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醒之正道 > 正文 第十七章 浇水之争
    清明前后,撒麦点豆。当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将山沟岔脑的土吹得沸沸扬扬时,大山一天天随之苏醒了,有气无力地打着呵欠。山沟里,冒出了几许新绿来,伴着去年荒芜的杂草,显得分外安静。

    与往年一样,村民们抓紧时节播种c灌溉。去年冬天没下几场雪,山里显得更加干旱。“一年庄稼两年苦”,辛辛苦苦的农民们指望着风调雨顺,多收点麦子,让日子过得好一点。可老天爷就是不睁眼,过完春节后更是片雪未见,清明前连阴了七八天,最后一阵风吹得又是满天白云。脑山潮气大,全凭靠天吃饭,浅山就不一样了,没有雨水往往颗粒无收。

    如何保证老百姓能够旱涝保收,成为历任镇上c村上干部的重中之重。山沟里原来不浇水,年年也是靠天吃饭。沟底一股清水缓缓流出,成为附近村民们以前的生命之源。十年前,镇上来了个牛镇长,将山沟沟里里外外走了一转,然后将几个村的主任书记叫到一块开了个会,确定了一项“引水工程”,在距鸡窝村向上二公里个叫闸门子的地方修了一条大坝,建了一个小型水库。闸门子真是个好地方,向上一公里多是宽阔的谷地,里面石头丛生,随着地势缓缓往下呈一个葫芦口,形成十米左右宽c三十米深的沟,特别适宜修小型水库。前几任镇长一直想在此修水库,粗略预算了一下,得需要四十多万元。因镇上没有钱,只好向县上要,结果打了四五次报告,但每次都是这个口子紧那个口子紧,要了几次没拨下来一个子儿来,因此只好作罢。到了牛镇长头上,又提出了修水库的建议,镇上干部将几年来的无奈说了一下。牛镇长听了很生气,大骂了一通那些不作为的官老爷们,然后很硬气地说了一句“没人给钱也得干活!干完后好要钱!”

    对于此举,镇上意见也不统一,党委会上研究了半天定不下。最后牛镇长直接拍案而起:对老百姓有利的事必须做!出了问题我负责。于是,牛镇长带着三个支持修水库的镇领导组建了一个“闸门子水库修建领导小组”,专项负责该工程。他从镇上挤出五万元来,又连赊带欠筹措了几百吨水泥,开始组织修水库。

    牛镇长是有着独到眼光的。他只所以敢这样做,无疑瞅准了两个有利条件:一是修水库需要大量石头,而山沟偏偏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二是修水库需要大量劳动力,当时各村外出打工人较少,好多人有空都是晒阳洼(晒太阳),组织人力是不成问题。这些年,靠天吃饭的日子让鸡窝村等许多村子吃尽了苦头,特别是一到旱年,甚至于颗粒无收,解决生存问题民心所向。

    牛镇长直接下了死命令,让七个村每村派轮着派劳动力,专门派了一个副镇长驻到工地上指挥,自己一有时间就来检查。就这样,用了两个月时间,一道三十米高c十五米宽的大坝就修成了,“闸门子水库”五个大字一溜用红砂石砌成,显得分外醒目和耀眼。

    五万元钱修了个水库,一时成为县里大新闻。有人说牛镇长是滥用权利,私自摊派劳力,严重侵犯农民利益;有人说牛镇长是一心为民,敢冒天下之大畏;有人说牛镇长就是牛,故意和县上作对,这是给县领导脸上抹黑;有人说牛镇长是蛮干,没有任何专家论证的情况下就私自修坝建水库,是在拿人民生命当儿戏;有人说牛镇长是拿老百姓的血汗为自己捞政绩总之各式各样的话都有,可牛镇长听了都一笑而过,也嘱咐下面干部们不要做任何宣传,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水库建成那天,牛镇长个人掏腰包买了几串万字头鞭炮c又杀了两头羊,带着镇上几个干部到现场,慰劳一下辛苦了两个月的乡亲们。他万万没想到,这天各村来了两千多号老百姓,老老少少的,一个个在山坡上眉开眼笑,大大小小的鞭炮带来了上千挂。噼里啪啦,热闹非凡。一时间,小山沟里一时鞭炮不断,香气氤氲缭绕,显得格外热闹。老百姓都说:牛镇长就是一头老黄牛,一心为老百姓谋福利。

