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tv鬼
第五话
爱丽丝摘下从左至右第一个摄像机的镜盖，随着她旋开的动作，逐渐有零散的蓝光在空气中飘散，将陈善美和孙悟空重重包围起来，在镜盖完全旋开的瞬间，蓝光以不可抗的力量推拥着他们两人挤进了镜头里。
爱丽丝翻开屏幕仔细地看着，眉眼不同寻常的温柔，屏幕远处出现了一只小猴子的轮廓，她手指轻轻描画着小猴子的身影，轻轻叹出一口气，“齐天大圣，你未能说完的曾经，就由我来展现给陈善美小姐看吧。”
陈善美进入摄像机时眼睛被光刺的睁不开，只觉得身体像是坠入了深井，不断地往哪里掉落，不断地摩擦过类似树干一类的物体，待她整个人像是终于穿透了什么被力量丢在地上时，她试探着睁开眼，发现周围有稀疏的树木，泛红的大地干涸地露出巨大的裂缝，远处有像山一样的轮廓模糊看不清，她手在地上有些擦伤，隐隐渗着血迹，她随便拍了拍手上的土，环顾四周想找那人的身影，遍寻不见，她唇边下意识地逸出他的名字，“孙悟空。”却没有回应。
天空是苍茫的黄色，周围有尘土浮动，裂缝随处可见，旁边无一例外的落着形状奇怪的石头，空气燥热无比，陈善美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手上，奇怪此处为什么零星有着干枯的树木，树干皲裂，树枝却很长，以一种无比奇特的姿态高高的指着天空，这一块无人问津的土地，苍凉而寂静，像是被遗忘了千年。
陈善美喉咙干涩，嘴里有淡淡的苦味，她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却吸到了满鼻满嘴的尘土，她用衣服掩住口鼻，依稀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她走了两步靠近身边的一块石头，伸出手去摸了摸，却被烫的马上拿开，手掌已经有些红，“孙悟空，你在哪。”
她许久未曾呼唤他的名字，这一次，他却没有来。
但像是回应她的呼唤，远处有一个身影的跳动，在似是没有活物的此处显得格外突兀，陈善美眨了眨眼向那身影所在的位置走去，刚走了两步，那身影又飞快地蹿到了很远的石头后面，陈善美极为耐心地随着那身影的跳动转了好几次方向，走走停停，土都吃了好几口，好不容易走到身影藏身的石头旁边。
陈善美停下脚步，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吓得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跑到更远的地方藏起来，她虽然有无穷无尽的耐心，但体力真的不是很好，从刚才走到现在，额头已经蒙了一层汗，有汗珠顺着她脸颊滴在石头上，瞬间就被高温蒸发完全，她这才发现越走近，这边的温度好像就越高。
石头后的身影像是听到了汗珠滴在石头上的微弱动静，猛地钻出来探头警惕地瞪着陈善美，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陈善美维持着手扶在膝上弯腰休息的姿势僵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才有她手臂长的身影，衣服滑落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身影，居然是一只毛茸茸的甚至比六空还要瘦小一些的小猴子。
小猴子认不出她是谁，只当她是擅闯领地的入侵者，有些凶恶的朝她龇牙咧嘴好半天，小爪子扒着那滚烫的石头似乎是相当喜欢这种高温，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热，陈善美顾不上擦汗，脑中瞬间有些清明，她好像，知道这场景是什么了。
当初知道妖精大人的真身是从火山石中蹦出来的猴精后，她曾经翻阅过有关火山的资料，世界上的火山说多不多，说少也真的不少，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妖精大人蹦出来的那一座，后来还是夏仙女好心提点她说：“齐天大圣出生后，那座火山在人间的痕迹就被抹去了，时间太过久远，世上无人发现。”夏仙女给她展示了几张天界留存的火山照片，依稀，就是眼前的这幅样子。
