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价的余地，而没有余地本身就是颠扑不破的强大依靠。
自从上次来的有些反常的雷雨之后，冬天就像安眠了一样，没有一点痕迹。
每一年的除夕夜宋清欢和黎初阳都没有做什么特殊的准备……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宋清欢自然是从来都无所谓那些形式的东西，黎初阳从小耳濡目染也对那些没什么感觉，他们连生日都不过。更何况黎初阳觉得过年最重要的就是团圆，鉴于他们每天都团团圆圆的，新年也就没什么多么特殊的意义了。
不过今年的除夕很难再和往常一样。
这一定不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除夕。但它一定是某种意义上的最后一个。
不过这已经都不需要挑明了。
“这次的年夜饭都jiāo给我吧，你等着吃就好了。”黎初阳调着电视漫不经心地说。
宋清欢的视线从书里稍微抬了抬。“为什么？”
“嗯……”黎初阳的五官有些滑稽地皱成一团：“为什么为什么？”
宋清欢疑惑地挑了挑眉。
“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宋清欢收回视线。“不管怎么看我才像是占便宜的那个。”
“你的确是。”黎初阳表示赞同。
上次的不愉快虽然不算轻轻巧巧但也还是就那样揭了过去。
不是因为没有问题了，只是和太有限的时间相比，没什么问题值得再多浪费在一起的一秒钟了。
如果不能更好起码不要变得更糟。
所以不会冒着变得更糟的风险求一个变得更好的可能。
不过等到黎初阳因为太过溜神把手指割破了的时候，她想，这时候见血还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尤其当宋清欢坐在她身边，仔细地帮她用创可贴包住伤口，她挑挑眉想除夕夜就要让她不得不面对着“坐的离我这么近我还不能靠上去”的考验真是太丧尽天良了。宋清欢自然地用拇指抚了抚创可贴的表面让它粘好。
黎初阳深吸一口气，真是够了。
“好了。下次小心一点。”
黎初阳几乎是立马就从沙发上弹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继续了。”
说着她又要掉头就走，宋清欢不解地拉住她：“去哪？”
“……做饭啊。”黎初阳瞄了瞄握在她手腕上的手，这真是太……
不过幸好宋清欢下一秒就松开了，他起身挽着整洁的袖口：“我来，你歇着吧。”
“为什么，这只是个意外。”
“嗯，你被意外撤销资格了。”
宋清欢也没和她再嗦。
黎初阳仔细地回想以往他们都是怎么过的除夕夜，可是除了模糊的璀璨烟花的背景，除了彻夜要震破耳膜的鞭pào声，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想不起来任何有意义的属于他们两个的画面，也许根本就没有。
可是她没有一点失落的感觉。
因为在那一刻那么清晰的记得的是每一年我们都在一起。
就像每一个平常的都要褪色的日子里，我们都在一起。
就像每一个理所当然存在的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我都在爱着你。
没有特别的决定xìng的铭心刻骨的某一刻，所以就算删除了任意的时刻任意的片段任意的情节都不会有变化。
所以我想我可以永远爱你，这和天不天真有没有经历没有关系。
黎初阳走到厨房的门口:“我来帮你。”
“不用。”宋清欢煮着汤头都没回地说:“回去等着。”
黎初阳撇撇嘴，靠在门边:“那我在这儿看着可以吗？”
宋清欢在身前氤氲的水汽里转过头，有些不理解地问:“看什么？”
一瞬间所有的声响都被淹没，窗外的黑夜被绽开的色彩涂抹。接连不断的bàozhà声和烟雾混着每一抹一瞬即逝的鲜亮衬着亘古不变的单调布景。
“看风景。”黎初阳面不改色地说。
宋清欢没听清，皱着眉问:“什么？”
黎初阳看着他无辜又茫然地做口型:“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宋清欢摇摇头自顾自低声说了句什么就继续做他的菜了。
黎初阳安静地靠在门边，把眼神从窗外年复一年的璀璨烟火收回来，看着他修长的身影。
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黎初阳想。
就是我现在拥有的生活。
既然马上就要被剥夺了这样的资格，能做的也只有努力去记得了吧。
而她明明本来什么都不需要刻意去记的，明明不需要靠回忆的。
宋清欢最终终于察觉到焦灼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本来张口想说什么，可是瞥见黎初阳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眼神，他又什么都没有说。
她怎么会那么难过。
“想出去吗？”
“嗯？”
宋清欢走近了一些又问了一遍:“想出去走走吗？”
“你陪我？”黎初阳开玩笑一样地问。
“可以。”宋清欢没犹豫地点点头。
黎初阳蓦然有些惊讶，然后她的唇线缓慢地抿成了有些温柔的弧度。
“不用了。我还是喜欢在家里。”
宋清欢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唇边也挂着清清淡淡的笑。
“好。那就在家吧。”
