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倒了下去,瘫在地上。谢砚吃痛,知道弦清是要放下自己,立即放手放脚爬了开来。走到太寒兽面前,拿剑杵了杵,转头问道:“它……真的……死绝了?”
弦清趴在地上,这时渐渐调匀呼吸,以剑撑地,缓缓站了起来,“不……不……知道……”然后吃力的走到谢砚身边,一个不稳,便要倒下,随即被谢砚扶住,“快……通知……你……你师父,过来烧了它,若,若有一丁点ròu没有死绝,它还会吸收,死了的,长回来……”声音极是低沉,犹如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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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发了信号,只不知师父什么时候会到。两人紧靠着坐下,谢砚这回,算是做了个十十足足的靠背,虽然忍气吞声,却也无可奈何……他抹抹手上结住的冰,之前倒未发觉,现在心中却是一凛,那冰,竟是浅蓝色,哪里会是什么人血?他把手伸到弦清面前,一双疑惑的眼睛盯着他。弦清疲惫地笑了,“也没什么,谁说过血液必定是红的?”然后伸手用衣袖要将那浅蓝的薄冰抹去……
谢砚却抽回了手,放到嘴里,添来舔去,一副很是陶醉的样子,弦清居然没有反对,只浅浅一笑。谢砚就连指缝也不放过,直到双手贴着肌肤的那层冰全部融化入肚
,然后盯着弦清衣袍前的一抹蓝色,看了许久,感觉自己太过丢人,便吞了口唾沫,才移开眼睛,开口询问,“你?不是人吧……”这般毫无心机地一语道破,全然不想那人会不会除了自己灭口……死死盯着弦清的眼睛,让他不得不看自己。
☆、相识何须知长岁,背上童子少年心 (3)
弦清按了按额头,也不回避,“那么你是不是准备帮我保守秘密呢?”
谢砚一咧嘴,“当然,谁都可以得罪……你不行……”然后眼光下移,移到弦清腿上,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满脸的纠结,又抬头狐疑的望着他。
弦清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蓬莱的藏书,真的太多了……读那么多野史干什么,修行才是要紧的事啊……”
谢砚脸色古怪,捏着下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还有多少……对……一甲子一次,还有六年……嘿嘿……我记得的,甲子三九之日,乃六十年间最冷,伏羲寒寂,长达九天,……我一定要看到你的狐狸尾巴……当真是三生有幸……哈哈哈哈!”
弦清全身一震,却平静的说道,“那么好的日子,你们蓬莱自是在张罗着过年……你又怎么会有机会出来?别做梦了罢……”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谁料谢砚忽的站起,一把将弦清推翻在地,“是啊,我下不了山,那我现在就要看,你快点变出来吧……”说着,还上前拉扯他的寒裘,用上了各种与修习无关的办法,抓,咬,扯,踢,蹭。
弦清自是脱了力,被这孩子一折腾,也是狼狈不堪,“别胡闹了,我答应你便是。”
谢砚立即停手,然后笑嘻嘻的,扶他坐起,“嘿嘿,那等六年,我再偷偷跑出来就是了……你应该还在天云门吧,不许逃了……”
弦清一脸的无奈,扶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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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门中,关河却是犹豫了,谢砚求助,就怕那孩子顽劣得很,不愿吃苦……想来想去,担心他被魔教的擒获,便御剑去了,和北原掌门隐泽一起。
关河是蓬莱的掌门,时年古稀双庆,让天下无数人羡慕得紧。而最服众的,莫过于他德高望重的心xìng……
苍茫的极北平原上,两个飘然若仙的身影,速速飞着。
隐泽一身冷艳的长衫,厚薄竟如中原地带的汉服,这也不足为奇,她在北原修行了几十年,自是御寒……
☆、天台尤万仞,冠礼待君心 (1)