陈善美心下柔软，轻轻唤了他一声，“孙悟空。”小猴子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叫谁，挠了挠头，依旧睁圆了眼睛瞪她，陈善美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却被小猴子的利爪猛地挠了一下，她吃痛缩回手，手背上已经有了几道血痕，小猴子的手上也沾了她的血，他伸舌舔了舔，眼中有一丝迷茫，似是有些温柔地看着她，却在下一刻跳到石头上，做出防御的姿势。
陈善美有些好笑的无奈，看样刚出生的孙悟空远没有如今这般像人类，没有修炼成人形，也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倒是这暴躁的脾气和喜热的性子还是如出一辙。陈善美很后悔没有多看一些动物相关的书籍，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不知如何相处的头疼。
她蹲下来和小猴子平视，小猴子警觉地作势要跑，她赶紧往后退了退，双手张开，示意她并没有武器，小猴子一条腿稳稳站着，一条腿只是脚尖点地，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陈善美边比划边缓慢地说：“我，不是，坏人。”她想了想不知道坏人该怎么比划，只好做了个自以为凶神恶煞的表情，又使劲摆了摆手。
小猴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学着她的样子指了指脚下的石头，又谨慎地摇了摇手指，陈善美却好像听懂了他的问题，兴奋地点头，“对，我不偷你的石头，我不是坏人。”她又退远了些，指着石头露出嫌弃的表情，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汗，使劲摆手。
小猴子这才放下心来，蹦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她的手，对着她手背上的抓痕轻轻吹了口气，抓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小猴子露出骄傲的表情等着她夸奖，陈善美却低着头掉了眼泪，心脏感动地发疼，眼眶温暖得不可思议，小猴子有些无措地松开她的手，神情慌张，陈善美连忙擦了擦眼泪，指着石头和自己脸上的汗不好意思地笑了，“热，太热了。”
小猴子了然地点点头，蹦回石头上着急地转起了圈，转着转着突然叫了一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片很大的绿叶，包着滚动的水，他有些兴奋地递给她，示意她喝，陈善美舔了舔嘴唇因干燥而起的皮，听话地捧着叶子将这无比珍贵的水喝干净，她把叶子还给小猴子，小猴子以为她还要喝水，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了想踮着脚将绿叶盖在了她头上。
绿叶很大，几乎可以把小猴子整个包住，此刻盖在陈善美头上，柔软地垂下来盖在她脸边，入目都是清凉的绿色，隔绝了一部分燥热的空气和尘土，陈善美呼了一口气，凝神迎着光看过去甚至能看清叶子的纹路。
她蹲在地上，因为被叶子挡住了眼睛，小猴子看不到她，只好走到她脚边去，仰起头来，纯黑的眼睛澄澈，目光天真却又带着伪装的凶狠，陈善美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头，这次他犹豫了下，却终究没有躲开，甚至还往她手心蹭了蹭，嘴角微微翘起，纯真地朝这个说自己不是坏人的人笑了。
陈善美不知为什么，明明很开心，却止不住地想掉眼泪，鼻尖酸酸的，她抬头不想让眼泪掉出来，却反而适得其反地跌出眼眶直直地打在小猴子脸上，她有些慌乱地想去擦小猴子的脸，小猴子愣了愣，露出很为难的神情，他离开陈善美的手，蹦到石头上狠狠抱了抱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蹲在石头上皱着眉猛地拍了一下掌。
风声突然变得很大，原本夹着热浪的空气像是变凉爽了，周围苍茫的黄色被其他颜色所掩盖，有什么东西轻轻打在陈善美头上的绿叶上，陈善美好奇地探出头去，却惊讶地发现，这火山之处，竟然突然下起了雪。
她想到什么急急忙忙地去看小猴子，小猴子正抱着身体发抖，有些哀怨却没有丝毫责怪地看着她，陈善美心脏猛跳，她都能想到那人的语气，“呀陈善美，都因为你，冻死我了，你凉快点没有？你的眼睛不要再出汗了，出汗，禁止。”
