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江湖之人间道 > 正文 第十章 对不起 我爱她
    ‘什么人?’几个保安晃动着手中的手电吼道。

    ‘索债人’杨柳青随手拎起地下的门闩。

    ‘好小子’保安拿着手电向杨柳青砸来。

    ‘让开’门闩下落,手电被打的粉碎。

    ‘快让开’宾馆老板胡胖子的眼睛本来就小,现在一笑,灯光下只剩一道缝,‘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人,都滚下去’。

    世上有很多种解酒的方法,最有效的一种莫过于疼痛。

    杨柳青冲门而入时,镰刀还在沉睡在宿醉的美梦中,被子被扔在地上时,也只不过翻了一个身,但杨柳青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时,他整个人忽然跳了起来。

    ‘混蛋’杨柳青叫道,一掌打在镰刀的左颊上,一道血痕顺着镰刀的嘴角流了下来。

    ‘是你来了’镰刀笑道。

    ‘你还笑’杨柳青拳头青筋暴突,怒吼道,‘信不信我打死你?’。

    ‘我为什么不能笑?’

    他已经知道杨柳青的来意,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如此在乎,如此关心,是不是应该感到欣慰,是不是应该笑,但他没有再笑下去,他忽然发现,此时自己的笑容竟比哭起来更难看。

    ‘你跟我去见她’杨柳青抓起地上软泥似的镰刀,‘我要你去跟她道歉’。

    ‘道歉?’镰刀笑道,‘为什么道歉,她是谁,我是她什么人,她又是我什么人?’。

    ‘为什么道歉?’杨柳青迎面一拳打在镰刀的鼻梁上,眼泪与鼻血一起溅了下来,镰刀整个人又瘫倒在地板上。

    ‘还手,为什么不还手?你不是很能打吗?’杨柳青咆哮道,拳头雨点般的落在镰刀身上。

    ‘杨少’胡胖子拉住杨柳青,‘不要打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出事?’杨柳青轻笑道,‘你怕出事,我不怕’。

    ‘你看我这小地方’胡胖子陪笑道。

    ‘你是怕这个人的血玷污了你这个藏污纳垢之所’杨柳青冷笑道,‘不错,这个人的血比这种地方更加肮脏’。

    镰刀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杨柳青提着跌跌撞撞的拉到小巷中。

    夜尽,灯熄。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肯不肯向她道歉?’杨柳青沉声道。

    ‘你是不是认输了?’镰刀笑道。

    ‘什么认输?’

    ‘难道青哥忘了不久前的那个赌约,今天这样的情形,难道你还不认输吗?’镰刀摸着肿胀的嘴角笑道。

    ‘我认输’杨柳青深叹道。

    ‘这可不像你啊’镰刀笑道。

    ‘我认输,但我有个条件’杨柳青道,‘好好珍惜她’。

    杨柳青转过了头,是不是因为他的眼角已潮湿。有人曾将世上最真实的感情分为两种,一种是,一个只会流泪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却流了血,另一种是,一个只会流血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却流了泪,这两种感情到底哪一种更能让人震撼?

    ‘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将她托付给我?’镰刀笑道。

    杨柳青听不出笑容里有什么讥讽,相反却听出了一些自嘲的味道。

    ‘因为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她’杨柳青摇头道。

    听到这句话,瘫倒在泥泞中的镰刀忽然站了起来,狠狠地将杨柳青逼在墙角处。

    ‘你要记住一件事’镰刀冷冷道,‘雨妍她不是我的,也不是其他人的,是你的,她只属于你,除了你,如果有人敢对她动心,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那你呢?’

    ‘我’镰刀摇头笑道,‘我只是个江湖人,江湖人是不配有感情的’。

    ‘那个赌约’杨柳青道。

    ‘是你赢了,从一开始,你就赢了’镰刀喃喃道。

    杨柳青呆呆的站在墙角处,看着镰刀孤独的身影渐行渐远,他忽然感觉自己对张雨妍的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神圣,至少没有像镰刀那样理智。

    镰刀的身影已消失在曙光中,他的眼角没有笑容,当然也没有泪。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释怀,是一份心安。

    正如他所说的,他只是一个江湖人,江湖人是不配有感情的,虽然他不相信命运,但他仍将这次放弃归结于命中注定。

    晨。

    雨霁初晴,日生,微冷。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办公室木质地板上,楚天非站在窗前,俯视着脚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以他现在的年纪,现在的地位,就应该笑,应该自豪。

    点一支烟,斜躺在斜躺在铺着紫黄金段的转椅上,在像他这样的年纪考虑如何坐上这把交椅的时候,他考虑的是如何保住这个地位。

    镰刀,他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镰刀。

    现在对他威胁最大的人当然是镰刀,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庆贺晚宴上,镰刀才是那个晚宴的主题,宴会上所有的光彩,都属于他一个人,除了孙建邦,一个堂堂的新任经理,甚至连一个祝贺的人都没有。

