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江湖之人间道 > 正文 第八章 田猎的女儿
    一层淡绿色的落地玻璃加一层淡淡的月色窗帘,仿佛将窗外所有的喧嚣都隔离开。一曲幽雅的轻音乐在走廊中缓缓流淌,不经意的墙角处往往摆着一束淡雅的素兰。

    长长的大理石走廊将近尽头处形成一段十字路口,径直走通向大型宴会厅和会议厅,另外两段,一段通向运动厅和健身厅,另一段通向娱乐厅和歌舞厅。

    宴会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田猎第一眼就认出了一个人。他像所有的服务员一样,一样的工作,一样的制服,但田猎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同之处。

    这种感觉很奇怪,用在男女之间叫做一见钟情,用在男人与男人之间也只能叫惺惺相惜了。

    田猎没有给沉醉中的市县领导打招呼,更视席间群英为无物,而是径直走到了年轻人的身边伸出了手。

    ‘田猎’

    ‘田董好’年轻人从容伸出右手道‘传菜员楚天非’。

    ‘典出《韩非子喻老》虽无飞,飞必冲天’刘书鹤悠然道。

    ‘父亲取名时家道正盛,原是此意,后来家道中落,遂叹是非成败原由天定,于是将一飞冲天之飞,改为是非之非’楚天非道。

    ‘如此说你也算是出自书香门第了’田猎大声笑道。

    ‘你真的是刚毕业的学生?’孙建邦疑道。

    ‘若不是刚出校门的学生,能说出这样文邹邹的段子吗?’田猎道,‘你在学校里学的什么专业?’。

    ‘会计学’

    ‘好,好,好’田猎笑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我这里正好缺一位掌管财务的人,这个位子就是你的了’。

    ‘田哥’孙建邦道。

    ‘不要再说了’田猎大笑道,‘这样的娱乐场所就应该有他们这些年轻人来搞,像我们这帮老骨头在床上搞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田哥,那个位子可是给思钰准备的’刘书鹤在旁边提醒道。

    ‘就这小子’田猎笑道,‘整天在学校晃荡,还是跟着天非学一段时间再说吧’。

    ‘这样不好吧’孙建邦道。

    ‘有什么不好?’田猎又转身向孙建邦附耳低声道,‘回头帮我查一查这人的底细,不论什么出身,只要不跟江湖中的人扯上关系,我就用他’。

    ‘知道了’孙建邦道。

    ‘这样也好,你们这些年轻人整日无所事事,在学校中也学不到什么,不如跟着天非先学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刘书鹤转身拍着程思钰的肩膀,向身后的孙秃子,李林等一帮年轻人笑道。

    谈笑间从走廊尽头传出一阵争执声。

    ‘出了什么事?’田猎道,‘什么人在捣乱?’。

    孙建邦向李林点了点头。

    ‘我出去看看’李林笑道。

    田猎点了点头。

    刘书鹤附耳嘱托道‘今日客人众多,做事注意分寸’。

    ‘知道了’。

    聊完家事,田猎方与前来道贺的客人一一谢礼。

    回头看却见李林一脸茫然的站在门前。

    ‘怎么了?小林子’田猎笑道,‘出什么事了?’。

    ‘前厅来了一个人,是个二十不到的女孩’李林道,‘而且他自称是田老板的私生女儿’。

    此言一出,与田猎同坐的人全笑了。没有人不知道,田猎重情重义,只因年轻时对一个女人的誓言而终生不娶,更没有什么儿女。这样的故事也许只有在小说中才会出现,然而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本是就是一个传奇。

    ‘没想到一脚踏进了棺材,却突然跑出一个女儿来,我倒想看看我这个宝贝女儿是什么样子’田猎大声笑道。

    ‘她没有请柬’李林道。

    ‘人家都自降身价甘为人女了,还需要什么请柬’田猎道。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认定那必定是一个攀龙附凤,放荡妖惑,一心勾引富商豪门的风尘女子,但当这个女孩笑着走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即惊于她的美貌,又慑于他的纯情。

