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贡嘎机场工程竣工之后,一九六七年四月,解放军总参谋部将我们铁道兵12师56团从西藏调往北京,参与修建北京地铁。这时,我们团已整编为铁道兵14师69团。当时,中苏关系已经恶化,中央领导开始规划在北京c沈阳c上海这三座重要城市修建地铁,作为平战结合的战备防御手段。北京地铁首先开工,一期工程一九六五年七月一日开工建设。其线路沿长安街与北京城墙南缘自西向东贯穿北京市区,连接西山的卫戍部队驻地和北京站,采用明挖回埋法施工,全长236公里,设有19个车站。根据预计,北京地铁在战时可以每天运送5个陆军整编师的兵力,自西山运至北京市区(见1982年北京地铁规划图)。
主席站在国际战略的高度,全面分析了国际国内形势,一九六六年三月十二日提出了“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战略思想。北京地铁就是属于其中重要的一环,无论隧道设计还是施工质量,都要求极高。
党中央c国务院非常重视北京地铁的建设,主席亲自视察北京地铁建设工程并题词“精心设计,精心施工”,给全体参加建设的部队c施工单位和参战人员以极大的激励和鼓舞。
为了保证战时需要,隧道的施工要求非常严格,每次施工之前都有专业技术勘探人员,拿着精密的测量仪器,测量好方向c位置c尺寸等,然后撒上石灰线,施工人员则按测量线路进行隧道施工。在隧道口施工时,我们先开挖上道坑和下道坑,等拉开距离后再挖中槽,最后用水泥打好拱部和边墙。我们二营五连与六连负责北京雁翅的一座隧道施工。
刚刚升任排长的我带领一个工班(一个连两个工班,一个工班是半个连的兵力)。地铁工期抓得非常紧,全天三班倒,每班8小时,24小时昼夜不停地轮番施工。我每天除了把自己负责的工班(80多人)安排组织好,还要督促和检查各班各部位的施工进度c各项工程指标的完成情况,并做好安全记录及整体的调控和部署。为了不耽误工期,不拖连队后腿,我经常加班加点,一边指挥一边和战士们一起施工,一起用餐和休息。
隧道里长年不见阳光,空气不畅通,二氧化碳含量过高,使人呼吸不畅。长期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工作,我的腿部患了严重的风湿症,身上c腿上及脚上也长了疮疤。
修隧道是高危工作,安全问题显得尤为重要。安全制度与宣传标语警示,以及全排经常性安全检查与安全教育是必不可少的。如果稍有一丝的马虎大意,生命危险就可能如影随形。
连里有一个广东战友名叫班成华,是有名的隧道爆破手,曾在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中荣立二等功。虽然他工作态度认真,而且爆破技术也非常过硬,但缺点是有点倔强,他认准的事,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
工地有明文规定,对雷管c炸药这些危险物品的保管极其严格,分两处存放,不得混放,不准私下收藏,并且有士兵站岗守卫。班成华觉得他一个工作十多年的爆破工,至今还未弄清雷管的内部结构和原理,这样别人问起来岂不是说不清楚,那还不跟其他的爆破工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他决定弄个明白。
一天放炮归来,他趁大家不注意,偷偷藏起了一枚纸雷管,准备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他每天悄悄将纸雷管剥一层纸,也不告诉任何人,可他不曾想过雷管黄纸心只要轻轻一撞就会发生爆炸,更不用说将它拆开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直到有一天,他剥到雷管黄纸心时发生了爆炸,手指被炸断,他也住进医院,还受到连队的严重警告处分。
有了班成华的教训,连队从各个方面加强了对全连战士的安全教育。我对于我们排的安全工作再不敢有丝毫麻痹大意,每天对工地进行严格检查,下决心排除一切安全隐患。
在长期的工作中,我和战友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平常晚上值班,我总是逐班检查,谁把被子蹬开了,我给盖好;有的战友病了,我急忙请营卫生所医生来瞧病;有时还亲自下厨为生病的战友做面条,战友们都夸我擀的面条好吃。
有一次,在与几位班长检查安全事故隐患时,我正感冒发高烧,觉得身体发沉,脑袋晕晕乎乎,竟晕倒在工地上,战士们将我背回营房休息。后来战友们说我在迷迷糊糊中还说着“注意安全,防止事故发生”之类的话。我醒来后,仍挣扎着要去施工现场,战友和军医c卫生员都劝我不要去,让我好好休息。我也想休息,可一想到施工的战友们,以及隧道里时时刻刻存在着的种种安全隐患,心里就不踏实。我对医生说:“我们全排战士还在隧道里施工,我怎么能休息呢?”医生无奈,这才勉强同意。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施工现场。战友们见到我,劝我回去休息,说:“排长,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好好歇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一定会做好安全工作的。”
我说:“不来亲眼看着你们,我不放心呀,一旦出了问题,我也担当不起啊!”
这时,副排长挤到我身边,说:“排长,你放心吧!我们一定牢牢记住你的话,不仅圆满完成施工任务,还一定做好安全工作。大家说是不是啊,同志们?”
大家异口同声地答:“是!”
副排长又说:“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听到他们的回答,看着他们那真诚的面孔,我说不清自己是感动还是欣慰,或者二者皆有。诗人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那是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而我则要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那是我对那些战士,那些‘同舟共济’的战友深沉的爱。”
在整个隧道施工期间,我们工班每天保持两米多的进度,全隧道第一,没有发生一起伤亡事故。取得这样的成绩,是全排战士上下一心,共同努力的结果。周围村民也给予我们大力的支持,纷纷送来食品。地方上也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资金和物资。许多热心的村民更是亲自扛着工具要加入到我们的施工建设队伍中来(当然是不允许的,主要是怕发生安全事故)。我们也抽空余时间,为临近村庄贫困户c五保户打扫院落c挑水,辅导孩子们学习。
那时,“文化大革命”已全面爆发,全国上下陷入混乱,工厂停工,学生停课,“红卫兵”搞串联,揪斗所谓的“走资派”。相对于地方来说,部队还是比较稳定的,没有过激的行动。
那时的我们,每天除了抓紧施工,还必须学习与背诵语录,而且频率一再加大,早晨起床c吃饭前c工前c工后c晚上睡觉之前都必须背诵语录,向汇报一天的工作。
我们每个工地和营房里都挂着像,每天早上上工之前,由连长或排长带领大家向请示工作,每晚收工之后还要向汇报一天的工作。这就是所谓的“早请示,晚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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