陈善美赶紧用外套裹住小猴子，转身想再找点什么可以遮蔽的东西，刚想抬脚却被小猴子抓住了裤脚，他鼻尖可怜兮兮地红着，从外套里跑出来抓住陈善美的裤脚不想让她走，他指了指雪，可怜地扁嘴，意思是“我雪都给你下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怎么还是要走”。
陈善美蹲下来重新用外套裹好他，把绿叶盖在他头上，又把他抱在怀里，“原来雪是你下的，你那么怕冷，却”她突然想到孙悟空说出生百日后他只能和石头说话的悲惨童年妄图求得她的抚慰，她当时以为他故意装惨想让她哄他，却没想到竟是真的惨，惨到最怕冷的他居然想用下雪来留住开始误以为是入侵者的她，原来如此，原来他曾，这么孤独。
我请你喝水，借你绿叶遮阳，还给你下雪降温，所以你不要离开我，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陈善美将小猴子抱得更紧一些，揉了揉他被打湿的毛，“孙悟空，原来你也并非一直强大。虽然你现在并不认识我，却还是，帮我实现了愿望呢。”她看了看绿叶和远处被薄雪覆盖的火山，嘴角上翘。
绿色的世界，姑且算是用草莓冰激凌堆起的山，孙悟空，小猴子，谢谢你。
小猴子突然从陈善美怀里蹿了出去，陈善美起身想追，却发现那小小的背影在逐渐地变大变成人形，最终以如今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模样，以睥睨三界六道的姿态转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眸中是他还未爱上她时的玩世不恭和骄傲自负，陈善美怔怔地看得有些出神，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出现牛魔王、罗刹女、猪八戒、沙悟净、马秘书、冬将军、夏仙女、红孩儿，他们围着他笑，他就也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陈善美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真丢脸，今天怎么总是哭。
从孤身一人到如今总算是有四五好友，孙悟空，现在总算是有人陪伴你，你总算是没有那么孤单，真好，真的，很好。
飘雪的空中有一块空气突然快速转动内凹，隐隐浮出漩涡的形状，陈善美擦了擦脸上的泪，听到漩涡中传来爱丽丝的声音，“陈善美小姐，别哭了，没有时间了，齐天大圣还在第二个摄像机等你。”
陈善美转头去看孙悟空，发现那只不过是个影子，被落雪模糊了形状，最终被风吹散成土，她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已经被带起的风卷入漩涡，冰冷的空气吸入口鼻，刺的她打了个冷颤，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和陈善美一起被卷入镜头时孙悟空仅存的意识想要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突破层层阻力伸手到她那边，却猛地抓了个空，他心沉了沉，想用火眼金睛找到她，后脑却像被人打了闷棍似的钝痛，眼前有隐隐的黑影，按理说以他的力量不可能如同弱小的人类般被打晕，可在这个空间内一切都像是脱离了控制，朝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因为在下一秒，他就很可笑地晕了过去。
孙悟空再醒来时发现自己仰躺在类似曾经陪陈善美种树的学校操场上，一堆小学生好奇地围着他，其中一个还抱着足球，小学生们把天空挡的严严实实，抬眼只能看到他们小的不堪一击的脑袋，影子全都罩在他身上，他烦躁地抬手捏了捏眉心，“呀小鬼，围着我干嘛？都给我闪开。”
孙悟空屈膝坐起来揉了揉脑袋，小学生们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还是一眨不眨地大胆地盯着他看，他皱了皱眉问他们：“人类小孩，你们知不知道陈善美在哪？”他问完又有些好笑，“算了，我的错，我不该问，你们怎么会知道。”
没想到这些小孩还真的知道，抱着足球的男孩有些嫌弃地问：“鬼善美？你找鬼善美干嘛，她脑子有问题的，老师都不让我们和她玩。”
