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亓一然发现,杨洁和他之间似乎早就形成了某种默契,某种微妙的默契。
大鼓出师后,陆博安排亓一然在老兵部参加日常训练,说是多和老兵磨合,有助于快速提高大鼓水平。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老兵部训练,不需要借助p3,想练什么曲目,想和什么声部合练,只需要跟对应的老兵们说一声,他们就能完整的配合下来,有时还能指出亓一然的瑕疵,短短几日,鼓谱上常用的十几首曲子亓一然就全都熟练了,还顺便跟老兵们也促进了刚刚好的关系。
叶任楼不愧是关系户,第二年兵了,一首《欢迎进行曲》都不能独立吹下来,且极没有节奏感,他坦言自己每天只是在滥竽充数,坐等退伍,对吹奏训练并不上心,所以每次亓一然来找他合,没练两下,叶任楼就劝他陪自己坐下休息,聊会天。甚至有时候即便亓一然没在跟自己合,看到他有了间隙,叶任楼也会把他叫过去,让他陪自己闲扯一会儿。
这天叶任楼又来了兴趣,把亓一然拉到身旁,神神秘秘道:“我跟乐队一个女兵在一起了。”
“哦?厉害哦,不说不准男女兵谈恋爱的么?”
“都是唬你们新兵的,赵嘉怡跟我班副的事儿整个政治部就差主任和副主任不知道了,不还是照样压下来了。”
“厉害了,原来是跟一班副。”
“你不知道?搞了这么大动静,全乐队都知道了吧?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
亓一然轻笑一声道:“我闲的没事打听这些干嘛?反正跟我无关就是了。”
“哟哟哟,你别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行不行。”
“高高在上是什么说法?你这天聊的,哪儿跟哪儿啊?”
“先不说这个,猜猜我是跟谁?”
“猜?我猜这个干嘛?你结婚的时候给我张喜帖就是了,对了,等我退伍回去后再结啊,不然我到不了婚礼现场的。”
“扯太远了,结婚都冒出来了,我们还没想这么远。”
“你这思想觉悟不到家啊,听说过一句话没?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们俩这是跑军乐队耍流氓来了啊。”
“哟哟哟,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谁说恋爱了就一定要结婚的?法律又没规定。别岔开话题了,快猜一下是谁,看看你对我足够了解不。”
亓一然无奈的笑了笑:“你啊你啊,乐队就这么几个人,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了。”
“哟哟哟,又开始高高在上了,你倒是猜呀。”
“首先,从相貌而言,以你的条件选人的话,候选名单里只可能有五个人,毛晓萍c张雅楠c赵嘉怡c宁雪c杨洁。毛晓萍不可能,你不是她的菜,你也拿不住她;同理,张雅楠也不是你能搞的定的人;赵嘉怡跟你班副已经有一腿了,剩下的也就只有宁雪和杨洁能被你骗到手了。”亓一然小心的把范围缩小到了两个人,因为即便之前三人一起外出时他就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可是男欢女爱的事情,分分合合的,旁观者谁又能了如指掌。何况是在军乐队,表里不一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厉害啊,一下就猜到了。”
亓一然有些紧张起来:“所以是哪个?姐姐还是妹妹?”
“咱们仨不是都一起外出过么?我以为你已经猜出来了呢。”
亓一然窃笑道:“是宁雪啊。”心中竟有些如释重负一般。
“你笑什么?”
“我笑了?我没笑,你们俩很登对,我替你高兴。”亓一然说罢偷瞄了一眼杨洁,暗自庆幸。不巧的是,杨洁刚好也正在瞄他,四目相对,又是相视一笑。
叶任楼扯了扯亓一然,压低着声音道:“我信得过你,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季茹霞也知道的,帮我们传过好几次话了,还有杨洁也知道,乐队其他人就没人知道了,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这是自然,放心吧,乐队里这种事对我而言,听过就忘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的越少越清净。”
“哟哟哟,你别老这么高高在上行不行?”
“楼儿你又说笑了,没有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你第一年没必要知道太多。你不妨仔细观察你的同年兵们,有一个浙省的,算是我老乡,那姑娘底子不错,明年肯定是个大美人,你可以留意一下。”
亓一然轻笑道:“我?你想多了,哥们我都有家室了。再者说了”
“再者说?什么?怎么话又说一半?”
亓一然摆摆手道:“算了,没什么”
叶任楼沉吟片刻,又问道:“问你个事儿啊,你觉得是任性点好还是成熟点好?”
“有矛盾么?”
“不矛盾么?”
“你足够成熟的话,她的任性不就都是可爱了?首先看她任性的尺度有多大,然后看你能有多包容,我觉得不矛盾。”
“我是问你,我该任性还是该成熟”
亓一然不自禁想起李潇逸,痴笑道:“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有一个想任性,那另一个自然就要扮演成熟,看你们怎么分工咯。两个都成熟就成了宫斗剧,两个都任性就是战争片了。她任性的话你就成熟点尽量包容,她成熟的话你就适当的任性一下制造点小情调,把握好度就好。”
“哟哟哟,别说的这么高深行不行?聊天呢!”
亓一然狡黠的笑了笑:“爱情哪有什么高深,都是在乎罢了。”
“你看你看。”
顺着叶任楼手指的方向看去,杨鹏飞和张王雨又在闹宁雪了,三班的老兵们还真是毫不避讳,这可是正课时间。叶任楼愤愤道:“我就搞不懂了,天天这样有意思么,一会碰一下,一会摸一下的,干什么啊这是,揩两下油就能骗走了还是怎么着!”
