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李唐逸事 > 第 73 章
    不了她们想要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承乾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尽数卸下了。这是他两辈子以来,一直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给不了任何一个女子想要的幸福,这是真的。

    李世民却没想到李承乾的理由会是这个,他怔愣良久,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承乾的生理问题,本就是大家拼命想要避讳的,可他自己却无比直白地把这个问题推到了日光之下。李世民从来没想过,他的这个儿子,居然还会柔情似水地替女子考虑起来。

    气急的同时,心下又隐约带了一丝欣喜。他的两个儿子,都单纯得不像天家的孩子。李承乾这般情真意切,险些就让李世民笑出了声。想当年他与李建成,没有一刻不是针锋相对的,争斗最为白热化的时刻,联姻也是一种手段,韦氏姐妹不就是这样让李世民收进宫的么。

    李世民是真的想守护李承乾这颗玲珑心,他缓缓地在李承乾床边坐了下来,轻轻地抚了抚李承乾的额际:“好,父皇答应你,可承乾也要答应父皇,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李承乾瞬间松了口气,乖顺地应下了李世民的话,目送着他的父皇离去。

    那贴身侍从被押下去的时候,称心就站在一侧看着。趁着父子俩还在房中叙话的时刻,称心仔细观察着侍从的表情。从他灰败的脸色之中,称心却意外地看到了平静。既没有痛苦挣扎,也没有绝望的嚎哭,一切都十分平静,仿佛顺其自然地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这不对劲儿!

    这是称心的第一感觉。

    就好像早就预知到结局一般,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平静了。

    称心出神之际,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咳:“好好照看承乾,务必要让他快些康复。”这是李世民对称心的叮嘱。

    称心小心地打量着李世民,见他脸上并无怒意,这才大着胆子问道:“陛下,太子他还好么?”

    见李世民的眼神扫过来,又赶忙补充道:“这次的事情,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未能让东宫成为铜墙铁壁,辜负了陛的下嘱托。”

    李世民脸上却并无愠色,反倒笑了起来:“说起来,多亏了这件事,朕才知道承乾是如此志虑忠纯,实在是让朕欣喜。”

    “志虑忠纯?”称心不知道李世民指的是什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承乾顾虑着自己的身子,不愿意娶世家的女子。历来天家子弟,哪个不是争着抢着为自己谋划的,也只有这个傻孩子......”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称心却像是当头被人敲了一棒槌般,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幸好李世民没有察觉到他骤变的脸色,先一步离去了。留下了惊诧过度的称心,犹自停留在原地。

    是李世民的一句话点醒了他,这件事到了最后,实实在在达到的一个目的:李承乾不需要娶太子妃。

    旁人不知道李承乾的xìng向,可称心却一清二楚。此事最终达成了这样一个结果,虽说称心并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可到底还是禁不住疑心,这里头到底有没有李承乾的手笔。

    称心深呼吸了好几回,才让自己激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内室,李承乾听见脚步声,却没有流露出一贯的笑容,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了yīn影之中。

    “人......拖下去了?”青年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称心静默良久,点了点头。

    李承乾的目光看过来,称心的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我答应了他,照看好他的家人,从此之后,他的家人都会衣食无忧......”

    称心整个儿愣住了,望着李承乾的目光中透着难以置信。

    “我不想瞒你,可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像我是吃人的妖怪?”

    称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辈子李承乾的生理年岁比他小,称心潜意识地将他当做还没长大的孩子,却忘了将行冠礼的李承乾,快是个成年人了。这些年的韬光养晦,已经让他养足了精神头,到了亮出獠牙的时候了。

    “那个消息,是你放出去的?”称心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是。”李承乾倒是大方地承认了。“准确地说,消息是我让侍从传出去的?”

    称心惊诧道:“为什么?”

    “我答应了苏氏,不会再耽误她一辈子......”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苏氏xìng子烈,要是她知道了我的情况,必定不愿再嫁予我......”李承乾的声音十分平淡,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以苏氏的心智,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拒婚,事情闹得越大,就会越偏离原定的轨道,父皇也不会将她嫁予我。”

    李承乾这么一说,称心也渐渐想通了:“事后陛下要是追究起来,必定会到东宫来寻人,至于那个侍从,不过是个替死鬼,也是无奈之举罢了......”