    要想对付一个人,第一步当然是要有自己人,在这个酒店工作的人员中,几乎所有有权力的人见到镰刀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三哥,除了一个人,他会不会成为自己人呢?楚天非现在想的就是这个人,人称‘秃哥’的孙秃子,孙毅忠。

    正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一阵酒臭。

    楚天非拉开门就看到了一身泥泞,宿醉未醒的镰刀。

    ‘闪开’镰刀低声道,他的嘴角又开始流血。

    虽然镰刀此时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狼狈的简直像一条在臭水沟沉睡一夜的野狗,但他说出的话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就连高高在上的楚天非也不由闪到一边。

    镰刀随手将抹布似的外衫,仍在转椅上,整个人横躺在沙发上。

    ‘对不起,借你一身衣服穿穿’镰刀一句话未完,呼噜声就起来了,他已经太累了,现在别说是沙发,就算是街上湿泞的路面,也足以令他谁上一天一夜。

    楚天非转身进屋,本来整洁芬芳的办公室霎时变得比厕所还要肮脏。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抱怨。

    望着熟睡中的镰刀,他笑了。他知道对付一个人最好的时机敌人失去理智的时候,最难得的时机莫过于在他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而此时是不是对付他最难得的时机呢?

    楚天非除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地盖在镰刀身上,随后拨通了电话。

    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让镰刀低头,那个人一定是田猎。

    ‘什么事小楚?’田猎在电话另一头道。

    ‘今天新进了一批货,我这边需要找李经理核实一下资金,但此时却找不到他’楚天非道。

    ‘这事找镰刀,在这一带,没有他找不到的人’田猎道。

    ‘可是镰刀他,我知道了’楚天非支吾道。

    ‘镰刀怎么了?’田猎道。

    ‘没什么,可能是昨天喝醉了,现在酒还没醒呢’楚天非笑道。

    ‘他一定找你麻烦了’。

    ‘没有,真的没有’。

    ‘好,我这就过去’田猎怒道。

    电话挂了,楚天非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现在,镰刀清醒了,是被一杯凉茶泼醒的。镰刀揉着眼睛,起身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田猎。

    ‘大哥,你怎么来了?’镰刀道。

    ‘我来是想把这里一滩烂泥除出我的酒店’田猎怒道。

    ‘大哥,我’镰刀道。

    ‘你什么,现在清醒没有?’田猎道,‘如果清醒了,出去好好洗个澡,我不想让一个流浪狗玷污了我的酒店’。

    ‘流浪狗,大哥,你说我是流浪狗?’镰刀不怒反笑。

    ‘老三’刘书鹤看出他的神色有些不对。

    ‘不要叫我老三’镰刀厉声道,‘我这个老三在所有人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丑罢了’。

    ‘住口’田猎一个耳光抽在镰刀左颊上。

    ‘我跟了你五年,五年七个月零十三天’镰刀笑道,‘我与你在刀光剑影中出生入死时,你叫我兄弟,为了你,我在学校收集消息,一待又是两年,那个时候,你叫我兄弟。现在,酒店开张了,白相人变成了大老板,你称呼我流浪狗’。

    ‘滚’田猎的脸变成了铁青色。

    ‘今日,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没准备留在这个地方’镰刀道。

    ‘大哥’刘书鹤道。

    ‘叫保安’田猎叫道。

    ‘我走’镰刀将身上楚天非的外衣轻轻搭在转椅上,‘当江湖道义在一纸文凭面前变得一文不值,那些同生共死的岁月,又如何令人留恋’。

    ‘思钰’刘书鹤叫道。

    ‘刘叔,好好保重’镰刀脸上露出疲倦的笑容。

    门轻轻掩上了。

    有时候等待真的可以成为一种习惯,当等待变成一种习惯,要等多长时间,仿佛已变得不再重要。

    人来人往,小店终于渐渐宁静下来。

    破旧的桌椅,断裂的石棉瓦,江南断断续续的雨滴,在一盏昏黄的残灯下表露无遗。

    昏黄的灯光同时照亮了这个人的脸,凌乱的头发,憔悴的脸色,黯淡的眼神,他已经习惯了等待,他的一生,大多数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也已变得不再年轻。

    要等的人既已不再回来,等到他的一丝消息要是好的,他要等的就是镰刀的消息,他已经有一段日子不回来了。

    一把浅粉色的油纸伞,一身白色休闲服,凄迷的夜色依然难以掩饰他的光彩,当风志成颤抖的手指触动冰冷的酒杯,带来消息的人,已站在巷口细雨中,在这座城市,能够带给他准确消息的人,也许就只有他了。

    ‘有没有思钰的消息?’朋友之间本来就容不下太多的客套话,浅浅的一句问候有时也能使同生共死的兄弟变得生分。

    ‘这七天,他一直在沉香阁过夜’谢文道。

    ‘沉香阁?’风志成笑道,‘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也如此就眷恋这种风月之地’。

    ‘要不要找他回来?’谢文道。

    ‘这几天陪他的是什么人?’风志成摇头道。

    ‘冷月’

    ‘冷月,好孤俊的名字’风志成喃喃道,‘在这种地方混饭吃能用这种名字的人并不多,想来也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姑娘’。

    ‘她是沉香阁年龄最大的姑娘,却也是生意最好的姑娘’谢文笑道。

    ‘竟有这种事?’风志成笑道,‘有没有她的信息?’