    有了小水库,牛镇长又安排了几项任务,一是由各村继续分派劳力组成引水队到脑山沟里,把能出泉水的地方都清理干净挖一下,确保有更多水源支撑水库。二是沿山谷两边集中修了两条主渠,分别引到两边村庄中,由各村再修副渠最大限度将水引到田地里。于是,以鸡窝村为首的七个浅山村开始有了水浇地,开始敢与天公斗了。而王殿臣则是这水库c水渠修建的主要骨干之一,所以至今一提起牛镇长,还连连说“那时候和牛镇长一块修水库的时候,确实苦,有一种回到生产队的感觉,但一个个真精神,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但有了水库并不是说一切都万事大吉了,浇水又成为村民们争斗的一条导火线。因为只有两条水渠,上万亩地都等要浇水,春播时村村都等着水。而天旱时脑山里水也少,水库中水量大减,故供需矛盾集中,两条水渠成了救命的血管,绕到哪里哪里截留。下游的村子更是眼巴巴盼着上游的人们放水浇地,上游的不浇完地一丝水都不放。年年为水争,各村的村干部们不厌其烦,镇上更是断不清的官司,甚至于镇上不少老干部都说“老牛虽说干了件好事,却给镇上留下了理不清的麻烦”。

    今天就是特别明显的例子。水库里注入的水本来就不足,另外加上蒸发量大,两条主渠里水位仅有三分之一,根本无法满足各村灌溉需要。种子播下去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地里干的快冒烟了,更别说看到麦芽。因此,各村村民们一个个坐不住了,各村村干部也坐不住了。人人都有私心,为了保障各家的出苗率,大家你争我夺谁也不让着谁。为了灌溉,村与村之间闹矛盾,村民与村民之间闹矛盾。有的家里男人多,此时变得很霸道。有的家里孤儿寡母,就只能望眼欲穿了。如果仅仅是指桑骂槐地骂几句,那倒也不是啥大事。可一旦急红了眼大打出手了,那就让村里镇上不得安然。

    本来,几个村早就商量好了,每个村轮流两天两夜,可岔沟里的马家沟村就不干了。一是马家沟村人多地多,这种方式很明显对他们不公平。二是马家沟村里基本上是回民,其他村除了藏民就是汉民,由于历史原因和宗教风俗习惯不同,故而隔阂较深,相互往来少。所以各村对他们都有一些排斥心态,当平均轮流浇地的意见提出后,大家举手表决,六比一通过,气得马家沟村的书记直大发雷霆c怒气冲冲甩袖子走了。

    鸡窝村村长没意见,反正他们是第一个村,离水库最近,不怕浇不上水。可有一个问题大家忽略了,鸡窝村一部分地在沟南,浇南渠的水;一部分地在沟北,浇北渠的水。近千亩地,南渠浇灌才三百多亩,大家也没放在心上。可没想到问题就出在南渠上。

    这天天还没有亮,鸡窝村几个村民就来到了水渠边,因为从今天开始水渠放水灌溉(为保证水流量,水渠在干旱时期都不允许轻易放水)。可村民们走到水库边时,发现站着十几个戴白顶帽的,正抬着铁锹守在水库闸边,渠里的水哗哗地流着,沿渠边几十米站着一个戴白顶帽的。

    鸡窝村村民们一看就明白了,这马家沟的是先下手为强了。但看到对方人多,就让其中一个叫王耀清的回去告诉村主任,其余人去交涉。

    “感谢c感谢!本来我们还想着来了费半天工夫提闸刀放水,没想到你们已经帮我们把水放上了!”今天带头的正是王殿堂,他上前一步对着其中一个回民说。

    “哈哈,别客气,我们浇水咋让你们辛苦呢?你们回去继续睡觉吧!这大清早的,冷不拉几的,还是家里暖和!”一个四十来岁c戴白顶帽的大个子回民说。他手里拿着铁锹,脸上笑成一朵花,可笑容里明显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哎呀,该睡觉的是你们!这大清早的,不会你们村主任记错了吧,咋把大家都折腾得不让睡觉了。我们鸡窝村是第一家,你们要浇水两天后呢!”王殿堂笑着回敬了一句,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哈哈,那是你们几个村定的,我们村主任可没同意!水库是大家修的,谁先放水谁先浇。我们先放了,那就没你们的事了,回去睡觉吧!”大个子回民继续笑着说,一副很不友善的样子。

    “七个村的事七个村商量,要是谁都这样抢着浇,那我们鸡窝村还不第一个守在水库边放水。殿元,赶紧收水去,让这几个阿爸们早点回去休息去,他们村主任看来会议精神没传达清楚!”王殿堂也笑着,然后朝在身后的王德元吆喝了一声。

    “好嘞!”王德元机灵的如猴子一样,马上提着铁锹带着三个村民沿水渠走去。水渠修好后,为了确保灌水需要,每隔几十米都修了一个铁闸门,以方便集中水量浇地。由于水库所处地势高,离得最近的一个闸门距离水库一公里多,离鸡窝村也只有一公里多。

    “哼,我看你们咋收水!”大个子回民继续笑着说,眼里带着一丝不屑。

    “咋了,你们想干啥?”十几分钟后,水渠边传来了王殿元的尖叫声。

    王殿堂把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马家沟今天明摆着就来抢水的。所以当王殿元去关闸收水时,马上被散布在水渠边的十几回民给拦住了,开始声音还不大,但后来就越来越大了。很明显已经发生冲突了,王殿堂不能再和这几个水库边的回民搅沫沫(胡搅蛮缠)了,赶紧快步朝争吵处走去。而与此同时,大个子回民和其他几个也快步向争吵处走去。