锅里的汤开始发出咕哝的声响，被窗外的bàozhà声彻底地掩盖，氤氲的热气从边沿散出来，越来越浓。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可是这些我都要记得。
☆、第二十六章。
即便是过年，学校也为要高考的毕业生留了教室自习，当然不是强制xìng的。可是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黎初阳再怎么想要和宋清欢待在家里，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她也还是背着书包到学校心无杂念地复习。她不能再把这次搞砸了。她没有再一年的机会了。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熬得到每天晚饭的时间，她就可以完全不用再担忧地回家享受剩下的时间了。这样每天都有一个期盼，就觉得那之前的忍受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黎初阳的指节刚叩在门上，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站在她面前。黎初阳的手还维持着叩门的姿势，错愕的瞬间里心脏猛然一跳。还好她稍稍偏了偏视线看到了他身后的宋清欢。
陌生的男人挑挑眉对宋清欢说:“喏，这回我不用走了吧。”
宋清欢的手从他的背上垂下来，黎初阳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是被宋清欢推出门的。
“回来了。”宋清欢侧过身让黎初阳进来。“这是……”
没等宋清欢说完，旁边的男人就悠悠然截断了他的话。“我是他哥。”
黎初阳的动作又定格了一瞬间，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他正在冲她笑，比友好更友好的那种。然后黎初阳转头看了看宋清欢，他只是皱着眉没说话。
黎初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啊我……”
“我知道你是谁。”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完全和宋清欢是不一样的类型，却同样的难以捉摸。
黎初阳点点头，却什么都没心思在意。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他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他有哥哥。
“好了，你可以走了。”宋清欢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又试图把他往外推。
“可是是你让我回来的。”
宋清欢不耐烦地说:“那我现在让你走。”
“没大没小的。”他翻了个白眼又勉强回过头冲黎初阳招招手。“改天来看你啊小初阳。”
宋清欢砰地把门关上，黎初阳的眉毛情不自禁地又缩在一起。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有个哥哥。”
宋清欢没怎么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他一直住在国外。”
黎初阳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种感觉，她好像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她突然又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远。
可是她不能再陷入这样的情绪里了。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黎初阳四处看了看说:“我饿了。你们是刚刚已经吃完了吗？”
黎初阳只是想找个出去吃饭的借口透口气，她还是觉得很心塞，可是她也不想让宋清欢感觉得到。
可是宋清欢只是摇摇头说:“没有，我在等你。”
黎初阳有些不可置信地说:“啊？那你就为了等我让你哥饿着肚子还把他饿着肚子赶走啦？”
宋清欢皱着眉问:“有问题？”
黎初阳点头:“啊！当然有。”
宋清欢的眼神有些微妙的揶揄，没什么表情地低声说:“还有这么多问题。你确定今年考得过？”
黎初阳突然觉得太心塞，鼓足了志气脱口而出:“今天我不做饭。”
“是啊。”宋清欢转身。“你就知道吃。”
黎初阳撇撇嘴。先前那点不快的小别扭也一转而空了。
黎初阳看着宋清欢挺拔的背影，想着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太久，而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变了太多。那个从来不苟言笑难以接近的宋清欢还像一股冷气一样徘徊在她的记忆深处，而那个从来也不敢主动接近陷在只有一个人的爱恋里的自己也一同模模糊糊地存活在哪个画面里。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也可以看起来这么亲密，像现在一样。
那……我可以对未来留有一点点期待吗？
不敢想的未来，我可以有一点点设想吗？
黎初阳把头靠在车窗上，公jiāo车行驶的噪音大的也让人听不清耳机里的男声女声究竟在唱着什么。
就这样，终于又向前了一步。终于又靠近了一点点。