    ‘有’

    姓名:唐秀瑶

    性别:女

    出生年月:不详

    祖籍:杭州

    生平事迹:十九岁考进清华大学,品学兼优,素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称,为学期间曾以‘昨夜星辰’为笔名在各大报刊发表小品文,完成学业后,与著名青年报人宋玉卿结为伉俪,婚后不久,宋玉卿因文入狱,其辗转流落于此,其间以‘秦淮旧梦’为名,以宋玉卿为原型创作长篇人物传记‘燕市悲歌’,后再无作品出现,其人物行踪终无考处。

    ‘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可怜人’风志成叹道。

    ‘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谢文道。

    ‘这就是人生嘛’风志成望着杯中的酒黯然道。

    ‘他还年轻,不应该整日醉在那种地方’谢文道。

    ‘我要见那个女人’风志成道。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江南的雨像闺中少女理不断的相思别怨。

    ‘今年的雨来的好像比去年早了几天’风志成举杯笑道。

    ‘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谈过天气’冷月临窗而立,望着檐下的雨丝苦笑道,‘人在风尘,无非风月,这种普通人的话题仿佛变得越来越难的’。

    ‘你为什么一直望着窗外’。

    ‘因为我们原不应相识’冷月道。

    ‘为何应邀而至?’风志成叹道。

    ‘因为镰刀’冷月悠悠道,‘他是一个好孩子’。

    ‘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他’风志成道,‘他只是个孩子,十几年前的恩恩怨怨与他无关’。

    ‘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冷月颤声道。

    ‘可怜人’风志成道。

    冷月泪眼婆娑,身处棋局,何来自己?既然此生已然注定,纵是洒尽一腔心血又有何益,一杯淡酒,入肠成泪,岂不正是世间可怜之人。

    ‘既然你已知我是什么人为何还会约我?’

    ‘因为他’风志成道,‘我这一生注定属于江湖,但是他不同,他还年轻,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你不怕你会死在这里?’冷月淡淡道。

    在他们眼中纵是生生死死也不过淡若浮云。

    ‘怕’风志成断然道,‘但是我还是来了’。

    ‘你也怕死?’冷月笑道。

    ‘说来奇怪,年轻之时流连于刀光剑影,浑然生死谈笑间,此时双鬓渐白,却总害怕这一天的到来’风志成笑道,‘这也许是因为岁月渐深,越能体味到生活真谛吧’。

    ‘但有些人越害怕死,死的反而越快’冷月道。

    ‘这也许是人生一大悲剧’风志成持杯长叹。

    ‘你真的确定我不会出手’冷月冷笑道。

    ‘我确定’。

    ‘何以见得?’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那局棋中的相’风志成悠悠道。

    冷月在听。

    ‘在古代,为人相者,行事深谋远虑,方正周到,上,以顺君意,下,以安民心,没有把握的事,绝不妄动,十几年前我既免于一难,姑娘自付能将我置于死地?’风志成笑道。

    ‘你不怕我放手一搏?’冷月道。

    ‘当我踏进这扇门之时,你的确有机会用你的枪口指向我的额头,当我进来之后,你已经没有丝毫机会’风志成道。

    ‘我不是人相,只是一颗棋子’冷月道。

    ‘再看局中之相,所谓马走日相走田,其形迹四平八稳,以护帅为主,不敢越楚河半步,我既无意于你主,你又何必杀我而后快’风志成道。

    ‘你确定,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冷月道。

    ‘你不会’风志成道,‘如果有意告诉其他人,何必前来赴约,江南细雨虽有诗意,却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冒雨赴约,这也是我用本名约你的原因’。

    ‘如果在没加入棋子之前遇到你,我一定会选择你’冷月笑道,‘我杀不了你,相信在这个世上能打败你的人并不多’。

    ‘如果在你没加入棋子之前相遇,我一定不会让你走上这条路’。

    如果当年没有踏足江湖;如果当年他没有闯进那座城市;如果当年他们仅仅是擦肩而过;如果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如果,但每一个如果背后是什么?是无奈,是悔恨,是刻骨铭心的痛

    ‘我答应你,我可以不伤害他,但也不许他跟我们少主走的太近’冷月道。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境虽美,又有何人知道,一个‘酒’字会包含多少辛酸。

    小河流水,垂柳云烟,这一切在镰刀眼中不是美好,而是肮脏,令人作呕的肮脏。

    他是被泥泞路面上的积水溅醒的,还没张开眼睛,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当张开眼睛才发现,那味道不是发自身畔堆积的生活垃圾,而是自己的外套,昨夜光鲜的外套此时除了烂泥便是酒醉后的呕吐物,唯一干净的地方,便是被积水溅到的地方。

    镰刀苦笑着摇了摇头,搜尽全身,只有那只空了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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