    ‘可惜我没有这样的乖女儿‘刘书鹤叹道。

    ‘若有这样一个女儿,我绝不会为当下的事铤而走险’利欲熏心的孙建邦也不由惊叹。

    就连满座的好酒之徒也侧目咋舌。

    然而众人看到的只是她的脸,她的眼睛不算是最完美的,鼻梁也有点高,一张小口也与普通的女孩子一般无异。但奇怪的是这样的眼睛,鼻子,嘴巴组合在这张脸上却是那么的完美,相信连世上最伟大的艺术家都无法诠释这种美。

    一副宽大的外套将身体严实的包裹住,甚至看不出的轮廓,正是这样的装束加上这样的一张脸,便足以勾起任何人的遐思。

    女孩子就应该穿成这样,这样的装饰要比那些整日束缚在紧身衣以突显身材的女人们更能勾起男人的兴趣。

    ‘我如果有这样的女儿,绝不会舍得让她跑到街上去’田猎大笑道。

    那女孩噘着小嘴道‘难怪门口那几位叔叔不让进,原来你这么老了啊,下次一定要说是他们老板的孙女才对’。

    看到那个女孩出现,程思钰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女孩两眼一翻,娇嗔道‘你说过要带我来看热闹的,不许耍赖’。说着又转头向田猎道‘是他说要请我来喝酒的,既然他不认账,这顿饭一定要你这做老板的请了’。

    ‘好,好,我请,我请’田猎环视左右笑道,‘做人最重要的便是不能失信于人,这是思钰的错’。

    ‘就是嘛,做人呢就应该和田老板这样豪爽重义,信守承诺’女孩笑道。

    ‘姑娘请就坐’刘书鹤笑道。

    ‘我不要’女孩怪眼一翻,笑道,‘我要和你们一快吃’。

    ‘好,老刘,我看你老糊涂了,自己人怎么能坐在客人席上’田猎笑道,‘但做父亲的总该知道自己的女儿姓什么吧’

    ‘我叫程小然’女孩笑道,‘你们可以叫我小然,妈妈就是这样叫我的’。

    ‘你也姓程?’程思钰疑惑道。

    ‘怎么,难道天底下只有你可以姓程?’程小然叫道。

    镰刀再没有说什么,因为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一个道理,你可以欺骗任何人,但绝不可以以任何借口欺骗一个女孩,你可以得罪任何人,但绝不可以以任何理由得罪一个女孩。好在以他这样的年龄,明白这样的道理,总归不算太晚。

    ‘好厉害的一张嘴’田猎笑道,‘当心长大会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也不用你操心啊’。

    ‘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嫁不出去,做父亲的岂能不操心?’田猎道。

    ‘你该不会真的认我这个冒牌女儿吧?’程小然张大了口诧异道。

    ‘今日当着这么多叔伯的面,只要你肯叫我一声爸爸,你就是我田猎的女儿’田猎笑道。

    镰刀拽拽程小然的衣袖小声道‘快叫啊,若拜田老板这样的人为干爹,这可是你的福分啊’。

    刘书鹤捻须笑道‘看来今日不只是双喜临门了,应该是三喜临门’。

    ‘刘先生此言差矣,你看他两人这股亲热劲,岂止三喜临门,我看还有第四喜呢’孙建邦悠悠道。

    此言一出引起厅内一阵哄笑。

    这世上也许有不怕羞的女人,但绝没有不怕羞的女孩,听到众人的哄笑,程小然忙挣脱镰刀的手,叫道‘什么三喜四喜的,要我拜您做干爹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田猎笑问道。

    ‘我只拜您一个人,这些叔叔伯伯可不可以能免则免’程小然噘着小嘴娇声道。

    ‘这又是何道理?’田猎点上一支烟笑道。

    程小然小手指着镰刀,楚天非等人道‘他们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若叫您爸爸,他们却叫您大哥,这样我岂不是凭空矮人一辈,我不来’。

