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缓过神来的赵康扒着驾驶座的靠背,看反光镜里蔡玉龙的眼睛,说道:“老蔡,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小老舅呢,为什么不上车!”
蔡玉龙借着反光镜看后面,镜中有赵康焦急和不知所措的脸。
“小少爷,司令让我送您回赵公馆。至于司令,自然还是要留在河北公园执行任务!”蔡玉龙双手把着方向盘,往左边拐了一个弯。
赵康坐回皮制后座上,两条腿分开坐在座椅的正当中。前边道路变换从前排座椅的缝隙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回赵公馆的近路。
陈小熙,不是我把你往火坑推的。只是我小老舅,他看上的东西没人能阻止得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就知道学学学,是该感受一下搞对象的甜蜜体验了。
赵康合上幽紫色的双眼,心里这样想着,又不自主地睡了过去。
见赵康走了,这些学生也三三两两地在河北公园门口互相告别,往各自家里走去。
陈钰斐挽着闺蜜张余涵的手臂,从离程孜崑最远的牌楼门洞出了公园。
这时候,从两人的身后传来靴子的“踏踏”声,程孜崑从陈钰斐的身边擦过,站在她的面前。
张余涵见他是送走赵康的那位军官,温婉地笑了一下。
程孜崑没看见张余涵的笑,他一直盯着陈钰斐内双的丹凤眼。她低眸的时候,双眼皮反倒特别明显。
“陈小姐是要回家吗?”程孜崑背着手,弯腰看陈钰斐的表情。他的样子,在外人看来特别像调戏良家妇女的小痞子。
陈钰斐抬头,面无表情地对上程孜崑浅棕色的瞳仁,浅粉薄唇轻启:“程司令,您今天很闲吗?”
程孜崑直起腰,踱步到陈钰斐的身侧,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说道:“你放心,你假男朋友被我送走了,陈小姐介不介意跟在下出去聊聊天?”
陈钰斐用余光看着程孜崑的脸,一个男人,脸上除了剃掉胡茬的青色之外,毫无瑕疵。眉骨上一颗细小的黑痣,藏在浓密的眉毛里,若隐若现。
张余涵见两人好像很亲密似的,便离开陈钰斐挽着自己的臂弯,礼貌地说道:“钰斐,学校还有点儿事,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说完,没给陈钰斐拒绝的机会,平底小布鞋一溜烟没影了。
损友陈钰斐暗暗骂了一句。
程孜崑见没了阻碍,开门见山:“陈小姐,赵康跟我说了,您是陈钰甯的妹妹。陈钰甯又是我外甥女婿,这样算来,我跟你也算是亲戚!”
陈钰斐拿着手袋慢慢往前走,参会的人群从两侧经过,有的还在讨论刚才听到的爱国言论。
“我大哥可比您还要年长一些,这样的话,算不算是吃我大哥的豆腐?”陈钰斐感到好笑,程司令对自己死缠烂打,到底是为了图些什么呢?
程孜崑跟在陈钰斐身边,陪她往大街上走去。她今天的头发是两个马尾辫,更显年纪小,跟念中学的孩子似的。
“虽然年龄比我小,但是辈分在那里。陈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也不在乎辈分,叫我的字,乔铮就好。”程孜崑随着她过了马路,来到一间茶馆门口。
陈钰斐推开木头大门,程孜崑随她一同进去。二人找了一处僻静的桌子坐下,透过窗户正好能看见热闹的河北公园。
陈钰斐把手袋戳在桌边,看着点茶单轻轻说道:“程司令说笑了,您毕竟是长辈,我当然不能直接称呼您的字。我是赵康的同学,理应也唤您一声舅舅。您看有什么想喝的,这家的茶叶都是今年的明前茶,在古代比金子都贵。”
程孜崑没有饮茶的习惯,他总觉得茶里苦涩,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喝咖啡。
他看了老半天,企图找到一种听名字就不太难喝的茶叶。
陈钰斐对着堂倌指了单子上的六安瓜片,而后看着程孜崑皱眉沉思的脸。他的脸色无论何时都是白,皮肤白,嘴唇也浅,透着一股病态。
“程司令,您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一家店?”
程孜崑摇头,指着单子说道:“来一份蜜饯拼盘!”