远远地,腾空看见那太寒兽,两人惊呆了……隐泽正准备回去张罗祭祀,却被关河拉住,“你仔细看看……它,是不是……不动……”
这时,远远的地面,谢砚高声喊了他们。
一场烈火,燃烧在极冷的冰川之上,关河与隐泽各自腾空立于东西两头,手中发出猛厉的火焰,将那最后的白ròu燃烧殆尽。
结束之后,关河长叹一口气,面对弦清,微微拱手,鞠了一躬“小兄弟修行果真非常人能比啊……”此时弦清也恢复了些力气,兀自站着,微微一笑,拱手,深深鞠躬,“关长老过奖了……”
关河自是打心眼开心得紧,正道之中,若多有几个这样的人才,还惧什么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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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自是到了各派弟子回去的时日,谢砚缠着弦清不放,闹得北原和蓬莱极是尴尬,本来这九岁的孩童从娃娃起就傲上了天,不屑与人多话,只自己看书,怎生这般反常。若在平日得罪了人,关河训几句杀杀气焰便罢,现今这般闹腾,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弦清也是无可奈何,俯身,拍拍谢砚的头,然后向关河鞠了一躬,“关长老,六年后,小徒的加冠宴,能不能派文居下山去参加?”关河不禁苦笑,难道这孩子这么磨人,就为了这个?然后向弦清微微点头,“弦清才子这般天大喜事,蓬莱自是要赴宴了,就派砚儿去吧……”谢砚拍掌叫好,立马跑了开去,围着屋子跑个不停,终究像了个九岁的孩子……
就算那时日,正是魔教来袭;就算那三九,正当喜庆的腊月?关河未曾多想,只一眼看出,眼前的年轻人,器宇不凡,当担天下大任,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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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没有这么赶,出了极北之境,便渐渐有了人迹,雇了辆马车,不快不慢的向南去了。过青海格里木城附近的时候,远远望了一眼天边灰白的昆仑山脉,那里,云雾深重,从来便是仙家修行的圣地。其中门派众多,最为出名的便是昆仑派。数日后,过了皇上定居的许都,这般天光见长,天气也暖和了。后横穿中原皖中庐州一带,过天柱山之时,两岸险峰绵延数百里,青山微黄,只不过一片初秋之色。顺水而行,那时飞快,整整一天,竟有轻舟万重山之感。只是庐州也有一座蜀山,山本平平,若徒步行走,半个时辰便到山顶,与蜀中绵延千里的蜀山仙境自是比不得,不知是谁取了这么个名字,当真好笑……
那防寒的裘衣,便也褪了下去。去的时候,狐裘尚新,这般一折腾,却已是破碎斑斑,心中,不免惋惜。“送我裘衣的人,又该怎么想呢?”
☆、天台尤万仞,冠礼待君心 (2)
过了庐州不久,便达湖北,在邻接皖西的黄州随便找了条河,雇船南下,自是过几日便要过江了。这里的天气,比之庐州,又要暖和一点,入眼的便是一片夏末的盛世繁华,蝉鸣正酣,日头正猛,大火星迟迟不肯西下……
只是行了几日,船行速度犹如乌龟行走,还未见长江,有些不对头,弦清细细看来,发觉那河水竟是向西北流的,水逆流而上,导致船只能靠风推着走,这一惊当真不小,细细问来,才知道那河名为“倒水河”,在盛夏之际,长江上游泛滥之时,竟然自动地从长江吞水,减缓洪涝危机,又在秋冬水干之时向长江吐水,使得中下游小河池塘均能水满,得以秋收之前的灌溉不作耽搁……
弦清闻之,欣慰地点点头,果然是人杰地灵……不过这般行船,好生耽误时间……
这日还在黄州境内,接近长江,行船两岸的泥土火红一片,近如新鲜的血液,弦清深感奇怪,问了船家,那船家拉长了声音,“小书生居然连这个也不知,这里是赤壁啊!赤壁赤壁,自然一片红色的……”弦清略略点头,“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赤壁,只听说过黄州的天台山极高极险……”谁料那船家眼中一惊,然后低声道,“虽然改名天台,书生无知,却也不要乱说罢……当心闪了身……”弦清微微一笑,漫江碧色,唯两岸红,“船家,这个小书生是知道的,只是说一说,又有何妨?”
