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忍着恶心，用毛巾碰碰外婆手背从房间里走出来敷衍了事，很多的事都是秦霞在忙活，人死后大小便失禁，恶臭不说看着都恶心，秦霞没坚持多久，便冲出房门哇哇大吐。
外婆换上崭新寿衣送入棺木之中，秦霞吐干净后找到陈旧，她破天荒的说了一声谢谢，狼狈而逃。
陈建国拿来一条白布让棺材铺老头帮陈旧包上，从现在起直到棺材下葬后才能取下白布，小孩们只是象征性戴上一条白布，大人们则是披麻戴孝正规装束。
晚上在陈建国组织下，筹备饭开始准备，桌椅板凳都安放在楼顶，匆匆忙忙做上几个小菜再加上一锅猪肝汤，支起几颗电灯泡开席。
筹备饭不等同于大夜，大夜亲朋好友都会来，一是给死者撑场面，二是款待远方来的客人，所以大夜饭菜都马虎不得，筹备饭吃完后，要用一天的时间精心准备明晚大夜。
棺材铺老板是陈建国找过来的负责人，一手包办，菜还没有上完，他拿着一个记事本便吆喝了起来:“要帮忙的各位都到我这里来登记名字，先登记好，明天好分工，大夜时候该端菜的端菜，该添饭的添饭，还有一些杂活也要人帮忙，登记完再吃筹备饭。”
以往寂静楼顶变得热闹起来，陈小雨和小区邻居家的几个孩子在一旁嬉戏打闹。小孩子忘事快，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外婆的死已经让她忘得一干二净。
陈小雨头上白布弄赃了一些，邻居家几个小孩说她带着个白布条像个白发魔女，陈小雨还真张牙舞爪做出各种奇怪动作，逗得那几个玩伴哈哈大笑不止。
“喔，那是您家的客人啊，真对不起了，是我管教无方。”
“没多大事儿，也怨他自己，门牌号挂在门上还走错路。”
何照微和陈建国有说有笑从楼道里面走出，两人相互解释明面上消除了误会。
陈旧远远看着一切，何照微是个什么人他很清楚，这两天不见她老公郑秋，陈旧还真担心何照微当着陈建国的面检举自己去了洗浴中心。
他低着头尽量躲避何照微视线，无奈一切徒劳无功，何照微像瞅准了陈旧一样，笑着走了过来。
陈建国没好气道:“下午你把人家客人打了，也不道个歉？”
陈旧不知何照微跟陈建国说了些什么，只得轻声说道:“何姐，下午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何照微支开陈建国，她站在陈旧对面，若有所思道:“你跟苏小白什么关系？”
陈旧心中一紧，自己猜测没错，这何照微果然认识苏小白。
陈旧不傻，他宁愿等苏小白来解释，也不愿跟心如蛇蝎的何照微多说。
陈旧装傻充楞:“什么苏小白？我不认识。”
何照微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心中揣摩着陈旧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陈旧手掌捏成拳头，忽然，抬头紧盯着何照微反问道:“你认识苏小白？”
何照微与陈旧心照不宣互相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顿饭下来，陈旧吃得七上八下，何照微波澜不惊，该吃饭吃饭，与一共上来吃筹备饭的邻居们该聊天聊天，让人捉摸不透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哥，不准睡觉，快起来！”
陈旧回到房中刚刚躺下，门外陈小雨的叫喊声响起，作为自家人，今晚不能睡觉，要给外婆守灵。
家中来帮忙的亲戚们有些路途遥远回不了家，今晚暂时住在陈旧家准备明晚大夜，沙发上坐满了人，陈旧房间也让征用。
陈建国对着陈小雨陈旧吩咐道:“今晚你和妹妹守灵，明晚我再和你妈守。”
在蓉城，没有头七一说，这里人们认为人死后头三天会回家探望，并且在探望时候要看到有亲人守灵才肯安心离去。所以陈旧与陈小雨二人作为外婆的孙子孙女，今晚首当其冲第一个守灵。
虽然房间中棺材内躺着的是陈旧亲外婆，虽然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一想到外婆临死前的场景，他还是打心底发怵。
“房间都让给客人了，等下我就在沙发上睡觉，你年纪大，多看着点小雨，快进去吧。”
陈旧点点头戴好白布，抱着陈小雨进入房间。
陈小雨白天闹了一天，她才不管在哪里，蜷缩在陈旧怀抱中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房间里面恶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香烛纸钱燃烧味道，房间内部布置成了灵堂，棺材横放在板凳上不能粘地。在灵堂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外婆的黑白照片，那周围全是黄白颜色的塑料假花。