拼盘儿?陈钰斐算是明白了,这位程司令是准备跟自己照着小半天聊下去。
堂倌走了,很快便拿上来一壶六安瓜片,摆好一张九格蜜饯拼盘。上面匀称分布着桃、李、杏、枣等经过蜂蜜浸泡的果脯。
“陈小姐,我知道你是我外甥的学妹。赵康啊,你知道的,从小就有人缘儿。小的时候大人喜欢,大了以后姑娘喜欢,没准老了之后,该轮到小孩儿追着在屁股后面跑了!”
陈钰斐捏着杏干的手因为笑而颤了一下。程孜崑是个幽默的人,不过跟赵康一样,很难从秀气的外貌分析他们的性格。保不齐跟他的大外甥一样,是个纨绔子弟。
“我跟他从小认识,自是晓得他的脾性。”陈钰斐把果肉塞进嘴里,鼓嘴嚼了起来,还顺便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头。
“我听他叫你陈小熙,你的字是小熙吗?”
“不是啊,单字一个熙,是光的意思,我爸爸想让我成为陈家的阳光。”
“我听说,你喜欢德国。”程孜崑看陈钰斐吃得正开心,开始问她的私生活,“我倒是在德国待过五年,前年才回的国。要是你有什么好奇的地方,可以过来问我。”
“真的啊?”陈钰斐突然对程孜崑来了兴致,“我想去申请去universit?tzuberlin(柏林大学),德国的文学已经有了自己的体系,我想见见世面,等到回了国创办自己的报业公司!”
“你的志向还是真远大,不像那些传统的大家闺秀。我姐姐就是不到二十嫁了人,她近乎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现在还没离开过姐夫独自到外地去!”
“伯母接受的是封建主义旧思想的教育,夫为妻纲,女人向来主内。可是我不一样,我入私塾的时候,八国联军都侵华了。人生苦短,既然我生来就有这样的资本,那为什么不好好加以利用呢?”
程孜崑很赞成她的见地,一个不满二十的女学生如此深明大义,看来她不仅仅头脑聪敏,就连思维都很新潮。她生的孩子,一定是个神童,要不就是个机灵鬼。
陈钰斐把拼盘推到程孜崑的面前,他的茶从滚烫到冰凉,也不见他喝上一口,而这自己点的拼盘,也未见他感兴趣。跟陌生人单独面对面坐着也不是第一次,陈钰斐倒是首次见到全程聊天,对吃食视若无睹的人。
“程司令,您也吃点啊!”
程孜崑的眸子掠过晶莹甜腻的果肉,嘴角微微翘起地摇摇头:“我不爱吃甜食!”
靠
那你还点,早知道自己就点茶干了。这家茶馆的老板是安徽人,他家的五城茶干堪称一绝,每一片都是浓浓的回味。
就在陈钰斐解恨似地连续塞了两个山楂之后,程孜崑摘下自己的大檐帽,放在靠窗的台子上,胳膊肘撑着桌面,探身过来拿手指抹下了粘在她嘴边的一颗糖粒。
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地陈钰斐一时没敢动,待他又坐正了,她才感觉到脸颊已经红起两团火。
程孜崑看了一眼对街的河北公园,人流已经逐渐减少,条幅和旗帜还在空中飘扬,宣告着方才的盛况。他转过头,看向面前的小丫头,笑了:“你这么多年,习惯还是没改。女孩子吃东西舔手指,是不雅观的。”
“您怎么知道我有这习惯?”陈夫人因为这事不止一次打过她的手背,可是一面对甜食,她就是不长记性。反正吃都吃到肚子里了,打一顿,就当是感谢上天的恩赐作出的牺牲罢了。
程孜崑瘪了一下嘴,淡淡地笑了一下。正巧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鼻翼流淌至他的下巴尖。就在这一瞬,陈钰斐才知道这世间是存在着拥有惊为天人一般样貌之人的,至少,面前的就是一个。
赵康已经是很好看了,他为什么比赵康还好看。难道程家的基因隔代遗传还能如此成功的前提是长辈更好看?
程孜崑感到了斜阳的刺眼,便抬手挡住了掠过他眸边的阳光,道:“赵康说的啊,他嘴上没有把门的,问什么说什么。”
陈钰斐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程孜崑的司机老蔡早就把赵康送走,回到茶馆外边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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