    李承乾忽然挣扎着起身,攥住了称心的手:“称心,在这宫里头,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

    称心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没挣开。

    他理解李承乾的心思,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在这荆棘遍地的东宫中,他不惜剖开自己丑陋的伤口,不惜脏了手,也要守住两个人的阵地。

    然而称心还是无法抑制地感觉到心累。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李承乾目光柔软地瞧着他,猛地一皱眉:“我......累了......”

    称心一怔,随即扶着他躺下。李承乾面朝里躺着,称心在床沿边上坐着,两个人的心里都不平静。

    在此之后,虽然李世民遍求良方力图治愈李承乾,可太子的病却还是时常反复,甚至有愈发严重的趋势。朝中各种风言风语,接连不断,不少大臣都在揣度着皇帝的心思。

    太子妃没选成,太子的病也没着落,眼看着其余的皇子一天天长大,相当一部分人都动了心思。

    然而这一切,李承乾都已无暇顾及。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四肢麻木,稍一挪动便如同针扎,拐杖已经成了贴身不离的工具,时常头昏目眩,连称心站在他面前都能变成一重黑影。

    这一世他没有过分挣扎,可平静换来的却是更加严重的病症。每每看清称心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李承乾整颗心便揪了起来。

    第111章

    李承乾在强颜欢笑, 称心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扮演着一个好儿子,好学生,好太子。如今李承乾的处境与上辈子大不相同,李世民对这个儿子从来不忍心苛责。孔颖达初时脾气上来还会与太子呛声, 被称心劝了几次, 又见太子的病症确实严重, 也就不再一味拗着脾气,到最后两人甚至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李承乾已经彻底洗刷掉上一世恶劣纨绔的形象, 朝臣们私下里叹息着天妒英才,却也束手无策。

    只有称心知道, 李承乾在人前强撑着笑意, 人后却常常靠坐在床上,眼神不知散落在何方,脸上的笑意都失了真。夜里做梦,李承乾忽然惊醒, 迷迷糊糊地拉着称心的手道:“你摸摸,它是真的没反应了么?”称心看着眼前平平静静的裆/部,终于意识到原来李承乾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意。

    太子的病已经成了太医署的头号难题, 一面是李世民下的死命令, 另一面是太子迟迟不见起色的病情。称心这一世有资格出入太医署, 一天三遍地追着进度, 无比清楚地知道:太医们根本寻不出李承乾的病因,只能对症下yào,治标不治本。

    这一日, 李世民散了朝,缓步走进立政殿。立政殿里静悄悄的,长孙氏独自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远处,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

    “在想什么?”李世民忽然伸手搂住长孙氏,附耳轻声问道。

    长孙氏有些错愕地回过头:“我在想我们的孩子......”李世民很忙,长孙氏即便忧心儿子的病情,也极少在他面前抱怨些什么。她偶然间流露出来的小脆弱,让李世民诧异又心软,当即承诺道:“你放心,朕已经命人前往天竺,请高僧为承乾做法事祈福驱灾。素闻天竺高僧通天晓地,太医治不了的疑难杂症,他们或许有办法。”李世民这话,既是说给长孙氏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天竺高僧进京的事,称心也有所耳闻。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能够帮助李承乾减轻痛苦,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天竺僧人在大庄严寺摆水陆道场的这一天,称心出了东宫,只身一人来到佛寺,只为一睹那天竺僧的本事。当日的大庄严寺可谓热闹非凡,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都想来沾上点福气。佛寺之内香火鼎盛,称心站在那人群之外,只觉得宗教之地当真神奇,明明混杂着各色人等,可每个人来到此处,都会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

    正出神间,忽然有一人轻轻地撞了撞他的肩膀,随即称心便听见了一句慢悠悠的道歉:“施主见谅。”

    称心转头一瞧,见一位衣着朴素的僧人,此刻正敛目瞧着自己,待看清了称心的面容,那僧人唇边忽然泛起一丝笑意:“是你?”