……
黎初阳呼出一口气，窗外的断断续续滑过的光影和耳边糊成一团的噪声绕得她有些恍惚。而不久前还蔓延在身体每一个细胞里的疲倦和喜悦，如今也被这种轻飘飘的感觉推挤到不知道像是哪辈子之前了。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只知道只要一直这么走下去就可以了，只要跟着时间每一天每一天的这样复制着结果就会好的。
黎初阳听着钥匙转动门把的声音，推开了门。
黑漆漆又静悄悄的。
宋清欢不在。他在家的时候哪怕这时候已经睡了，也从来都在客厅为她留着灯。他这个时间也只会偶尔有事才不在家，看来今天就是这么偶尔。
黎初阳没开灯，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突然就知道了是哪里不对劲。
当你习惯了踩着每一个时间点机械的运转着，心就开始空了。
……
宋清欢脱下黑色的风衣搭在椅背上。他有些疲倦地往自己的房间走，手刚搭上门把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
初春的夜里，稀薄的月光也带着冷冷的凉意，绕进客厅里模糊地罩了一层微弱的光。
宋清欢回过头，看见了蜷缩在沙发上睡了的黎初阳，却看不清她的脸。
宋清欢皱着眉走得近了，才看见她连外套都没有脱。
是因为太累了么……是在等他？
宋清欢蹲下身，看着她又长了起来的头发松松散散地被她捋在耳后，又顺着肩颈落了下来。即便如此还是有几缕遮着脸。
初春的夜晚还处处渗着冷意，连指尖都带着丝丝凉意。
宋清欢收回了手，在刚要触碰到的那一刻。
微弱的月光混着窗外点点灯火罩在她身上，白色的耳机线从她的发尾露出来还搭在她胸前。
宋清欢暖了暖手，才轻轻拨开黎初阳的头发把一只耳机摘下来，另一只还被她侧着头压着。他犹豫了一下，把她兜里的MP3拿出来放在了她旁边，然后他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另一只耳机线顺着没有声响地掉在了软软的沙发上。宋清欢抱着她往她的卧室走。
黎初阳被这突然的动作似是惊醒了，可是最终也没有真的睁开眼醒过来，只是皱着眉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宋清欢突然站在客厅中央不动了。
黎初阳的头正舒服地搭在他的颈窝上，而正似有若无地贴着他的脉搏的是……
宋清欢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动了动，他皱着眉站在那里，让人不敢接近。
最终他只是用力地闭了一会儿眼，走进黎初阳的卧房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黎初阳大概是太累了，没怎么挣扎，呼吸就又平稳了下来。
宋清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帮她把外衣脱下来。但是刚碰到就立马收了手，眉头皱的更深。他像是受了什么挫败了一样，给她盖好了被子，就匆匆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静寂的客厅里，沙发上还闪着淡淡的荧光。
她的MP3还没有关。
宋清欢拿起来，还听得到耳机里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一遍遍的英语材料。
宋清欢按下了关机键。
☆、第二十七章。
黎初阳被闹钟叫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怔忪，只觉得有些不舒服，晃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有脱。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好像是在沙发上睡着的……是她记错了？
黎初阳揉了揉脸，有些疲倦地下了床。
宋清欢已经做好了早餐，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他微微侧了侧头，语气有些复杂地问：“睡得不好？”
“啊……还好。”
黎初阳磨蹭到座位上，拿起了筷子，然后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脑回路终于伴着刺啦啦的电火花接上了。
是宋清欢把她抱回去的……吗？
黎初阳神情呆滞着，可是脑袋里充斥着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是她臆想的还是真实的画面。
黎初阳呆滞地喝了口汤。烫得她脸都红了。
昨天累积得终于露出头角的感伤已经不知道化成哪个坟头的灰了，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黎初阳都像刚开学的新生一样，对着什么都阳光灿烂。
可是宋清欢却远不是这样。
黎初阳拿起书包说：“那我走了。”
他像往常一样淡淡地嗯了一声。等到她出了门，门锁“咔哒”一声又扣上了，锁他一个人和空dàngdàng的房子一起，他才放下一直都没有翻面的报纸，神情涣散地发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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