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怕么?”
黎初阳摇摇头。
见到你的那一刻就不害怕了。
可是她不敢这么说。
那一刻,就像有人终于把她漂浮的灵魂重新归位,她找到了安栖之所,知道自己会被庇护,无所忧。而这一切都这么无法解释的熟悉。
宋清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不用害怕。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就好了。”
“好。”
……
徐桓宇真的就只受了些皮外伤,第二天就来上学了。
快上课的时候徐桓宇把正在睡着的黎初阳推醒。黎初阳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头有些沉,记不得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她睁开眼,视线却又来来回回的模糊又清晰。黎初阳摇了摇头,再睁开眼,视线聚焦在徐桓宇的脸上。
“怎么了你?”
黎初阳皱皱眉,徐桓宇的额头上还留着没有褪去的浅浅淡淡的伤疤,被细碎的头发隐隐约约地遮掩着。
但是那道伤口就像突然重新被剥开一样清晰地鲜艳地绽开在黎初阳的眼睛里穿透她大脑的神经。
黎初阳趴在桌子上,又勉强撑着桌子直起身来。她淡定地抹了把脸:“没事儿。”
徐桓宇真挚地问:“那我怎么觉得你脸色发白看着要晕呢……”
黎初阳想都没想扔了一句“被你丑的”。
一向从没怀疑过自己长得可好看了的徐桓宇撇着嘴转过身,有些忧虑。
“瞅两眼就要晕,什么病啊这是。”
“……”
回家的一路,黎初阳觉得头一直在轻微地疼,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又不像是感冒的样子。
终于挨到家门口的时候,脑袋里几乎已经是一片空白了。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回到床上休息。
她推开门,却怎么也没想到正撞上宋清欢的眼睛。
宋清欢手里握着刚倒满水的水杯,正要回房间。他的眼神突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黎初阳觉得心脏猛然缩紧了一下,愣在那里。
她忘了,她忘了她还根本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也不过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大脑停止了思考,情绪也像是被冻结,反shè机制接过权力的王冠。
宋清欢抿了一口水。
“回来了。”
黎初阳低着头点点头,顿了顿又“嗯”了一声。
也不过缓了一步的时间,下一秒黎初阳就狼狈地却试图体面地快步走回了房间。
真是太糟糕了。
☆、第二十四章。
夏天的夜有些凉,黎初阳蜷缩在床上,头不再疼,心里却突然不可抑制的难过。然后就像掉进一片混沌里,在一片模模糊糊的晕眩里睡过去。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暴戾的狂躁。已经分辨不了是雨珠还是水柱接连不断地砸在玻璃窗上砸在大理石的窗台上,砸落新生的嫩叶,还试图瞬间征服坚固的岩石。像是要毁灭一切的声响。
黎初阳从床上支起来,不知怎么的头还是沉沉的。她下床去关窗,走到一半一声闷雷却远远地震起来,几秒的时间倾盆的大雨也在衬托之下几乎没有了声响。
黎初阳突然停了下来,呼吸变得急促。又一声雷急促地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统领了空中的领域。黎初阳头疼得受不了没有力气地倒在了地上。
一直在门外犹豫着怕她睡着忘了关窗着凉的宋清欢,听到声响立刻转动了门把,连敲门都忘记了。
宋清欢看见倒在地上的黎初阳,感觉就像有人在他心上狠狠地抽了一鞭。
他把她抱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怎么了。”闪电将房间映的忽明忽暗,黎初阳脸色发白,眉头皱着紧紧的闭着眼睛。又一声雷响,她又疼的瑟缩了一下。
宋清欢拨开挡在她眼前的头发,轻轻地托着她的脸。喉咙却像是突然哽住,说话都觉得艰难。“哪里不舒服?”
