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目光恰落在桌角的琉璃灯上。他突然心生感触,伸手拿起那盏琉璃灯。
胥凤仪怔愣一下,垂下眼帘默默无话。
叶凌霄忽然为她心疼:“你还在等他?”
胥凤仪从容道:“无所谓等不等的。”
叶凌霄忿忿然:“都过了这么久,他还没回来,究竟是什么意思!要当负心汉吗?”
“也许,他也很为难。”
叶凌霄见她反而帮着陆之遥说话,觉得好气又好笑:“说到底,你也没做什么不可原谅的坏事。他到底在气愤什么?”他忍不住抱怨:“真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
胥凤仪笑笑:“保有赤子之心的人大概都很固执,否则怎能在这蝇营狗苟的俗世红尘里守住本心呢?”
叶凌霄翻了个白眼,觉得她无可救yào:“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
胥凤仪没说话,伸手将琉璃灯从他手里拿回去,捧在手里细细赏玩。
叶凌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打算也给他送份请柬。”
胥凤仪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他。
叶凌霄自觉这是个好主意,心里十分得意,嘴上却淡然:“我挺喜欢陆之遥这个朋友。不过我不知道他的行踪,还要麻烦你帮个忙了。”
胥凤仪笑起来。
第99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叶凌霄见胥凤仪目不转睛地端详那盏琉璃灯,忍不住激她:“你一直盯着这盏灯,他就会回来了吗?”
胥凤仪收敛笑意,举起琉璃灯说道:“你看这盏灯,它对你而言只是一个用来照明的工具,价钱依成本而定。如果你对它在功用之外多一点喜欢,你会愿意额外多付一点钱,但你会权衡有多喜欢、多付多少、值不值得。如果你非常喜欢它,权衡或许会失去意义,但你仍清楚自己的底限,你可以为这盏灯支付你所能承受的最高代价。如果爱到非它不可,你甚至愿意放弃一切,不择手段去得到它。但是,当你的爱意超越了你的自我,你反而没有那么迫切了,因为只要它得到珍视与爱护,哪怕是来自别人,你也是心甘情愿的。”
叶凌霄听她这一番长篇大论,琢磨半晌,感到难以置信:“你对陆之遥的感情已经超越了自我吗?”
胥凤仪微微一哂,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以为你是睹物思人,怎么如今看着倒像是参禅问道?你少胡思乱想,小心看破了红尘!”叶凌霄摇头晃脑地感慨一番,站起身来告辞,“我先回去,待会儿叫人把陆之遥的请柬给你送来,拜托你转jiāo给他。”他说着又不放心似的申明一遍:“一定要转jiāo给他本人,叫他务必来参加我和阿罗的婚礼!”
“好。”胥凤仪终于将琉璃灯放回原处,点头应下了。
叶凌霄心情大好,迈着轻快的步伐,满怀愉悦地离开了胥家。
请柬当天就送到了胥凤仪手中,她召来妙闻,吩咐道:“你去言部问问陆之遥的下落,派人将这封请柬送给他。”说着将请柬递过去。
妙闻接过来,提醒她:“陆公子近日应该到南郡了。”
胥凤仪眸光微动,抬手一挥:“去吧!”
妙闻没动,看她道:“姑娘不想知道他这两个月的情况吗?”
胥凤仪抬起头来:“你是打算效仿妙执?”
妙闻吐了吐舌头:“妙闻不敢。”拿着请柬匆匆离开了。
胥凤仪心里算了算,钟陵到南郡,若非日夜兼程,一去一回要二十来天。只要路上不耽搁,应该来得及。她隐隐开始期待。
出乎意料的是几天后,她先等到了陆之遥的妹妹。
陆之遐不是单身一人,闻歌陪她一同来到钟陵,在明前阁打听陆之遥的消息。恰巧妙执陪胥灵犀到书院听讲,见那两人结伴而行,觉得十分奇怪,于是立刻去禀告胥凤仪。
胥凤仪得知陆之遐在此出现,觉得事出蹊跷。夷云派对弟子管束极严,若非任务委派不得离开亓山。胥凤仪陡然想起淮月的遭遇,心下不安,立刻往明前阁而来。
她到的时候,那两人还没有离开。陆之遥的下落要价不高,可两人身上竟凑不出足够的现钱。胥凤仪进门时,闻歌正与阁奴套近乎,希望把斩愁刀暂做抵押,以后再来赎回。阁奴再三拒绝。
“闻兄!陆姑娘!”胥凤仪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闻歌和陆之遐不约而同地寻声望过来,两人皆是一愣。
胥凤仪上前行见面礼:“好久不见,两位别来无恙?”阁奴见她来了,在旁边默默一拜。
闻歌瞥了一眼,看向胥凤仪拱手作揖:“多谢石姑娘惦记,在下一切都好。”打量之下留意到她装束不同以往,乌鬓如云,红衣似火,更显端方贵重。闻歌只觉眼前一亮,欣赏之情溢于言表,叹道:“姑娘真是叫人耳目一新啊!”
胥凤仪笑笑,问道:“你们要找陆之遥?”