    刘书鹤故意正言道‘此言有理,田老板你若是让程小姐称呼思钰为叔叔,这可算是棒打鸳鸯了’。

    ‘刘叔快不要乱说’镰刀红着脸澄清道。

    话音刚落,大厅内又是一片哗然。

    ‘说得有理’田猎大笑道,‘只要不是太过分,爸爸身边这些人你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

    ‘今天既然这么多喜事,大家一定喝个尽兴,无醉不归’孙建邦大笑道。

    醉了,难道真的醉了。

    既然已醉,为何还是笑不出口。

    镰刀双手抱着头,一颗脑袋昏昏沉沉,仿佛就要炸开,眼睛只看见晃来晃去的人影,恍恍惚惚的灯光,耳畔的吵杂声却渐渐变得柔和。

    ‘不要喝了,你醉了’有人劝道。

    ‘为什么不喝?今天本就是喝酒的日子’镰刀苦笑道,‘你们不让我喝,你们都欺负我是不是?’。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要吐露,奈何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努力睁大双眼,望着这红灯绿酒下的奢侈豪华,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虽然置身人海,却形如固守一片沙漠,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局外人,虽然他已付出代价努力融入这种繁华中,但始终被人遗弃,他只是个浪子。

    泪。

    浪子已无泪,纵使有泪也只往心里流,泪苦,泪酸,只有浪子的心才能体会。

    酒。

    酒入肝肠,与哭泪溶为感情的狂澜。

    镰刀冲出了大门,每个人都听到了他的哭声。

    ‘思钰’孙建邦放下酒杯叫道。

    田猎摇了摇手,淡然道‘让他去,我知道他心里觉得委屈,但不经过一些事情,他永远只是个孩子,我们都太宠他了,他自己也将这个世道看的太简单了’。

    长街。

    灯光如昼。

    镰刀踉踉跄跄的走在长街上,冷淡的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

    心里委屈的要死,好想找一个人倾诉,但满街人群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为什么都不理我,你们为什么都欺负我?’

    镰刀冲下行车道,指着迎面驶来的一辆黑色轿车叫道‘停车,停车,出来’。

    司机刹住车,从车窗伸出头,骂了几句开走了。

    风,冷风吹过。

    镰刀脱下上衣甩在地上,跌跌闯闯的向街灯更明亮的地方走去。

    夜。

    夜已深沉。

    寂寂长夜,谁与我共无眠。

    镰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她的影子,张雨妍。

    一袭白纱,一头长发,她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颤抖着,仿佛不胜春寒料峭。双手抱肩,痴痴地望着远处的街灯。

    泪,泪未干,盈盈粉泪,泪眼婆娑,夜风如刀,如何吹得掉情人的泪。

    ‘你不该来的’镰刀转过头不敢看那双悲戚的眼神。

    ‘我真的不该来’她慢慢转过身,灯光下,眼泪一滴,无声滑落她的素肩‘我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可是我来了,我有什么办法?’。

    ‘你一定很失望?’镰刀苦笑道。

    ‘我是很失望’张雨妍悠悠道,‘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难道你不知道,你最让人欣赏的样子,就是失败后那无谓的一笑?’。

    ‘你后悔了?’镰刀笑道。

    ‘我后悔来到这里,后悔看到你这个样子,但绝不后悔爱上你’张雨妍道。

    当一个女孩选择了一个男孩,就决心选择了他的一切,好的或是坏的,他就是他,不会抱怨更不会后悔。

    ‘我只是为你感到不值得’张雨妍道。

    ‘不值得?’