    这里离鸡窝村最近。就在王殿堂他们赶到争吵处时,村主任汪成义也带着十几个村民赶到了。汪成义是外来户,但威信比较高,在村里已经干了两届主任了。由于他经常夹着一个皮包,故而,大家都叫他“皮包主任”。

    “把水给我关了!”汪成义一声令下,后面的村民就三下五除二把水闸放了下去。

    “不要动手,听到没有!”水闸边挤了三十多号人,除了王殿堂五个人外,其他二十多号人全是白顶帽。王德元全身水淋淋的,还沾了不少泥,一看刚才受了欺负,被人推到水里了。王殿堂仗着人高马大,在人群中大声吆喝着。

    “今天谁敢卡水,就把谁填到沟里去!”刚才那个大个子回民一手提着铁锹,剑拔弩张一脚踩在闸门上。二十多个回民将王殿堂五个人围在中间,气势上已经占了上风。

    “哼,有本事填一个!”王殿堂肝火上升,握着铁锹的手瑟瑟发抖。他仗着自己练过几下,故胆子比较大。但因为对方人多,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本事关一下!”大个子回民眼睛直勾勾盯着王殿堂,似笑非笑。他和王殿堂的个头差不多,也是这里的头,现在仗着人多,故更是咄咄逼人。

    “有本事填一个!”“有本事关一个!”两帮人一时吵得不可交,但没有人动手。马家沟的仗着人多,但也不敢动手,因为鸡窝村离得近,他们村离得远。所以,只要鸡窝村的人不硬关闸,他们就不动手。

    “马有义,咋回事,不知道今天是我们村浇水吗?”正当大家争得面红耳赤时。汪成义带着人也到了,他认得大个子回民,一过来就先吆喝了一声。

    “主任,你来了?这些老回回不讲理,明明我们村先浇水,他们先把水放了,我来收水,被他们给踹到沟里了!”王德元一看主任带着十几个村民来了,因此在人数上不相上下了,随之也一下来劲了。

    “谁把你踹的?”马家沟一个人反问一句。刚才确实发生了推搡,但没人踹他。王德元关闸时,被马家沟的几个人一推就推下去了。但要说踹,就有点过了,毕竟大家都为水而来,都不想把事扩大化。

    “一帮猪踹了,猪脚印都还在呢!”王德元气冲冲地说,刚才他真吃亏了,庄稼人本来力气大,推搡起来也没轻重,他可是掉进沟里,头在渠沿上结结实实碰了一下。

    “谁是猪?你骂谁者?”“你这个型口(乞丐,骂人的话),祖祖辈辈都是猪。”回民不吃猪肉,将猪视为最肮脏的东西,骂人最毒时就骂“猪”。王德元这一句骂了一帮人,当下他们不干了,几个人质问c责骂王德元,还推搡开了。

    “哎呦,你敢打人!”一个矮个子回民突然一声大叫,一拳头打在王殿元脸上。刚才他们推搡王德元,而王德元也推搡他们,本来带着一肚子火,后来手劲自然就大了,一下子打在刚才这个回民脸上。

    “你敢打人!打死这个猪!”一个回民大叫一声,王德元身上顿时挨了两脚几拳。

    “驴日的,咋了!”鸡窝村的村民也不干了,马上有几个人冲上去给王德元解围,对着刚才动手的几个人连踢带打。

    “打!”“打死这些型口!”“打死这些猪回回!”一时两帮人都闹腾起来了,渠道边几十号人展开了混战。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汪成义大声喊着c劝着,但没有一个人听。

    “哎呦!”突然,汪成义的脸上也挨了狠狠一拳头。

    “打,打死我顶命!”汪成义也火了,一脚踢在离自己近的一个回民身上。

    “快点c快点!”渠沿边又跑来了一大堆人,刚才吵时声音很大,鸡窝村不少人都听到了。一些年轻人一看今天要闹大事了,赶紧通知村里人出动。骤然间,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就朝事发地点跑来了。

    “别打了c别打了”这时,渠沿南边也冲来了几十号人,为首的一个大声地喊着。这是马家沟的村支书马军,看上去有50多岁的样子。今天抢水的命令是他下的,也带着几十号人准备扎势。结果没想到真干起来了,一是自己这边人明显没有鸡窝村的人多,怕再打下去吃亏;二是自己抢水先失理,出了事自己担不起责任。本来,他想自己派出了二十多号人,把鸡窝村来放水的人唬住就行了。可没想到,王德元一句话骂得大家忍不住,推搡中产生冲突了。

    “不要打了c不要打了”马军大声地喊着,嘴张得比炕洞门都大。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汪成义一看马军来了,也止住了手,大声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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