船家不乐了,“天台山便是暗月山,暗月山便是天台山,倘若真的无妨,何必多费心思去改名?终归终了要图个吉利。”暗月,好一处钟灵毓秀的深山,不知何年何月,被魔教占领,这便上演了一部旷世悲惨的大战,血流成河,横尸遍野……自然禁口,是必须的了……
弦清不在意船家的禁口,也不再与他多说,径自去了另一头,欣赏其两边的景色来,树木倒是繁盛得紧,让人看了,心旷神怡,又有虎啸猿鸣,当真一个清静所在,等过了几年,自己搬来这儿隐居也无妨……当年瑶山,也是这般清奇……只是这边鲜红的土地,倒是不正常的很……煞气深重,恐有大劫……只怕世间百姓,又要受苦了……恰恰又是这连接南北两地的水流……
他却永远料不到,改名一事,过了几十年后便被大家忘了,附近,人人喜闻乐道那险峰奇峻的天台,更有后世李太白赋诗曰:“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yù倒东南倾……”(注①)虽是为了衬托一座不起眼的小丘,这般对于天台的评价,也与瀛洲蓬莱五岳等仙山齐名了……
从赤壁河口入了长江,横渡过去……
☆、天台尤万仞,冠礼待君心 (3)
长江两岸多有军事要塞,毕竟要防着对岸的敌人,这几年,几处重镇丝织粮食贸易发达,渐有如此长久下来,各自发展的迹象……心里自然是希望统一的,只是若统一,要打许多仗,死许多人,还是算了吧……这样平平安安,也未曾不好。
这日刚刚过江靠了岸,入了建邺城,所有街道的人都在议论同一件事,许多人还梨花带雨的哭泣担忧,主公孙伯符殁了……弦清自是吃了一惊,孙策尚才二十几岁,怎么说走就走,又听闻说是曹贼那边的jiān细,被伯符发现,斩了,家丁趁他外出狩猎,等了个他独自一人的空当,几人同上,全部战死,可知孙伯符武艺超常,只可惜脸上受了伤,觉得自己配不上江东第一美人大乔,日日对着镜子哭泣,劳神伤命,回去不久,便一命呜呼了……(注②)
弦清摇头苦笑,还以为真的会平静几年,那丞相也当真心急,江东无主,这便可以趁火打劫了吧。只可怜了孙策的弟弟仲谋,这年才十二三岁,便要担起家国重任……他也未料到,虽是这般,当丞相大举来袭时,孙权帅亲骑迎战,丞相看了对面的小儿,不禁惊叹“生子当如孙仲谋……”自是他的那几个儿子,没一个强过仲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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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邺的繁华,自然和长安的深重悠久不能相比,却也是一派京都之象,只不过是另一番水上城市的光景……这日入住客栈,直接去了房间休息,不在楼下逗留,大战刚过,船上颠簸了几日,难得可以好好调息……自是不愿放过机会。
他刚一上楼,客栈小二,又欢喜地迎进了一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大致看着,倒像是哪家财主的少爷。一身铜黄色的长衫,外套一件同色的长袍,本是极其铜臭,可那公子骨骼清奇,一袭长发捋至一边的肩上垂下,背上背了个长长的布包,面颊年轻,却有沧桑老者的神态,不像是普通的纨绔子弟……
注①:原诗《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著。
注②:这里多有省略,若要详细内容,请移至《三国演义》,忘了第几章……
☆、彼淇之岸,有琴五弦。其声哀哀,我心渺渺 (1)
他也是订了房间便回屋坐了,拆了布包,布纬散去,赫然一把五弦长琴……雄浑的琴声渐起,低沉,舒缓,隐隐之间有沧海龙吟之象。
隔壁的弦清心中却是惊奇万分,这般曲子,多久……多久没有听过了……不记得了罢……一曲渐渐远去,若隐若现,连绵不绝。不若自己平日的习惯,总是五弦齐拨,裂帛万里,将倾之势顿时止住会给人无限遐想,而这般渐行渐远琴音,弹的最好的,记忆深处,也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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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清推门而入,那人起身相迎,二人相视一笑,竟是默契万分,“这些年……你过得怎样?”弦清倒是开门见山,进来便问。那人温和地看了他,“还好,这几年我在蓬莱定居了,娶了那边一位倾国倾城的公主,生活倒是美满的紧……”说罢眨巴眼睛,挑衅之色顿起,却依旧温和的说话,“你呢?刚刚解决了太寒兽?很难过罢?”
弦清不答,上前拿过长琴,忽的拇指拨过五弦,震得整座屋子都有些动了……然后冷静的望着那人。那人微微点头,面色和逊了些,“果然……大人还是大人,小琴不敢冒昧了……”
弦清叹了一口气,对面跪坐下来,那“小琴”也在刚刚的蒲团上坐下,弦清淡淡说道:“若要再听你弹奏一曲,却是难了吧……”
小琴低头叹息,“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想听琴,为何要闯进来,扰了我的雅兴……呵呵……当真是……美妙之极……”弦清知他这话言左而及右,却仍然直视过去,“什么美妙?”
“很好……很好……这么多年,想我的琴,想疯了罢?哈哈哈哈……”仰天长笑,却不失飘逸风范……
弦清摇摇头,“是想得厉害,只可惜当年……唉……自然你罪孽深重,这般惩罚,也是应该……你……去投了魔界吧,这便……不用在人间流连千世了……”
小琴扑哧一声笑了,眼中似有泪水浸出,“我在蓬莱,极好极好的……那边的人,都是贤良友善得很,没有什么死板教条,却与那瑶山不同,……与那……天城不同……又何必,辗转去魔界?”
“好便好吧,当初你未能转世,这般残存,终归世间因果皆有源头,给你享了些天lún之乐,只是再过几百年,便要……”弦清没有说下去,只是望着他,眼中一片怜惜之色……
“那又如何,真的到了那一天,再和她一起散去,自然无憾,美妙的很……”他清幽地说着,眼中,竟没有一点悲伤之色,倘若知道自己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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