    ‘我不明白,为了一个区区职位,为什么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张雨妍悲声道。

    ‘一个小小的职位?’镰刀苦笑道。

    一个男人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又何曾真正理解一个男人,看来她真的不懂,也许因为她从未踏足江湖,但五年的兄弟情义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又有谁还在乎一个小小职务。

    五年,从十四岁到十九岁,一个人有几个这样美好的五年,这五年本是人生中最值得回忆的五年,但他这五年是怎样度过的?没有人知道,因为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五年中,他流过血,当所有的孩子在父母身前撒娇的时候,他却只能一个人躲到没人的角落舔干伤口,五年中,他流过泪,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是一个空了的酒瓶。好在五年中,他并不孤独,因为他有一个朋友林继发。

    想到林继发时,他的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暖。一生中,一个朋友,足够了。

    ‘是小林子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他只是告诉我,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会躺着一只醉猫’张雨妍道。

    ‘如果这世上还有三个人知道今晚我会在这里,其中一个就是他’镰刀笑道,‘有几天没有躺在这里跟他一起喝酒了’。

    夜色如水,微风迎面,虽然有点寒气,却带了许些花草的香气。

    静谧的小花园,花园虽小,却已百花盛放。

    柔和的灯光下,小亭如盖。

    亭中有桌,桌上有酒,酒香甘醇,当然是美酒,人老了,对酒的品味也越来越高,年轻的时候可以一个人灌下几瓶烧刀子,但现在闻闻那酒味,整个胃都好像要吐出来。

    坐在中间的老人红光满面,显得格外兴奋。

    今年的家宴与往年不同的是坐上多了几个人。

    人老了,能够抚平老来寂寞的莫过于亲情,恰逢生日,子女都围在膝下,说说生活中的琐事,工作中的烦恼,对一个刀口舔血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难能可贵。

    ‘夜深了,孩子妈妈还没回来吗?’赵显平向身边的儿子道。

    ‘刚才来过电话,说岳母哭得厉害,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很多事帮不上手,今晚就留在那里,不回来了’赵逸云道。

    ‘应该的,应该的,平时大大咧咧的孩子,却也是个孝敬之人’赵显平叹道,‘用完饭,将孩子送过去,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他们母子好好聚聚,顺便好好安慰安慰你那岳母’。

    ‘真没想到,乔老弟也走了,我们这帮老骨头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了’梁朝深叹道。

    ‘是啊,除了在座的这几个,还有老张,老田,老齐,老白再就是刘叔,还有赵建邦这只老狐狸’赵显平笑道。

    当年同生共死的兄弟,现在已经寥寥无几,岂不令人伤怀。

    ‘唉,老张在医院照顾老爹爹,老田呢?现在他的酒店应该忙完了吧’老三赵延道。

    ‘我看他是不会再踏进赵家大门了’雷霆笑道。

    ‘为什么?难怪今天的酒下的这么慢,原来少了他那个酒坛子’赵延笑道。

    ‘还不是为了岳占英和齐元鹏那件事,他一直责怪我没有拉住那两个兄弟’赵显平叹道。

    ‘事情过去都快一年了,大哥也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他早应该原谅你了,过几天我去找他,枪林弹雨中一起滚出来的兄弟不能说散就散了’赵延叹道

    ‘那件事的确是我的过错’赵显平道,‘能够拉住他们俩的只有我啊,但是占英兄弟走了,老齐躺在了轮椅上,是我对不起他们啊’。

    泪已落下,谁说江湖人无情,谁道江湖人无泪。江湖人也是人,只是在很多时候他们只能将自己的泪往肚子里咽。

    ‘来来来,不说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了’梁朝深强笑道。

    ‘不说了,不说了,只怪他们没这个福分’雷霆举杯道。

    ‘是我的错,我这张笨嘴惹大哥不开心,我自罚三杯你们随意’赵延叫道。

    ‘你没有错,这件事除了我和老赵,谁都没有错,这杯酒也不应该你来喝’。

    夜色中,丛竹深处渐渐现出一个人影。

    一个人,三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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