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问津 > 第 55 章
    之前是防不胜防,但我这次不会再掉以轻心。等我拿到雁翎就立刻去钟陵,我保证今天天黑之前一定让你看见我!”

    “你的保证,还能算数吗?”胥凤仪叹了口气。

    陆之遥知道她担心旧事重演,左手执起她的手,右手立掌举到耳边:“我发誓,今天一定回来见你!”

    胥凤仪明白他是非去不可,抓住他的右手拉下来,两只手都攥紧,郑重叮嘱道:“不但要回来,还要安然无恙地回来!”

    陆之遥重重地点头。他上前一步,在胥凤仪额前轻轻印上一吻,然后便翻身上马。胥凤仪也跃上马背,对他道:“我在家里等你!”

    “我去去就回!”陆之遥点头一笑,策马向玲珑庄奔去。胥凤仪看一眼他的背影,轻掣缰绳往钟陵而来。

    回到胥府,她派人去明前阁传令,寻找龙绝寺那颗七宝舍利的下落,然后召妙吟来见。听妙吟大概说了宜苏的情况,她不由得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向陆之遥提及赵,庆幸陆之遥没有同自己一起回来。因为妙吟带来的并非喜讯,而是噩耗。

    赵还是死了,流素也死了,赵越一脉从此断绝。胥凤仪得知消息,心里十分伤感。

    据妙吟所说,流素和赵并未葬身于赵家那场大火之中,他们确实已经逃出生天。然而流素在逃走之前已经受了重伤。谁也不知道她是怎样骗过了仓山七孑的眼睛,又是怎样不留痕迹地逃离了赵家,居然连仓山七孑这样的老江湖都未曾察觉。在那些人大开杀戒的时候,她潜入婴儿房抱走了赵。

    她应该明白,赵家在劫难逃。其实她本可以独自逃走,而她显然是为了保住赵明璋和唐纾云在人间的唯一一点血脉,这才冒险去救赵。她带着孩子逃出宅院,一时间却无处可藏,于是抱着赵躲在了离赵家后门不远的桥洞里。

    仓山七孑发现孩子不见了,搜遍宅院也未见其踪影,便索xìng一把火烧了赵家。火光冲天,河面上倒映出熏红的夜空。也许流素也看到了,也许赵是在这个时候哭了起来,也许他是饿了。但仓山七孑随时可能追来,她不能让他们察觉,她必须让孩子安静下来。可是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流素身边没有任何食物,更别说哺rǔ。她做了一个决定,毅然咬破自己的手指放到孩子嘴边,用自己的鲜血来喂养他。

    一天后,一名船夫因为临时靠岸方便,这才发现了桥洞里的两个人。他上前察看,发现大人已经死了,孩子还有脉搏,不知是昏迷还是熟睡。船夫怕惹麻烦,只偷偷带走了孩子,将尸体留在原地。但他越想越觉得良心难安,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又趁着夜色回到桥下,将流素的尸体运到乱葬岗掩埋。他将孩子带回家,喂以米汤,想将其抚养长大。然而没过多久,孩子就病了,起初只是腹泻,到后来别说是米汤,连清水也喝不下去,喂他多少就吐多少。船夫没钱看病,只能草草拖延,直到月升yào庐每月义诊的那一天。

    送到yào庐的时候,赵已然奄奄一息。接诊的张郎中由病症认出是赵家小公子,立刻告诉掌柜,掌柜又通知了妙吟。赵原本就先天不足,这一病又拖得太久,虽然张郎中极力挽救,终究还是回天乏术。众人十分难过,将赵埋葬在赵明璋夫fù的墓穴附近,然后按照胥凤仪的吩咐封锁消息。

    妙吟逼问船夫后,得知了整件事的经过,听说流素临终时依然是以血饲婴的姿势,心中十分敬佩。她将船夫所描述的一字不差说给胥凤仪听。胥凤仪听罢,沉默了很久。她看得出流素和赵明璋之间存在暧昧,却没想到流素能为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儿子牺牲至此。流素拼了命也要救活赵,究竟是出于对唐纾云的忠,还是出于对赵明璋的恋,这些都不重要了。只可惜她所做的一切努力,终究拗不过天意。

    妙吟因流素的死颇受触动,向胥凤仪说情,希望能给她一个体面的归宿。胥凤仪考虑了一番,传书jiāo代yào庐掌柜,将流素迁葬到赵旁边。妙吟见她如此处置,心中略感安慰。

    至此,赵家一案再没有幸存者,杀人凶手也已全部伏诛。胥凤仪心情暗淡,不由得怆然而叹。她让妙吟回去休息,自己独行在池边散心,然而走了许久,心中始终有一口气郁结不散。

    她愁眉越锁越紧,心里举棋不定。赵下落不明时,陆之遥一直心怀希望。如今尘埃落定,她却不知道该怎样对陆之遥说这件事。她不想骗他,可是难道要告诉他说赵家覆灭的那晚,流素和赵就在不远处与他失之jiāo臂?

