湿,语气缓了缓,“我终于意识到那不正常。那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那种想要把你困在身边哪里都不让你去那种觉得哪怕给你再多东西你也会背叛我、离我而去的感觉,是不正常的。”
纪安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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