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两人从茶馆出来,程孜崑替陈钰斐拉开车门,跟她一起坐到后座上。老蔡开车,方向是陈家公馆。
车停在陈家铁花大门的门口,陈钰斐下车,程孜崑跟在她后面。
“程司令,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陈钰斐双手提着手袋,身后的大铁门为她缓缓推开。
“不让我进去坐坐?”程孜崑看见陈家公馆里灯火明亮,人影幢幢,很热闹的样子。
陈钰斐眯起眼睛笑着看他,不行,当然不行。她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笑的更开心了。
“太晚了,程老将军是不是还在等着程司令回去吃饭呢?我要是留您,程老将军知道了,估计会挨埋怨的。”
程孜崑倒是不这样想,老头子要是知道了他是因为泡姑娘才晚回去,得高兴地大摆宴席,敲锣打鼓告诉街坊四邻。他二十五岁,十八岁去德国读军校,身边同学是五大三粗的德国男人。偶尔出去泡吧,凑上来的虽然全是胸大屁股圆的德国美女,可就是提不起兴趣。
回国之后,中国局势混乱,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统治,各派系之间的小打小闹又开始四起。内忧加上外患,他没心情想着去讨个老婆。
陈钰斐刚想转身告辞,这时候,从大门里面出来一辆开着橘黄车灯的黑色轿车。司机是管家刘安,看见陈钰斐,“滴滴”两声喇叭,停车探出头来:“五小姐,二少爷回来了,现在在天津总站。刚打电话到家里,列车延误了四个小时,这不,我得赶紧去接他。”
陈钰斐给刘安让路,目送轿车往北边开去。
“陈钰斐,你怎么才回来?你二哥列车延误,你也”说到一半,从台阶上下来的男人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了被陈钰斐挡住的男人——程孜崑。
“三姐夫,你又是干嘛去?”陈钰斐见赵志文西装革履,急匆匆走下台阶,“你不会也是去接二哥吧?是不是地皮谈下来了,闹这么大的排场。”
赵志文冲着程孜崑点头问好后才回答道:“上头的电话,有个紧急会议。程司令,怎么不进去啊?外面蚊子多,屋里有水果,歇会儿再走!”
程孜崑看着不情不愿的陈钰斐,耸了耸肩,说道:“陈小姐没请,我怎能私自进去。”
“哟哟哟,您这可就见外了。”赵志文伸手扒拉开挡道的陈钰斐,轻轻扶着程孜崑的后背把他往院里推,“大老远地送老五回来,您还没吃晚饭吧?正好我们等着二哥回来一起吃,您要是不嫌弃,就进去用个饭。”
被嫌弃的陈钰斐站在门口,这算什么事啊,他不是要开会,紧急会议这倒好,看见程孜崑,工作都不在乎了。
客厅放着曲子,美国胜利牌柜式留声机发出低沉的古典乐,两位富态的老人分开坐着。陈老爷带着老花镜在看手里的报纸,陈夫人更悠闲些,享受身侧蹲着的丫鬟揉捏双腿。
“爸,妈,程司令来了!”赵志文引着程孜崑进客厅,“老五回来了,是程司令送回来的。”
陈老爷摘下老花镜,把报纸合起来放到茶几上。
“程司令大驾,有失远迎!”陈老爷站起来,热情欢迎程孜崑的到来,“快坐!快坐!老五真是不懂事,还麻烦您亲自送她回来。”
陈钰斐从玄关慢悠悠走进客厅,留声机里放的是德国音乐家勃拉姆斯创作的匈牙利舞曲,很显然,这张唱片是从她的房间里拿出来的。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陈钰斐换上了无根绿色布鞋,穿了一天的小皮鞋磨得她后脚跟儿疼,“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饿了!”