陈旧紧了紧怀中的陈小雨，掏出手机不再去看灵堂。
登录上qq，消息还没加载出来，手机屏幕正中心下方有个小企鹅在不停跳动。
消息第一个刷新出来的是王岩，他问陈旧出了什么事，陈旧没有回复，静静等着下一条消息的刷新。
乔灵:喂，在吗？
:好想你啊（微笑）
:等你放假了，再带我看电影去好不好？
徐青山:啥时候出来玩，凡哥特意吩咐我要带上你一起，你小子识趣点。
某游戏网游:好久没看到你上线了。
某游戏网游:我这有最新辅助你要不？
陈旧忽略几条不重要的信息，和乔灵先聊了起来。
陈旧:我现在在家，有点事情，等腾出时间了再带你去看电影。
乔灵回复:(◎)
陈旧:最近怎么样？学校管得严，我都没玩手机。
乔灵回复:放假了好无聊，小白也不和我玩，想你。
两人聊来聊去，时间很快到了深夜，乔灵下线，陈旧强忍着睡意，脑海中幻想着自己未来与乔灵在一起的美好画面，男耕女织快活似神仙。
手机震动，陈旧掏出来一看苦笑摇摇头，最爱的人已经下线，暧昧的那个人却又一条条发着信息，不回还不行。
苏小白:对不起，我刚知道你外婆去世了。
陈旧: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苏小白:我认识何照微，明天见面再说吧。
陈旧心中早有猜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里面还真有猫腻。
陈旧回复消息道:明天我在家，等你来。
苏小白:好的。
苏小白躺在床上放下手机，脑海中正盘算着明天如何跟陈旧解释，一个谎言需要更多谎言来完善，苏小白觉得自己快编不下去了。
一只肥胖粗手抬起搭在苏小白身上，梁道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她厌恶般悄悄把手给推了下去，背对着梁道心情杂乱。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陈小雨可以睡觉陈旧却不能睡，要是外婆回来看见二人都睡着了，她心里会不舒服。
陈旧靠着网络连载小说熬过夜晚，早上太阳升起，公鸡打鸣，这灵算是守完了。
将还未睡醒的陈小雨交给奶奶后，陈旧回到房中补觉，在他床上躺着一个大男人，酸臭味扑面而来，床下放着双穿得破破烂烂的解放鞋，等走近一些，陈旧才认出这是他家在乡下那边的亲戚，按照辈分来算应该叫声三叔。
三叔在陈旧小时候对他还不错，只是后来全家搬到蓉城才慢慢断了联系许久未见。陈旧记得那时候的三叔经常带着安全帽，穿着让人分辨不出颜色的脏衣服在各个工地干活，遇见陈旧总爱调侃一番，再给上一两块零花钱。
这么多年过去，三叔还是老样子，只是陈旧觉得自己与他有些陌生了，他再也不会甜甜叫上一声三叔，然后期盼着三叔笑着给他零花钱。
陈旧小时候不懂，现在却深有体会，他打心眼里鄙视这些好逸恶劳的社会底层，一辈子劳劳碌碌没个出息，在有钱人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说到底，这种鄙视可以说成是畸形的害怕，陈旧怕自己跟三叔一样，怕自己也会拿着最低的工资干着最脏最累最下贱的工作，苟且余生。
这世界哪来公平一说，上帝说，每个人都会死亡这是公平的，可是他没说活着的人有过公平二字，人都死了，要这公平又有何用？
小学老师曾经教导过陈旧，人人平等，天下为公，是为大同。
可那个手持课本教过陈旧这句话的老师，仅仅因为清洁工阿姨不小心把自己茶杯打破，便破口大骂不依不饶，骂她没素质，没文化，没教养，没钱还没地位，清洁工不敢反驳，眼泪一直在眼框里面打着圈，她想回骂，但一想家中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只得无奈叹气，赔上笑脸。
人越是低贱就越是让人看不起，有钱有地位哪怕是一条狗那它也是成功人士。
年幼陈旧不懂这些，或者说那时候的他还是白纸一张根本不在乎这些，可是如今呢？躺在床上的三叔再给他零花钱，他还会高兴的接过手中吗？大概是不会了。
暗叹一声，陈旧退出房间跑到沙发上小睡，他心里想着等三叔走后，床单一定得洗洗才行，要不然躺在上面他睡不着。
没人来叫陈旧，反倒是亲戚们吆喝着开午饭声把陈旧给吵醒了。房间里三叔早早起床帮忙，床上被套乱成一团没人整理，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酸臭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