黎初阳不安地动了动,直到眼侧的肌肤贴在宋清欢有些微凉的侧脸的边缘,才像终于抓住了浮木一样,安稳下来。
她有些委屈地喃喃地说:“头疼。”
“我们去医院。”
“不去。”黎初阳勉强地收紧手指抓着他的袖口。
“不去。一会儿就好了。”
宋清欢沉默着不做声。
“求你了。”
外面的雷声依然震彻天际,黎初阳的头也越来越疼。
她闭着眼睛眼前却是成片的红。
最开始她以为是血红,可是不是,后来她才看清是燃烧起来的火光的红。
把所有都焚成灰的红。
宋清欢没再说话。
他的表情是让人读不懂的复杂的沉重。他轻轻地将手覆在黎初阳死死地按着太阳穴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好受一点一样。
他没有再要求她去医院。
因为他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为什么这么难受,包括黎初阳自己。
可是除了陪着她生生熬过这一段时间的折磨,他也无能为力。他也只能沉默不语。
什么都不能告诉她。
窗外的雷声和脑海里冲天的火光融进了同一个场景里,介于梦境和现实之间,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熟悉的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恐慌和无力。
和感觉得到体温的安抚了所有不安的切切实实的依靠。
在发生了的所有的一切之后。在这之间的那么多打上专属印记的时光之后。究竟我要怎么做才能说服自己放弃一切的牵绊和关联,生生的抹去所有的羁绊,成为彼此最终的无足轻重的尴尬的家人。
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所有的克制和别扭的委屈都因为疲惫而无力再维持。
黎初阳的眼泪滑落到他的领口。
她哽咽着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能不能不离开你。”
每一次沉闷的雷声过去,淅淅沥沥的雨声都衬的房间里更加的沉寂。
冷冷的风将寒意打在他的背上,宋清欢这才想起来窗户还没有关。
他把黎初阳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黎初阳不适地挣扎了两下。
宋清欢轻轻地抚平她眉间的皱褶。
“不能。”
他低声说。
可是却是从未有过毫不掩饰的无可奈何的难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黎初阳就醒了。
几乎肆虐了一整夜的暴雨也已经没有了力气,淅淅沥沥地喃喃自语。还拢着寒气的晨光淡淡地透过紧闭的窗子。
宋清欢坐在她的书桌前,右手支着脸,还没有睁开眼睛。
黎初阳看着她,觉得真是熟悉。
明明是已经过去太多年的相似场景,可是自动的,心脏就又陷进当时柔软的感受里。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需要保护的时候,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人每时每刻都淡淡地在你的生命里划上深刻的一笔。
这已经不是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问题了,是羁绊。
是朴素的时光堆积起来的不需要什么震撼回忆就能感受到的自然而然就流淌在每一个瞬间里的羁绊。是这比依赖更复杂的牵绊让我不想再要任何一种没有你的生活了。
我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可是如果我这样说的话你会怎么想。
宋清欢睁开眼睛,黎初阳的视线已经停留在天花板。
你只会当做是小孩子天真经不起考验的舍不得的情绪。
十七岁。黎初阳想,就因为我在你眼里还小所以我就什么都不懂想什么说什么都是天真吗。一定要经历过失败过看过大起大落的人说的话才可靠又现实吗。
“还难受吗?”宋清欢轻声问。
你以为我只要离开了看过更广阔的世界,什么就都会变了,就会看清这不过是一时的迷恋,就什么都不会再留恋。
可是我在你身边成长不是为了有一天离开你去更广阔的天地,而是为了更接近你。
黎初阳难过地几不可见地皱起眉。
“好多了。”
不是不知道有无数的未知的可能,不是不知道时间也许会缓慢地把我打磨成另一种形状。
情绪会变,感觉会变,xìng格会变,想法会变,周围的人会变,生活的方式会变,我会变。
可是还有些事,是已经扎根了再也不会变了。
是在我爱你之前就拥有的陪伴和保护,是随着时间缓慢的推进而越来越厚重的记忆,是每一个单独看起来都没有多少意义的场景拼凑起来的不能割舍的依赖和感情。
宋清欢走到她床边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你可以质疑我也许只是青春期的迷恋,可以质疑我无论是因为荷尔蒙激素还是一时冲动都可能不会长久的幼稚的爱恋。
对于这些,我都无话可说。
宋清欢沉默了良久才问了一句:“饿了吗?”
黎初阳摇了摇头。
可是对于我经历的和你的十二年呢?对于那十二年里我一直依赖着的你呢?
