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江湖之人间道 > 正文 第三章 月下 花开正艳
    没有虚实,没有速度,没有章法,只有拼命,宁可挨一刀也要将敌人打倒,宁可挨一棍也绝不放过最好的致命一击,这才是打架。

    看到这样的打法,锤子才认识到以前自己的打法简直变成了花拳绣腿,打情骂俏。

    真正的名家风度不是耍帅,更不是冷酷,而是争强,斗狠。

    ‘你可以走了’镰刀肩头的鲜血滴落在少年的光头上。

    ‘我会回来找你的,我记得你的名字’

    ‘我等你’

    镰刀望着一群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扯下一只衣袖裹住伤口,弯腰拉起躺在地上的敌人,他们并没有错,江湖恩怨本没有对错,江湖人更没有对错。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没有了自己,何来对错?

    ‘你不应该放他走’沈寒阳道,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用仇恨化解仇恨只会使仇恨更深’镰刀道。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光头孙发,孙建邦的侄子,也是道上最难惹得人’镰刀苦笑道。

    ‘谢谢’沈寒阳道。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两个字’镰刀笑道。

    ‘我只有十四个朋友’沈寒阳道。

    ‘既然你不认我这个朋友,就应该懂得知恩图报’镰刀笑道。

    ‘你现在有什么困难?’

    ‘我不希望学校知道今晚我打架的事’镰刀道。

    ‘我答应你’沈寒阳道。

    月如钩,银河漫卷,像情人的手,点点繁星是散落在伊人手中的珍珠。

    杨柳深处,芳草花丛。

    镰刀双眼半合,像是安静地睡去,又像迷醉在无限的温柔中。

    张雨妍再小心地清洗他肩头的伤口。

    春风温情如何及得上情人的手,伤药灵验如何比得过伊人的泪。

    她小心地用棉球擦掉伤口的积血,轻轻地撒上一点伤药,仔细的包裹好他的伤口。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永远不会再受伤?’张雨妍躺在他的怀中抬头道。

    她的眼睛很亮,像天上最亮的那颗星,眼中泪光闪烁,像柔情月色的余晖。

    镰刀没有回答。

    他是江湖人,江湖人随时都会受伤,永远伴随着死亡,因为他爱她,所以他不能给她任何承诺。

    对江湖人而言,这样的承诺就是欺骗。

    镰刀小心地拭去她双颊的泪水,眼睛飘向远方。此时此景,他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

    他是一个杀手,一个无根的浪子,他的生活中只有血腥和死亡。

    她是一个大家闺秀,一门不出二门不如的官家小姐。她的生活除了学做女红,便是站在窗前望着明月等着她未来的白马王子。

    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个偶然的场合,他们却相识,相爱

    不该相识的两个人却相识了,不该相爱的两个人却彼此相爱了。

    欢喜随缘,没有人错,只是造物弄人,注定这是一个悲剧。

    从此他不再是江湖中最好的杀手,一个杀手动了情出手就会变慢,出手变慢就会失手,失手就会流血,留自己的血。

    刀依旧,用刀的人依旧,但刀在人手中却再也无法使出势如雷霆,惊天动地的一刀,那一刀的神采已荡然无存。

    为他疗伤的日子便是他们唯一相聚的日子,须臾的欢乐却用鲜血来换取。

    ‘你可不可以放下手中的刀?’她问。

    他没有答应,因为他是江湖人,江湖人从握刀的瞬间已将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命运赋予给了手中的刀。没有了刀,就没有一切,连须臾相聚的日子都会失去。

    人,人在天涯。

    天涯近在咫尺,天涯远在天边,有时触手可得,有时却遥不可及。

    春风,细雨。

    小楼依旧,烛光依旧。那一天她等来的是一把刀,他的刀,刀回来了,他却没有回来。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她知道他永远都不再会回来,也许他已经回来了,只是肉身化为刀锋,灵魂化作刀魂。

    她没有悲伤,因为她知道这一条迟早会到来,妆台前,她用了最好的胭脂,施了最美的粉,描了最流行的柳叶眉。她找来京城中最好的画师,江南最名贵的澄心堂笺纸,墨中极品青麟髓。用了三天三夜完成了她一生中最后一张画像。

    淡淡的刀光,轻轻的晚风。

    一抹殷红,一缕香魂,刀光轻轻割破她的咽喉,在她闭上眼的瞬间,他们终于再次重逢,是这段缘得到永生。

    ‘此时你应该在杨柳青那里’镰刀长吁道,‘他伤的很重,更需要人照顾’。

    ‘我爱的是你,为什么要去他那里?’张雨妍泪承双颊。

    镰刀双手握住她的香肩,认真道‘这不是爱,你对我只是好奇,就像江鱼羡慕大雁,大雁羡慕江鱼,他们之间没有爱,只是对彼此的生活产生向往,彼此想进入对方的世界’。

    ‘这就是爱,我是爱你的,你不能这样对我’张雨妍摇头泣不成声。

    ‘听我说’镰刀道,‘你从小生活在安逸中,对各种各样的刺激充满向往,你之所以想留在我的身边,是因为只有我才会满足你的愿望,总有一天你会感觉疲倦,就像你现在疲倦于现在的安逸,回到杨柳青身边吧,他是局长的儿子,只有他才会给你幸福’。