“没大没小的,程司令在这儿,你衣衫不整,成什么体统?”陈太太赶紧走过来,端过葛香倒好的清茶,亲自递到程孜崑的手中。
陈钰斐低头,不就是换了双鞋,衣衫不整,不至于的吧
程孜崑端着茶坐到西式牛皮沙发上,余光在打量陈家公馆的装潢。他只来过一次,八年前,但他记得清清楚楚。
陈家的装修中西合璧,二楼的楼梯是典型的中式雕花,客厅却完全西式,四角四根巨大的罗马柱,房顶巨大的巴洛克吊灯照亮整个厅堂。
陈钰斐见程孜崑一直攥着手中的茶杯不肯放下,以为他怕失礼,便坐在他的身边,小声提醒道:“程司令,您不是不喜欢喝茶吗?不用勉强。”
程孜崑笑了一下,轻吹手里的茶水,小口喝了一口。
茶中浓浓的花香,竟然咋嘛出了甜味儿。
陈老夫妇跟程孜崑聊了半天,又不让陈钰斐上楼,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刘安把二少爷陈钰觉接回家。
自己出差两个月,家里突然多了一个男人,陈钰觉小声问赵志文,道:“志文,钰斐身边的男人是谁啊?当兵的?”
赵志文更小声地说:“你未来妹夫,程老将军的小儿子程司令。好好招待,我得赶紧走了,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催赵志文的电话打了三个,他这下是真得走了,否则上级会拆了他办公室的。
开饭了,二少爷的回来几乎集齐了陈家所有的家人。除了大哥大嫂定居东北不能赶回来,大姐一家去了荷兰旅行之外,陈家的三少爷,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在。
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坐满了长条大理石餐桌。程孜崑坐在陈钰觉旁边,紧挨着他的就是陈钰斐。
“程司令是客,应该坐在家父身边!”陈钰觉邀请程孜崑改换座位,却被程孜崑婉言拒绝了。他不想离开陈钰斐,中间隔着一个其他人。
陈老爷问了问陈钰觉在陕西的谈判进程,又跟几个女儿们嘱咐嘱咐家长里短之事,最后果不其然落到了陈钰斐的婚姻大事上。
“熙熙啊,你多大了?”陈老爷看着自己正在用叉子扎水果酸奶沙拉的五丫头,和蔼地问道。
爸爸呀,没话找话也不带这样的,自己闺女,连年龄都不记得了吗?
陈钰斐放下叉子,微笑回道:“爸爸,我今年十九岁,过了十二月份,我就二十整了。”
“那也不小了,你妈妈嫁给我的时候,我记得是十七还是十八着,反正比你现在都小。”陈老爷喝了口老白干,“有没有追你的男生啊?那个,赵康我看跟你走的就很近。”
陈钰斐深感她爸爸是喝高了,这是利用程孜崑的长辈身份,旁敲侧击赵康跟她的关系,让赵家提亲呢。
陈钰斐赶紧打岔道:“爸爸,密斯王告诉我,我十月份左右就可以准备出国的材料了。我想在暑假期间去趟德国看看柏林大学,等到明年去面试的时候,我怕会紧张。”
张老爷清清嗓子,道:“不急不急,这刚六月份。赵北罗不是还在国内吗,等他什么时候回去,让他陪着你!”
陈钰斐“嗯嗯”点头,那个叫赵北罗的男人在留学方面的确指点了她不少迷津。现在父亲跟他家说了要资助他继续读完博士,这下子,入学面试时有他的博士论文导师指导,陈钰斐觉得自己能考进柏林大学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时,一直沉默未语的程孜崑冲着陈钰斐问道:“hastdumichvergessen?ichbinausdeutschndzuruck.(你忘了我吗?我可是从德国回来的。)”
陈钰斐听懂了,敛眉看他,说:“dubisteinmanninstellung.ichkannessichnichtleisten,auf!(您家大业大,我可不敢来奢求您!)”
程孜崑叹了口气,摇摇头,拿勺子舀了菌汤喝下去。
“我听出来了,程司令说的是德文!”三少爷陈钰馥听明白一些,他惊讶地看着陈钰斐说,“老五,你身边不就是一个顶好的向导吗?”
陈钰斐冲他瞪了一眼,右手攥起拳头:“别乱说话,好好吃饭!”
陈钰馥只得摇头晃脑地低下头,继续扒拉碗里的白饭。
陈钰馥是跟陈钰斐相差最小的哥哥,差了一年零两个月。就是因为两人相差太短,陈夫人的元气没有恢复过来,生陈钰斐的时候才会难产。
“程司令也会德语?哦,对啊,钰甯刚结婚不久,程司令就去了德国。”三少爷话题这么一带,陈老爷便抓住不放了,“那可真是太巧了,老五想去德国都想魔怔了,我就好奇了,难道洋人的生活就比在中国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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