孙悟空拧眉，目光中透出的戾气吓跑了小学生们，他看了看四周，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鬼善美？”他勾了勾嘴角，“跑得好，再让我逮到就把你们煮了炖汤吃。”
他猜想这个摄像机中录制的应该是陈善美的童年，而这个猜想在他看见举着黄色雨伞仓皇从教学楼中逃出还摔了一跤的小陈善美时得到了证实。
孙悟空远远地看着她惊慌的表情和刮破的裤子，看着她紧紧抱着雨伞的手上擦出了血痕，看着她无处可逃地躲在树下东张西望，看着她曾经没有妖精大人在身边的日子，都是怎样的无助。他近乎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小陈善美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把脸扭开警惕地看着树上繁茂的枝叶，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时候陈善美还没有见过牛魔王，还没有到过五行山，自然就还没有见过齐天大圣孙悟空。
孙悟空蹲下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小陈善美，声音低沉，“陈善美，原来你从小就不会照顾自己。”小陈善美奇怪地看着这个人，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手指小心地摸过刚才的擦伤，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生气，接着，他低头朝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
很奇怪的，现实中齐天大圣无所不能修复的这一口气，在摄像机中像是人类的呼吸一般毫无用处，伤痕依旧渗着血迹，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孙悟空高高在上的表情僵在脸上，小陈善美愣愣的看他，半晌突然啊了一声，“叔叔你是在帮我呼呼吗，谢谢你。”
孙悟空挑了挑眉，“呼呼是什么？”
小陈善美抬起手在自己嘴边吹了吹，“就是这样，我每次摔倒外婆都是这样帮我呼呼的，呼呼伤口就不痛了。”
孙悟空鄙夷地切了一声，“歪理，”他拿过她的手凑过去狠吹了几口气，“吹气有什么用，都是哄你这种小屁孩的，伤口又不会好。呀我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我吹一吹伤口就会愈合，是普通人类喘气能比的吗？”
小陈善美晃了晃手，眨了眨眼，“没有愈合啊，”她露出纯真的笑容，“但是真的不痛了。”
孙悟空扭着脸在一边生自己力量突然不管用了的闷气，突然想到什么，朝小陈善美瞪眼道：“呀陈善美，你刚才叫我什么？叔叔？哇真是，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气人，我是叔叔吗？怎么看我都是哥哥吧？”小陈善美畏畏缩缩地打量他，不敢反驳，他手绕了个圈竖在耳边，“陈善美，叫声哥哥来听听。”
小陈善美怎么看他怎么像叔叔，还是很奇怪的叔叔，但他一脸期待地等着，她又不好意思惹他生气，只好犹犹豫豫地小声说：“哥哥。”
孙悟空得寸进尺地凑近一些，“叫齐天大圣孙悟空哥哥。”
小陈善美抱紧雨伞，哼哼唧唧，“齐天大圣，孙悟空哥哥。”怪叔叔像是很满意的样子，笑起来倒是很好看，她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却被猛地探头的厉鬼吓得叫出了声，慌忙打开雨伞撑在头顶，头埋在膝盖上紧紧地闭着眼。
“怎么了？”孙悟空被她叫的吓了一跳，抬头正好和那没了眼珠吐着舌头的厉鬼打了个照面，他面无表情地瞪了厉鬼一眼，伸手推了推雨伞，“喂陈善美，要不要我把它赶跑？”
小陈善美攥着拳头不说话，雨伞跟着她轻微的哆嗦而晃动，孙悟空见状扬起自信的笑，活动了下脖子和手腕，猛地推出了手掌，用哄小孩子的口吻喊着：“杂鬼，退散！”
厉鬼应声从树上消失，孙悟空洋洋自得的嘴角还没翘起来，厉鬼又猛地探出头来，长长的舌头左右摇摆，像是在嘲笑他，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情气愤又无奈，这该死的tv鬼，居然在剧本中把他的力量抹去了。
小陈善美从雨伞下露出头来，拽着孙悟空的袖子把他也罩在雨伞下，她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你人真好，你其实是看不到的吧，你不用安慰我。”