    ‘我不听,我什么都没听到’张雨妍捂着耳朵跑向杨柳更深处。

    醉了,真的醉了。

    镰刀已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记得张雨妍哭着跑开的背影。

    ‘你醉了’林继发道,‘你从来没醉过’。

    ‘我没醉’镰刀挥手道,‘是你醉了’。

    ‘我没有喝酒’

    ‘还说你没有喝’镰刀指着林继发的鼻子道,‘你没喝酒为什么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明明爱她,为什么将她推入别人的怀抱?’林继发摇头道。

    镰刀一把抓住林继发的衣领,笑道‘虽然你喝得鼻子都歪到耳朵上去了,但我还是认得你,你是杨柳青,你告诉过我你喜欢雨妍,你还和我赌谁能得到她的心’。

    ‘我不是杨柳青,我是林继发’。

    ‘你告诉我,雨妍她哭的怎么样了,你要好好对她’镰刀道,‘不要让她受半点委屈,如果她流一滴泪,我绝不会饶过你’。

    ‘你看清楚我是谁’林继发只是用力摇他。

    镰刀用力睁大眼睛,却只有平常的三分之一大,他眯着眼睛看了很久才看清眼前这个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里有一只醉猫’林继发道。

    林继发只觉他的身子一直往下沉,忽然镰刀的身子冲了出去,冲到墙角处不停地呕吐起来。

    他肩头的伤口又在流血,鲜血沾染着吐出来的污浊之物沾湿了他的衣衫。

    月下,红楼。

    却有一个娇弱的身影,临窗洒泪,对月长嗟。

    孙建邦当然是江湖人,而且是老江湖。

    他十九岁便投身林清玄门下,十几年前林清玄身故,其门下分裂为七个门派,他与田猎独占一派,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没有人敢小觑他们的力量。

    下午五点,孙宅后花园,夕阳残照,暗影浮香。

    每当这个时候,孙建邦会谢绝一切访客,躲在这里享受须臾的安逸,没有尘世的勾心斗角,没有江湖的殊死较量,有的只是日暮降临时的宁静,花开虫鸣的和谐。

    这里也是他能够安心思考问题的好地方,江湖中很多重大的事件,都出于这片宁静的花园。

    四月十八日,花开草盛,孙建邦像往常一样用过晚膳进了后花园。

    今天唯一不同的是,在后花园中他遇到一个人。

    那个人仿佛在这里站了很久,他背着手正痴痴地望着一朵盛开的飞燕草。

    ‘孙某不只有贵客到访,失礼了’孙建邦笑道。

    ‘在下原本一花痴,看到夕阳下花开正艳,竟忘记给孙爷打声招呼,失礼的应该是在下’那人道。

    ‘你也懂得赏花’孙建邦笑道。

    ‘传说有一个古老的部落,因为受到外族的迫害,纷纷逃难,却误中小人奸计而无一幸免。他们的魂魄在神灵的指引下化作飞燕,飞回故土,为了躲避外族人的捕杀不得不伏藏于柔弱的草丛花枝上。后来这些飞燕便化身美丽的花朵,年年开在故土上’。

    ‘没想到含有剧毒的花朵,或有这样凄惨的传说’孙建邦摇头叹道。

    ‘凄惨的生活最能助长人们的仇恨,仇恨往往是最好的毒药’那人道。

    ‘你到这里来当然不会只是为我讲一个故事’孙建邦道。

    ‘我到这里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等他转过身,孙建邦才清楚的看到他的面孔,谈不上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更论不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很明显,他已不再年轻。过多的风吹日晒,过多的忧愁困顿,使他看上去像一个平凡落魄的普通劳动者。

    仔细看时,孙建邦才发现他的不平凡,尤其是他的眼睛,他的眼角充满了皱纹,眉间不知埋藏了他生命中所有的不幸与忧患,但他的眼睛却是年轻的。

    只是一双奇妙的眼睛,在阳光下,明亮,温存,充满智慧。在树荫下,灰暗,狡黠,隐含戾气。

    这是一双只要看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的眼睛。

    奇怪的是这双眼睛他以前曾经看到过,十几年前,一条贫穷的巷子里,在一间平凡的面店里。

    ‘我见过你,你是长风饭馆的老板’孙建邦道。

    ‘你当然见过我,十年前,七月初五,晚上,你在我的面店里吃过面,而且那一夜你右臂受了伤’风志成笑道。

    ‘我只见过你一次?’

    ‘就一次’

    ‘你怎么知道,那一夜我曾受过伤?’孙建邦惊道,那一夜他的确受过伤,但知道这件事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到现在还记得这件事的人都应该是死人。

    ‘那一晚你一直用左手用筷子?’风志成道。

    ‘这世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孙建邦道。

    ‘但你的枪却在你右边的口袋里’风志成笑道,‘江湖人拼的便是出手的速度,一个习惯用左手枪的人绝不会将枪放在右面,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你是怎样知道我有枪的?’