    第80章 聚散离合关人心

    陆之遥来到玲珑庄山门外。厉峥夫fù几乎是以一种戒备的姿态迎接他。

    守门弟子通报之后,引他到会客殿之上。厉峥夫fù端坐上首,庄内弟子分列两旁。陆之遥站在大殿之中环顾一圈,看到陈荪站在陆之透身边,厉纯躲在几名北院弟子身后张望,而妙闻却不见踪影。

    陆之遥不由得担心,先依礼拜见庄主和夫人。礼尚未成,陆之透的声音便在殿上响起。她含笑客套:“洗梧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陆之遥心里一阵难过。他站直了身子,从容应道:“姐姐言重了。我这次前来,是想找回日前遗落在此的佩剑。”殿内众弟子闻言无不动容,举世皆知雁翎对陆之遥来说意义非常,他怎么可能随意将之遗落?

    “佩剑?”陆之透垂下目光,“我不曾见过。”

    陆之遥道:“之前我在此养伤,将雁翎放在床头,后来却不翼而飞。我想,也许是温姑娘为了方便疗伤代我保管了。姐姐如果不介意,烦请温姑娘出来,我好问个明白。”

    “温妙?她犯了错,正在接受惩罚,暂时不便见客。”陆之透看着堂弟。他走时狼狈,如今却不卑不亢地站在面前,依旧风姿湛然。陆之透心中隐隐感到羞恼。

    陆之遥暗想不好,果然自己还是拖累了别人。他向陆之透求情道:“温姑娘对我有恩,对姐姐也一向忠心辅佐。如果她所犯不是大错,还望姐姐网开一面。”

    陆之透冷哼一声:“对你有恩的岂止是她?”她说着侧过脸去看厉峥,yīn阳怪气地说道:“她这人不识时务、痴心妄想,没想到替她求情的人倒是不少,连堂堂洗梧公子也惦记上了,真是好手段!”说完白了厉峥一眼,吩咐陈荪去把人带来。

    陆之遥有些迷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只觉得她方才这番话好像另有所指。没过多久,只见陈荪架着妙闻出现在大殿上。妙闻脸色发白,形容憔悴,一副弱不禁风的凄凉模样。陈荪拉着她站到陆之遥跟前,刚一松手,妙闻就立刻瘫软下去。陆之遥见状急忙出手相扶。陈荪只笑笑,回到陆之透身边站定。

    妙闻整个人软绵绵地,靠陆之遥勉强支撑着不倒。陆之遥见人被折磨成这副样子,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质问陆之透:“姐姐,你对她用刑了?”

    陆之透的神情居然有点兴奋,嗤笑道:“不过就饿了她几天,哪里就至于虚弱成这个样子?也就是装可怜骗骗你们这些愚蠢的男人!”她说着眼睛一亮,问陆之遥:“你说你有意中人,莫非就是她?”说着笑意更浓,看好戏似的扭头向厉峥:“厉峥,她不久前还口口声声对你仰慕,如今却靠在别的男人怀里。对此你作何感想?”

    厉峥冷着一张脸沉默。陆之遥满头雾水地懵在当场,气氛异常尴尬。

    妙闻晃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开口:“夫人不要曲解。我和陆公子只是曾经的医者和伤患,连朋友也算不上。我遵照庄主与夫人的命令行事,一向忠心耿耿,否则怎么会趁陆公子养伤之际为夫人盗取雁翎剑呢?”

    堂下顿时哗然。陆之透蛾眉倒竖:“你信口雌黄!”

    厉峥惊讶地看向妻子。陆之遥更觉意外,没想到连厉峥也被蒙在鼓里。

    陆之透怒视妙闻:“你说自己忠心,为什么阳奉yīn违,背着我将陆之遥送走?我明明叮嘱过你,要留他在庄内好好养伤。”

    “因为陆公子与他的心上人有约,说三天之内就要回去见她。我不忍心他为此愁苦,所以才会放他离开。”妙闻满脸委屈地看一眼陆之遥,“如今陆公子伤势痊愈,人也回来了,夫人为何还要怪罪于我?”

    “你……”陆之透有些语塞,“那你也不该擅做主张。他有苦衷,你就该向我禀报。”

    妙闻的表情很是无辜:“可他已不是玲珑庄弟子,去留应随他本人意愿,夫人怎能强行摆布?”

    陆之遥忍不住打量妙闻。她看似虚弱,说话的思路却十分清晰,对陆之透的反驳有理有据,叫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陆之透看着她咬牙:“我是他的姐姐,从小看着他长大。我为他好要他留下静养,怎能叫强行摆布?你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

    妙闻苦笑:“就因为你是他姐姐,他就该事事迁就顺从吗?就算你是为他着想,也该问他自己愿不愿意,更何况,你这么做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你是替夷云派行事,不仅想要控制他,还想控制自己的丈夫,控制玲珑庄所有人!”

    “你胡说!你……你闭嘴!” 陆之透指着她呵斥,气得手都在颤抖。如果不是顾忌陆之遥和这么多弟子在场,她一定要亲手撕烂这张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大家心里也清楚!”妙闻抓着陆之遥的手臂有恃无恐,转而看向厉峥,“厉庄主,你甘心吗?你真愿意一辈子做她的傀儡?”