亓一然看看他,又看看杨鹏飞和张王雨,再看看欢笑着的宁雪,也不知该说什么。都说恋爱中的女生智商堪忧,其实男生的判断力也好不到哪儿去。
叶任楼见他不回话,只自顾自的小声嘀咕:“她太单纯了,一点心机都没有,也不知道保护自己,真让人操心”
亓一然看了看比杨鹏飞和张王雨笑的还开心的宁雪,突然有点心疼叶任楼,尴尬的笑了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黄亮看到亓一然老跟叶任楼闲聊,招呼他过去汇报训练进度。听了几曲后显是还满意,嘱咐他到小排练厅最中间训练,以便仔细观察每个声部的特点。好巧不巧的,这个位置,正对着杨洁。
“洁班好。”
“你也好。”
相视一笑。
“洁班,吹一曲《古老的出征》吧,我练练。”
“好哒!”
一鼓一笛,想是这曲子欢快的有些魔性,引得其他声部也陆续加入了进来,原本的练习又变成了一场合奏。
课间休息的时候,陆博喊亓一然回班里抽烟,这期间陆博不停问询亓一然在老兵部训练的感觉如何,快乐不快乐,让亓一然着实有些无言以对,只能随声附和。
等再带回到排练厅的时候,张王雨已经又开始他的骚扰日常了,不过这次不是宁雪,而是杨洁。
就在亓一然正对面,杨洁处在宁雪和张王雨中间,张王雨挪着椅子不停的往杨洁身边靠,身子似蛆一样蠕动,抻着个脑袋好像以为自己是长颈鹿一般,撅着嘴不停的往前探,就差假装椅子坏了直接扑上去了。亓一然看着,莫名的心头一团怒火,却只能扶着大鼓眼巴巴看着。
杨洁愤怒着一次次推开他,他却仍笑盈盈一次次又探回来。听闻过男追女死缠烂打百折不挠的,原本还觉得是一种精神甚至是气魄,看到张王雨这般嘴脸,就只觉得反胃了。
与宁雪和赵嘉怡的欲拒还迎不同,杨洁是很明确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悦甚至是愤怒,可那张王雨像是只狗皮膏药成了精,不贴上去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一样。配合他那张集结了所有猥琐元素的脸,着实叫人看着恼火。
在亓一然看来,即便真是朝夕相处几年的好友,被一次次明确表达了不悦后还如此死皮赖脸的渴望创造肌肤之亲的行径,理论上是算得上性骚扰了。
杨洁终于忍无可忍,向黄亮求助道:“亮班,你也不管管你们班张王雨!干啥呀这是!”
那黄亮带兵是有一条规则的,新兵从严,老兵从宽。老兵们只要没捅出超出队长管辖范围的大篓子,他都可以视而不见,所以才滋生了三班老兵逗女兵时这种“不拘小节”的做派。
听到杨洁这样正式的向他求助,黄亮也只好象征性的呵斥那张王雨:“张王雨!你干嘛呢?老实点儿!”
张王雨听训,只好收敛了一分钟,黄亮见他老实了些,便找个借口去大排练厅寻陆博闲聊去了。张王雨见这境地,急忙又恢复蛆一样的本色,重新凑上来,气的杨洁连打带踢的推开他。
可她毕竟娇小柔弱,对付这么个天天陪首长打篮球的汉子又怎么够用。
那张王雨看她无力抵挡,更变本加厉,誓要让她像宁雪般接受这日常一样,把个椅子越挪越近,身子也越靠越近,俨然化身成了武侠小说里那起子无耻淫贼,直激的人恨不得一剑刺穿其喉咙才解恨。
可快意恩仇毕竟是武侠世界,这是现实,是部队,是军乐队。他们是同年兵,是二年兵,是老兵。
亓一然就只能扶着大鼓,攥着鼓槌,托着腮,站着,沉默着,任凭心头翻江倒海的怒火,也只能平静的看着,盯着,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注视着张王雨的一举一动,抓捕他的视线。
黄亮迟迟不回来,宁雪在一旁也默不作声,毛晓萍王排他们都在大排练厅教新兵,杨洁已经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亓一然依旧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却大声呼喊:“杨洁!我在这里!你任命的护花使者就在你眼前!到我身后来!别怕!到我身后来!”
想是杨洁感应到了亓一然的呼喊,又或者是终于对旁边这坨模仿蛆虫的生物无可再忍,竟真的站了起来,抄起长笛离座而去,愤愤的走到亓一然身后。
亓一然会心一笑,缓缓拖出自己的椅子摆放到杨洁身旁,一言不发的看着张王雨,注视着他眼中杨洁的背影,缓缓坐了下去。
张王雨有几次想要起身,可是一抬头就躲不掉亓一然早已变得凌厉的眼神,也只好作罢了。
就这样僵持了一节课,亓一然也思考了一节课,老这么着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得做点什么才好。
课间休息,陆博又招呼亓一然回去抽烟,再回来时,杨洁已回到了原座,且刻意和张王雨拉开了一段距离。亓一然正窃喜省了很多麻烦,张王雨倒先开口了,细声细气的对亓一然说道:“亓一然,要不你挪个位置?挡到我的视线了。”
“我挡到您看镜子了?班长,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亓一然说罢拖起自己的椅子放到张王雨和杨洁中间,再把大鼓一拽,实实在在的挡住了张王雨图谋不轨的去路。
亓一然想着,如果他真能厚颜无耻到绕过大鼓,不管从什么角度讲,都足以无须跟他讲什么礼节礼貌了。
张王雨终于放弃了死缠烂打,反而微笑着看着亓一然,时而点头,时而唏嘘。
确认了张王雨不再纠缠,亓一然重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继续托着腮琢磨他的鼓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经意间瞥到了舞蹈镜中的杨洁,正痴痴的望着他的身影,傻笑着拭去眼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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