闻歌点点头,看一眼陆之遐:“陆姑娘要投靠兄长,我送她一程而已。”说着朝胥凤仪身后张望,问道:“陆之遥也在这里吗?”
胥凤仪摇摇头,目光移向陆之遐:“陆姑娘离开了夷云派?”
“我不再是夷云派的人了。”陆之遐表情有些冷淡,“你知道我哥在哪里吗?”
胥凤仪还是摇头,心里疑惑。
闻歌惊讶了一下:“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没有。”胥凤仪继续摇头,“不过如果你们不着急,可以在钟陵等一等。叶凌霄邀他来参加婚礼。最迟半个月后,他就会到钟陵。”
“叶凌霄居然要成亲了?”闻歌半信半疑,见胥凤仪认真点头,幸灾乐祸似的笑起来。胥凤仪明白他在笑什么,轻轻扬起了嘴角。
陆之遐突然道:“既然如此,我就先留在钟陵等一等。闻大哥,这两天多谢你!你以后不用再管我了,我已经没事了,不想耽误你的正事。”
“反正我也没什么正事,不如我也留在钟陵,到时候去叶家讨杯喜酒喝。”他边说边笑嘻嘻地看胥凤仪,笑着笑着突然又想起一茬,哎呀一声说道,“我得先想办法赚些银子来,总不能叫一个姑娘家风餐露宿吧!”
胥凤仪见他将陆之遐视作自己的责任,忍不住好奇,提议道:“两位若不嫌弃,可到寒舍住些时日。”
闻歌一点也不客气:“那就叨扰了!”
陆之遐十分犹豫,婉拒道:“还是不麻烦两位了。我有钱,我可以去找间客栈。”
闻歌微微皱眉:“你哪来的钱?”
陆之遐不假思索道:“我可以拿地契去换。”
闻歌无声地叹气:“你知道怎么换去哪里换吗?”
陆之遐顿时语塞。胥凤仪越发好奇,问道:“什么地契?发生了什么事?”
闻歌一脸无奈:“此事说来话长。”
胥凤仪心领神会,笑道:“那就不要在这里干站着了,两位随我回家吧。不管有什么事,等休息好了再从长计议。”
“恭敬不如从命。”闻歌拱了拱手,说完看向陆之遐。陆之遐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对胥凤仪道:“多谢石姑娘。”
“不必客气。”胥凤仪朝一直静立在旁的阁奴丢了个眼色,转身抬手请两人动身。她带着人从正门离开明前阁,来到胥府边门外。
两人看到楹间匾额,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闻歌狐疑不决,陆之遐则一片茫然。门房听到敲门声前来开门,见三人站在门外,忙朝胥凤仪行礼:“姑娘回来了。”
闻歌和陆之遐面面相觑。胥凤仪对二人微笑:“两位请。”说着自己率先往里走。有家仆迎上来,胥凤仪命令备茶待客,又吩咐收拾客房。
她在内厅招待二人,茶水点心一应俱全。陆之遐摆弄茶杯默默不语。闻歌满腹疑云憋不住,问道:“你就是胥凤仪?”
胥凤仪含笑点头。
陆之遐放开茶杯:“你不叫‘石青鸾’?为什么骗我们?”
胥凤仪诚恳地向二人解释:“石青鸾是我义父取的名字。这几年我出门在外,为方便行事才用这个名字。”
陆之遐不说话,端起茶杯喝一大口。闻歌好奇追问:“陆之遥知道吗?”
胥凤仪点头,看向陆之遐:“陆姑娘为何突然离开夷云派?魏梁呢?”
一提魏梁,陆之遐顿时红了眼眶,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胥凤仪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陆之遐开始抽噎,什么话也不说。胥凤仪转向闻歌,见他耸了耸肩。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闻歌一脸无辜,“昨天我到江边散心,看到她站在礁石上往水里跳。我把人捞上来,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是一心寻死。我好说歹说,劝她顾念陆之遥的情分,她才消停了。我怕她想不开再寻短见,所以想送她去陆之遥身边。”
胥凤仪点点头,见陆之遐哭得伤心yù绝,也不好再问。她婉言安慰了几句,让侍女带客人回房休息,悄悄叮嘱她们留意陆之遐。待二人离开,她召来妙见和妙闻,令妙见前往云中调查夷云派近况,又命妙闻飞鸽传书,将陆之遐的消息捎去南郡。
安排好一切,胥凤仪独自沿着荷塘散心。天气晴朗,虽然已是冬月,阳光却煦暖,在水面洒下一片金鳞。水上残荷枯瘦,一眼望去破败萧疏,但并不凄凉,衰颓中反显出几分诗情画意。胥凤仪缓步慢行,突然听到击水的声音。她转身看去,只见闻歌拿小石子在水面上打出几个水漂,然后拍拍手赶上前来。
胥凤仪牵了牵嘴角,回头继续向前走。闻歌来到她身边,也不开口,放慢步伐与她并行。两人绕着荷塘走了半圈,闻歌终于开口:“你和陆之遥怎么了?”