    ‘凭感觉,每一把杀过人的枪都散发着一股血腥味’风志成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孙建邦道。

    一个普通的饭馆老板,绝不会有这样好的记性,一个整日躲在厨房中的人,绝不会对枪如此敏感,一个只知道迎合奉承的人,绝不会做出如此深刻的分析。

    ‘江湖人做生意,并不在乎对方是什么人?’

    ‘既然是交易,总要知道和自己做买卖的是什么人’孙建邦道。

    ‘就凭这一点即使你可以取代田猎也绝不会与其他五家江湖朋友分庭抗礼’风志成道。

    ‘何以见得?’

    ‘因为你太小心,小心行事本来是件好事,但过分谨慎有时候却会错过很多机会’风志成点上一支烟笑道,‘自古以来,江湖中重大交易,有几人会在交易场合中以真面目示人?’

    ‘既然如此,我想知道风老板想与我做一笔什么交易?’

    ‘我想让你放过镰刀’风志成道。

    ‘风老板说笑了我与镰刀是换命的交情,并且同在田哥手下做事,我如何会加害于他?’孙建邦笑道。

    ‘你会’风志成慧眼如炬,‘昨夜城郊外的火拼绝不会只是因为小小的误会,看得出这出戏一定经过巧妙地安排’。

    ‘孙某恭听风老板高见’

    ‘这是你设的第一局,其目的有两个,一者,这段日子你与赵显平交往过密一定会引起田猎的疑心,这次火拼规模虽不大,但交战双方一个是你的侄子,一个是赵显平的表弟,凭着两个人的身份,你可以表明你的立场;二者,你是要离间镰刀与田猎的关系,使他在下面兄弟们心目中的威信减弱,借机除去他这个心腹大患’风志成道。

    ‘镰刀与沈寒阳的关系一向不好,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替沈寒阳出头’孙建邦摇头道。

    ‘你想得到’风志成冷笑道。

    不错,孙建邦想得到,因为他是江湖人,他知道江湖人于江湖人之间的关系。

    有些人仿佛是天生的朋友,刚刚相识却可托生死,有些人又好像是天生的敌人,第一次见面却好像已结下几代人的仇恨。

    镰刀和锤子就是天生的敌人,他们就像一个山头的两只猛虎,几乎相敌对,又互相关心。他们敌对是因为他们的高傲,任何一方对不会屈服,他们关心也是因为他们的高傲,他们想要的是公平竞争,所以当任何一方受到外来侵犯时,他们便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还有一个原因,镰刀知道田猎对各家江湖的态度,知道田猎绝不会在近期内与赵显平产生冲突,而一旦沈寒阳有什么意外,赵显平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一定会出手阻止这次火拼,维护江湖和平。

    ‘还是说说我们的交易吧’孙建邦道。

    ‘你可以陷害他,甚至让他背上背叛田猎的罪名,我只希望你不要伤害他’风志成道。

    ‘你想出什么样的价?’

    ‘有价就好谈,但有些东西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比如说人的生命’风志成笑道。

    ‘无价不成买卖,这样的买卖恐怕不好做’

    ‘我想用阁下的命换他的命’风志成悠悠道,‘虽然就年龄讲你是占便宜,但以你的身价去与一个学生相比恐怕他会更划算’。

    ‘风先生不愧为做买卖的行家,以命换命这样的交易都能谈得来,孙某佩服’

    ‘还需要孙爷的全力配合’风志成笑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孙建邦手中有枪,枪口正对着风志成的额头。

    ‘孙爷是聪明人,聪明人绝不会做出傻事’风志成淡淡一笑,在他眼中,对着自己额头的好像不是能杀人的枪,而是孩童手中的玩具枪。

    孙建邦就这样拿着枪,呆呆的望着他消失在暮色中。

    他没有开枪,是没敢开枪,在他的眼中,这个人好像是一片天,如果不小心捅破一个洞,不知会有多大的灾难会发生。

    夕阳西下,风志成临走时的话语还回荡在他耳畔。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是明白人,当然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简陋的医疗设备,昏黄的灯光。

    镰刀躺在病床上,发着高烧,肩头又在流血。

    他静静地合着眼睛,脸色憔悴,这张脸没有笑容时看上去比往日更加清瘦。

    张雨妍默默地坐在床边,不是为他擦去额头的冷汗,泪水打湿自己的裙衫,滴落在镰刀脸上。

    钟声响了十二下,镰刀还没有醒。她痴痴地走到窗前,拉开月色的窗帘,月,月如钩,窗外是一棵孤零零的梧桐。

    星,流星,流星划破天际,她双手合什许下不为人知的心愿。

    在她心目中眼前这个人好像永远不会倒下,即使他会流血,他会受伤,但也不会收敛起他的笑容,他的微笑好像已被深深地刻在脸上,永远不会消失。

    但现在他倒下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处小小的刀伤会使他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高傲刚强的男子汉会变得如此羸弱‘

    她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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