如果我说我想和你一直生活,如果我说也许我对爱情了解的不多,可是我已经足够了解我想要的是什么生活,我已经足够了解和你的生活,而且我爱你。如果你不相信在荷尔蒙混乱的青春期说出的爱情,你可以把它剔除可是剔除之后也对我爱你的爱没有多大的影响。如果这样,你能不能就会对我的话认真一点。
宋清欢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垂下眼,最后又坐回到刚离开的椅子。
“我很抱歉,关于这几天……对不起。”
黎初阳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在你离开之前这段时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我保证。”
“我不想走。”
“嗯?”
黎初阳闭上眼,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走。”
如果可以,我也想给你证明不是因为我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绚烂精彩才这么笃定。那么过早的信誓旦旦听上去不实际又孩子气。
你不是精彩世界的一部分,你不是绚烂色彩的一部分,你是我的世界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我的一部分。
我想证明给你看。
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因为我走了,你就不会再等我了。
而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第二十五章。
宋清欢又沉默了良久。黎初阳也没有出声。就好像从头到尾的对话都没有真正存在过一样。
“可是你早晚都是要走的。”
黎初阳想,并不是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是他不愿意,我还能说什么呢。
“……没关系。”
“嗯?”
黎初阳坐起来靠在床头:“你不是和我道歉吗,所以……没关系。”
宋清欢有些没跟上跳跃的话题,顿了几秒才略微有些疑惑地问:“……不生气了?”
“怎么可能,气着呢。”黎初阳撇撇嘴。“除非……你给我做个早饭再让我逃一天的课在家里自习,我还能考虑考虑。”
宋清欢淡笑着说:“你可以不用学习在床上休息一整天,我可以给你做三餐。”
“好的。”黎初阳又躺了下去盖好被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时间总会给一个答案。
而命运的每一步都那么奇妙,让人料想不到。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设想了所有的我承受不了的我们的结局,也许最后发生的就是我从来不敢想的美好结局了吧。
宋清欢正煮着清淡的粥,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知道他电话号码的总共也不过就那么两个人,他扫都没扫一眼屏幕上的一串电话号直接就接了起来。
电话另一头是听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的声音,散漫而不经心。
“怎么样了?”
“还好。”宋清欢淡淡地说。
“你不能指望能瞒住她一辈子。”
“我知道。”
“是吗。”对面的人半似嘲讽的笑了一下。“需要我回国吗?”
宋清欢顿了顿才说:“回来吧,你比我了解的多。”
他挂了电话,调小了火,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初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本笔记。宋清欢走到床边犹豫着还是没有叫醒她。
这次是真的要放她走了,让她去过自己的人生,去过崭新的生活。
他知道也许瞒不了她一辈子,可是等到有一天连他都变得无足轻重的时候,真相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她也不会那么痛苦和难以承受。
而他……
宋清欢皱着眉退开了两步,他从来没有认真的定义过他的身份。可是无论是哪一种,对自己一手抚养大的小姑娘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想法,这本身就是……践踏了她对他的依赖和信任。
可是他也不能再逃开,因为结果同样是伤害了她的感情。
他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还好,她就快要离开了。
他们都清楚这不是距离远近或者联系频不频繁的问题,这是从那以后不得不割断相依为命的紧密依赖,开始各自的大部分都不再重叠的人生。
其实一点都不好。
宋清欢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他一直想给她最好的,可是他现在却已经不确定什么是对她最好的。
……
时间真的不知道怎么就又溜掉了一大段,明明每一时刻都觉得缓慢而难熬,可是猛地一回守怎么会突然发觉一个月就像一周,一周就像一天,一天就像一刻钟,想着快点过去吧快点过去吧,然后想着想着就真的过去了。
期末考完试之后学校又安排了几周的课,直到过年的前三天才开始放寒假,说是寒假,却勉勉强强才凑得上半个月,更何况还有至少能做一个月的作业。
不过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虽然几乎每个人嘴上都怨天载道,对不得不遵守的安排心存不满,可是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真的没有人推着向前走,才是真的恐慌的时候。
不得不就意味着没有回转和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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