“没什么。”胥凤仪置之一笑,认真看向闻歌,“闻兄当真不怪我蓄意隐瞒身份?”
闻歌耸肩,一脸无所谓:“名字只是代号。我把你当朋友是因为你这个人。”他话锋一转:“不过,胥家家主主动提亲,而我竟然不知好歹地拒绝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我就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他弯腰捡起一颗石子,用力朝荷塘掷出去。石子在水面跳了七八下,然后沉入水底。
胥凤仪也捡起一颗,学着他的样子扔出去。水面绽开一圈波纹,石子咕咚一下沉没了。闻歌抿了抿嘴,问道:“要我教你吗?”
胥凤仪摇头,提议道:“过几天我和叶凌霄要去爻山狩猎,闻兄有没有兴趣?”
闻歌一脸跃跃yù试:“姑娘盛情相邀,我哪能扫兴呢?”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约定下来。
结果叶凌霄忙于筹备婚礼,将狩猎之事一拖再拖,好不容易有一日闲暇,天公却不作美,竟下起雨来。叶凌霄心系婚事,见状索xìng爽约作罢。胥凤仪也不逼他,与闻歌重新挑了个晴好的日子,两人去校场骑马shè箭。
闻歌武功高强,箭术却略有逊色,与胥凤仪比试十场,稍稍落了下风。两人又去赛马,这次闻歌终于略胜一筹。酣畅淋漓地比过一场,两人牵着马到空地上休息,约好再比试一场就打道回府。
可惜事与愿违,闻歌的坐骑来到草地上不久便跪了下来,任凭他如何拉拽也不肯起身。校场的马倌跑来查看,发现是马的前腿韧带伤了。
胥凤仪大感扫兴,对闻歌道:“看来只能以后再比试了。”
闻歌笑道:“只要姑娘高兴,在下乐意奉陪。”
胥凤仪垂眸一笑,怜惜地看了看受伤的坐骑,叹息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吧。”她留下病马和钱,托马倌好生照料,自己与闻歌同乘一匹,启程往回赶。
太阳西斜,流风渐冷,地面的寒意漫上来。闻歌坐在前面,替胥凤仪挡了迎面的冷风,特意让坐骑放慢速度。
好在两人走得早,等到了胥府门外,天色依旧敞亮。闻歌松开缰绳,先跳下马来,然后向胥凤仪伸手。胥凤仪握住他的手下了马背,站稳后轻抚马脖子,与他说笑了两句。
马夫过来将马牵走。胥凤仪跨进门槛,蓦地灵犀一动,转身朝外看去。闻歌见她脸色一变,目光瞬间明亮起来。他循着她的目光找过去,只见陆之遥一身素色,站在街角望过来。
第100章 唯恐相逢是梦中
陆之遥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回到钟陵。那天离开茂祥客栈之后,他去了陆家老宅。老宅荒废多年,到处是蛛网尘埃,花园里没有花,树木yīn翳,蒿草足有半人高,遮盖了地上的一切。陆之遥在游廊外的石墩上枯坐整晚,什么也没有想通。他不愿去亓山,也不能去爻山,最终,他渡过沧江,一路往西南而去。
他先绕过钟陵去了宜苏,路过修葺一新的赵府,顿生恍如隔世之感。他去祭拜赵明璋夫fù,发现不远处新修了流素和赵的坟墓。陆之遥心中遗憾难平,在宜苏只逗留一天,就匆匆离开了。
他一路南下如同逃跑,偶然行侠仗义也竭力避免留下行迹。如此过了一个月,日子始终风平浪静,他心里的波涛暗涌却未曾稍停。他终于明白,他想逃却逃不开的,原来是自己的心。他想通了,放弃了挣扎,也就坦然了,只是不愿意就这样回去,于是继续前行。
他走得越远,前行的速度就越慢。分别的时间越长,回忆就越是纠缠不休。有几次,他甚至看花了眼,错把陌生的背影认作是胥凤仪。他明明知道,那个人不会追来这里,可是又不止一次怀疑,那个人是不是就在身边。后来他到了南郡,不想再远行,便在茂隆客栈住了下来。
收到请柬的当天,陆之遥正好打算离开南郡。他早上在大厅用餐时听到邻桌的人议论玲珑庄。陆之遥想起厉峥和陆之透,心情总是复杂。他听到旁边那个蓝衣剑客感慨:“这玲珑庄莫名其妙地建起来,又莫名其妙地没了,真是世事无常!”
陆之遥感到惊讶,听那两人只是一味抒怀,却并不说清前因后果,心里不禁焦虑。他起身走过去,朝两人抱拳:“请恕在下冒昧打扰,二位刚刚说玲珑庄没了,是怎么回事?”
蓝衣剑客和旁边的灰衣剑客抬头将他打量,直到看见倚在桌脚的雁翎剑,才确认心中猜想。两人热心地同他打招呼,邀请他入座。陆之遥从善如流坐了下来,听那两人细说。
蓝衣剑客解释道:“听说是这样,大概一个月前,沐家在沧西贩马时得知了七宝舍利的下落。沐奉派人花重金赎回了七宝舍利,送入朝中进献给太后。太后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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