    称心颇有些莫名,他倒是不记得何时曾与这位僧人相识。瞧着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天竺的僧人。

    那僧人见他迷糊,索xìng自报家门:“贫僧法号道宣,数年前在大庄严寺,曾与施主有一面之缘。”

    道宣这么一说,称心就想起来了。当日他与李承乾偷摸着去平康坊,趁李承乾睡着之时,他确实来过大庄严寺,恰好碰见了彼时名不见经传的道宣。称心因着后世的机缘,心知道宣日后会成为一代高僧,是以出言鼓励了几句,没想到道宣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师父好记xìng......”要搁在平日,称心或许会有谈兴,而今日他心头藏着事,实在是没有闲谈的兴致。

    道宣看着称心兴致缺缺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施主,遇见便是缘,我见施主眉间藏着郁色,想来定是有化解不开的难题。”

    心事被人当面戳破了,称心也不恼,只是强笑道:“佛家七苦,生老病死不外如是,让师父见笑了。”说完,他刚想离去,道宣却先一步挡住了称心的去路。

    “贫僧本不该多问,但机缘妙不可言,施主有何烦心事,不妨说出来。”

    称心不yù多言,又见道宣追问,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事情已经解决了。”

    道宣闻言,脸上的表情也冷硬起来:“既然如此,敢问施主又为何到大庄严寺来,难道不是来寻医问yào的?”

    “寻医问yào”四字一出,称心的脚步就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挪不动半分。他惊疑不定地转过头,道宣却缓了语气:“施主不必如此,贫僧不过是感激施主当日出言相帮,今日见施主有难,才如此唐突冒犯。”道宣这么说,倒是让称心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师父可有良方?”称心半信半疑地问道。

    道宣摇了摇头:“贫僧乃方外之人,法事超度、祈福诵经是行当,可这治病救人,却并不在行。”

    还没等称心失落,道宣又道:“虽然如此,可贫僧久居终南山上白泉寺,终南山藏龙卧虎,贫僧的一位挚友医术十分高明,只是生xìng淡薄,不慕权贵,不喜被世俗陈规束缚,是以常年游方隐居,专门替寻常人家瞧病。”

    称心一听,眼神倏地亮了。到了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明知皇帝请了天竺高僧进京,他的心里却依旧惶惑不安。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天竺高僧的能力再高,可终究不是习医的杏林中人。

    太医对太子的病束手无策,不代表民间没有高人。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诵经祈福上,倒不如民间的高明医者来得实在。

    称心片刻不愿耽搁,当即跟随道宣前往终南山。一路上他也将山上高人的状况摸了个透。孙思邈这个名字,在后世当真是如雷贯耳,直把称心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位“yào王”医术的确出神入化,只是生xìng不喜拘束,是以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够从他手中求得一副方子,实在是三生有幸。

    还未见到zhēn rén,称心就先自行脑补了一番。是以见到一个体态轻健,如同少年的人时,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是孙思邈。

    见到来人,孙思邈半点都不惊讶,只是笑道:“道宣,每回你到山下去,都要为我寻来病例......”他一面说,一面端详着称心的面容,半晌奇怪地“咦”了一声。

    “怪哉,怪哉,这个瞧着倒不像是个有病的。”

    称心见这架势,哪里还敢怠慢,急忙道:“病者另有其人,我不过是替人前来寻医问yào。”

    怎知那孙思邈听完,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平静道:“这病我不瞧。”

    称心一怔,蹙眉道:“却是为何?”

    孙思邈又瞧了称心一眼:“看这位的穿着打扮,想必那位的身份也不低吧。我行医问疾向来图个洒脱自在,官家的事情我向来是不沾的,郎君请回吧。”说着,他微微阖上了眼睛。

    称心不曾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寻到终南山来,就被人这般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一时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道宣出言道:“思邈兄,救人一命功德无量,这命数之事,又何来高低贵贱呢。”

    孙思邈全当没听见,道宣见状,刚想向称心道歉,就见称心直挺挺地冲孙思邈跪了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饶是打定主意如孙思邈,也被称心的举动吓了一跳。

    “俗话说,医者父母心,病症面前,又何来三六九等之说。先生大才,妙手回春,我向先生保证,先生只管行医救人,有任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