    厉峥僵着脸,眼中隐有怒火:“够了,不要再说了!”

    妙闻轻笑,声音更显孱弱,气势却不减:“怎么,你怕我当着大家的面戳穿真相,你们两个再也没法扮演恩爱夫妻了是不是?你以为你的自欺欺人很高明,别人都不明白吗?不!他们只是不敢说罢了。你一边不甘心被这个女人cāo控,一边又怕离开她一无所有,所以明知是错事,你还是屈服于她。你真是太可怜了!”

    厉峥有些恼羞成怒。他看向妙闻yù出言呵斥,但见她扶着陆之遥的手臂勉强站立,像被狂风摧折的细草,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泪光莹莹地看着自己,那里面有失望和轻蔑,还有不甘心。厉峥突然觉得一阵凄凉,胸中的怒火一旦平息,衰颓之气瞬间灭顶而来。他不忍再看,偏过头去无力地说道:“不要再说了!”

    陆之遥大感诧异,目光在厉峥脸上游巡,仿佛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人。在他的印象中,有春风得意迎娶佳人的厉峥,有意气风发开山建派的厉峥,还有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的厉峥,唯独没有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厉峥。可是刚才那短短五个字里,满满都是委屈和无奈。陆之遥看向堂姐,见她铁青着一张脸瞪视妙闻,依然不改强硬的姿态。他恍惚觉得自己认错了人,眼前根本是一对完全陌生的夫妻。

    场面令人难堪,可妙闻还没有说够。她眼下流着伤心的泪,嘴角却挂着嘲讽的笑。“当初我与厉姑娘结识,听她夸耀自家兄长,说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我心生仰慕,随她加入玲珑庄,结果却是大失所望。”她冷冷看着厉峥,眼中只剩不屑,“我想追随的,是敢作敢当的大丈夫,不是两面三刀心肠歹dú的小人,更不是拴在女人腰带上的懦夫!”

    话音落下,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弟子们无不觉得窘迫,都不敢去看厉峥夫fù此刻的表情,各自眼观鼻鼻观心。

    半晌,厉峥低声笑了起来,引得所有人投去讶异的目光。他在众人瞩目中抬头,对妙闻道:“既然你觉得跟错了人,那你就走吧!”

    “厉峥!”陆之透猝然出声想要阻止。

    厉峥扭过头看她:“你不是看她不顺眼吗?我就遂了你的意,把她赶出玲珑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说完又瞥了一眼陆之遥,劝妻子道:“你堂弟的佩剑,你最好还给他。”

    陆之透无动于衷。厉峥道:“雁翎在陆之遥手里是神兵利器,在庸人手里恐怕连一把普通的剑都不如。宝剑有灵,你无法驾驭,不要自讨苦吃!”

    陆之透皱了一下眉头,低头思考,似已有些动摇。

    厉峥见她还没想通,冷笑道:“你别忘了,雁翎是夷云派长老亲手送给他的。要是你盗取雁翎的消息传出去,你觉得江湖中人会作何感想?”

    陆之透一愣,随即恶狠狠地瞪厉峥,却见他处之泰然,摆出破罐破摔的架势,皮笑ròu不笑地注视自己。陆之透抬眼打量陆之遥,心中飞快地盘算一番,终于起身离开。

    厉峥等她走后,朝堂下众弟子笑笑:“你们谁嫌弃我这个庄主名不副实的,也可以自行离开。我绝不阻拦。”此话一出,众人愕然。陈荪满脸不予认同,一面端详他的表情,像要确认他是在开玩笑,一面扫视众弟子,生怕真有人当场离开。而厉峥说完之后丝毫不觉颓丧,如释重负之余竟还有一丝振奋。陆之遥看着他隐隐期待的样子,心中慨然。

    陆之透很快回到大殿之上,带着雁翎剑。她满脸不甘,将雁翎剑朝陆之遥抛过去。陆之遥伸手接住,向她点头致意:“多谢姐姐!”

    陆之透浑身不痛快,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冷冰冰下了逐客令:“你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你走吧!”

    陆之遥让妙闻扶着自己肩膀,三面作揖,最后朝厉峥和陆之透俯首一拜:“姐姐姐夫保重,后会有期!”

    陆之透气愤难消,冷着脸不说话。厉峥倒是笑得有几分真心,回他道:“好走不送!”

    陆之遥还是没忍住叹息一声,然后扶着妙闻朝外走去。等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陆之透终于哼了一声,丢下厉峥拂袖而去。厉峥不羞不恼,仿佛在神游太虚。众弟子见状也陆续散去,有些离开时还向厉峥投去同情的一瞥。

    等到厉峥终于神魂归位,眼前已无一人。偌大的会客殿空空dàngdàng,好似一场大戏落幕,热闹之后更显冷清。厉峥忽然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欢呼雀跃:“都走吧都走吧!全都走了最好……”

    他癫狂似的跳了一会儿,蓦然发现厉纯站在不远处,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厉峥停下来,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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