“怎么看不到，”孙悟空边拿手在脸前比划边翻着白眼吐着舌头，“不就是长这样的杂鬼吗，陈善美你胆子不是大得很吗，怎么这种程度就被吓到了。”
小陈善美很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看他，“哇哥哥原来你真的能看到，”她兴奋地抓着他的袖子晃，“我还没有见过像我一样的人呢，外婆说我是很特别的人，所以哥哥你不要怕，你也是很特别的人，因为特别所以才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孙悟空玩笑般的一句“我才不是愚蠢的人类呢”哽在喉头，明明她才是怕得要死的那个人，明明她因为这灾难般的能力饱受折磨，明明她只有一把破破烂烂的雨伞来撑走所有的不安和恐惧，明明她孤独得要死，明明手还在抖，却安慰他不要怕，夸他特别，此刻看着自己的她，居然还袒露出欣喜的情绪。
陈善美，这样长大的你，居然还会欣喜。
陈善美，这样高兴的你，漂亮得我想哭。
孙悟空展臂把小陈善美抱在怀里，沉着嗓子止住鼻尖的酸意，“陈善美，你不要耍帅，不适合你，”他捏了捏她肉肉的脸，“丑死了。”
小陈善美眨巴着眼睛缩在他怀里，半晌他还没有放开的意思，她推了推他，“哥哥你是在哭吗，我不会笑你的，外婆说想哭的时候不哭会憋出病来，哭完了继续勇敢地生活才是好孩子，哥哥你要当好孩子，哭完了就不要害怕了。”
孙悟空握着她肩把她放开，黑眸含着不好意思的愤怒，“谁哭了？陈善美，你怎么总是外婆说外婆说，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小陈善美纯良地笑，眼睛里亮亮的，“外婆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最喜欢外婆了，外婆最好了，”她突然想到什么，拉着他站起来，“我带你去见我外婆吧，你和我一样特别，外婆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孙悟空本下意识地想拒绝，可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突然想起来那次在五行山他骗她的情景，当时她也是抱着他的胳膊求他不要走要带他去见最喜欢的外婆，他却狂妄卑鄙地取走了她的记忆后离开了二十五年之久，后来才知道五行山之遇后不久最喜欢的外婆也离开了她，他很多次都在后悔，当时如果去见一面，该多好。
所以他应着心中的喟叹，轻轻说，“好。”吐字郑重，字字真心。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小陈善美的这个愿望，齐天大圣孙悟空至少要应一次。
小陈善美高兴地牵起他的手，另一只手提着雨伞随着脚步晃呀晃，孙悟空看着她裤子上因为刚才摔倒而沾上的泥土和蹭破的膝盖，几次想提出要背她，却在看到她因为高兴而活蹦乱跳的样子后欲言又止。
陈善美，你应该很少这样毫不畏惧笑容满面地走过这条路吧，甚至是从来没有过，那就让你多走一点，这段路是妖精大人陪你走的，你一定要记得，虽然来得很迟，但是陈善美，我来了，就再也不会走。
小陈善美突然回头跟他说：“哇好神奇，以前我自己走路的时候总会有长得很恐怖的鬼出来吓我，今天和哥哥一起走居然就没有了，难道是因为哥哥是大人所以他们不敢了？那我也要快点长大，那样外婆就不会担心了。”
孙悟空默默听着，恩，不对，你长大以后他们也还是会吓你，不过你长大以后就有我了，我全部帮你吓回来。他好奇地问她：“陈善美，你外婆这么担心你，为什么不来学校接你？”
小陈善美很懂事地摇头，“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路并不是很远我自己可以的，如果外婆一直接送我我就会产生依赖性，如果外婆有天不在了那我就再也没法一个人了。”
孙悟空看着她的侧脸不知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懂得可真多。”
小陈善美扬起脸来，“你是在夸我聪明吗？除了外婆还没有人夸过我呢，”她突然伸手指着前方一扇红色小门，“到啦，那就是我家，我和外婆住的地方。”她说着喊着外婆跑过去推开了门，又冒出头来朝他招了招手。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居然难得的有些紧张，除了陈善美那些不像家人的家人，他还没见过对她来说这么重要的亲人，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天平复不下心情，小陈善美又扒着门露出头来朝他喊：“哥哥快来，外婆说想见你。”
孙悟空只好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进门后也没看清面前的是谁就不管不顾地鞠了一躬，小陈善美拉拉他的衣角，“哥哥你也信佛吗，外婆也要我见到佛像后鞠躬。”
孙悟空疑惑地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看到端正地立在自己面前微笑的佛像后丢脸地恨不能闪身遁走，只好不情不愿地咬牙切齿道：“没错，我信，我最尊重最喜欢佛了，我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跟他待在一起。”
于是小陈善美兴奋地朝里屋大喊：“外婆外婆，哥哥不止有和我一样的地方，还有和外婆一样的地方，哥哥也像外婆一样对佛像鞠躬了！”
孙悟空百口莫辩地任由她拉着自己往里走，房间里出来一个很和善的老人，手中挂着一串佛珠，和蔼地看了看小陈善美后有些感激地朝他笑了笑，“快进来吧，家里不常来客人，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我煮了些大麦茶，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尝尝。”
孙悟空有些不自在地捧着茶碗，明明他自己就是几千年的高龄，却还是忍不住礼貌地开口，“您才是长辈，不用对我说敬语的。”
外婆依旧是笑着，略有些浑浊的眼中带着了悟的通透，“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就这样吧。谢谢你送善美回来，这孩子嘴上不说，其实一个人很怕的。”
小陈善美本来捧着茶碗喝大麦茶喝得很香，闻言插嘴道：“外婆我不怕的，我很勇敢的，我还有伞呢。”
外婆怜爱地摸了摸小陈善美的头，“对，我们善美最勇敢了，外婆不担心。”
孙悟空眼神有些动容，突然听外婆问他，“对了，你会编辫子吗？”他愣愣地摇了摇头，外婆伸手轻轻解开小陈善美的头绳，从怀中拿出木梳梳开她柔软的头发，“其实很简单的，看起来有些复杂，用心做的话就会很简单，只要编发的人有心意，辫子就会编的好看。”
孙悟空认真地看外婆的手指灵巧地挑着小陈善美的头发，这缕头发该编在哪边，那缕头发该穿向何处，他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东西，却在心里努力地一一记下，对他来说有些难，他没有说，外婆却善解人意地编了好几遍。
小陈善美摸着头发有些沮丧，“外婆，为什么我编的不如外婆编的好看？”
外婆慈爱地抱着她，“那是因为我们善美看不到脑后啊，善美啊，不管你眼睛睁得多大，看得多认真，总是有看不到的地方，但是不用怕，以后要陪伴你的那个人，他会替你把所有看不到的都补全，以此相对的，你也会使他的视线变得完整，善美啊，再等一等，可能他走得很慢，但是再等一等那个人总会来的。”
小陈善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她其实不是很理解外婆话里的意思，而今天外婆好像格外喜欢讲她听不懂的话，孙悟空淡淡地听着，心中一动，“您，为什么不问我是谁？”
外婆习惯性地转着手里的佛珠，意有所指，“不管你是谁，我教你编的辫子，学会了吗？时间仓促，只来得及教你这些，既然你要陪善美很久，我总想着要教你点什么，谢谢你送善美回家，也谢谢你将善美救回来。”
孙悟空重复了一遍，咀嚼着话里的意思，“将善美救回来？”
外婆笑着拍了拍小陈善美的肩，小陈善美笑着回头看她，在她怀中变成虚无，而她的身体也逐渐变成半透明的实体，发着微光，“谢谢你，我们善美，就托付给你了，齐天大圣孙悟空。”她在光中消失，整个房子也在摇晃中变得模糊，只有孙悟空手中的大麦茶还冒着热气。
小陈善美不过是摄像机中的幻影，外婆却是真实的魂魄，孙悟空喝完碗里的大麦茶，眸中含着困惑，连他都有些搞不懂tv鬼到底想做什么。
幻境中传来爱丽丝的声音，捉摸不透的神秘，“只剩下，一个摄像机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