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的人群断断续续地把它弄皱踩碎。
徐桓宇依旧在她耳边念念叨叨,黎初阳走到大门口,脚步突然停了一拍,她不会看错,那校门口外拥挤的人群里,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宋清欢站在靠前的位置,身姿挺拔,清逸卓然。
黎初阳突然眼眶酸涩。
她想,怎么办呢。如果你一直生活在我看得见却不能踏足的地方,我只能那样看着你圆满而孤独终老了吧。
这一辈子那么长,在长逝的那一刻之前本没什么缘由这么斩钉截铁地说出一生的谶言。
愚昧地自以为透过一刻就看透了一生,好像这一刻就是一生。
可是人生又那么短,如果不把每一刻都当作一生来过,那么还有哪一刻是有意义的呢?
☆、第十八章。
宋清欢后来就不再在校门口等她,他把车停在路的对面,几乎不露面。
黎初阳刚开始还有些受宠若惊欣喜若狂,这样的特殊待遇可不是太常见,可是时间一长,几天过去了,若惊若狂也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受宠的欣喜。
黎初阳觉得很满足,是满足到能溢出来满足感,充盈着她周身的每一个空气分子,又不像沾着露水的玫瑰,转瞬便会枯萎。
他们很少说话,几乎是不需要描绘的场景,不是因为已经足够心动和美好,是因为没什么可描绘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不美好。
这是每一个像生活里大部分那样的瞬间。大多数人喜欢将这样的瞬间描述成平淡的生活。然后将对失去色彩的平淡的赞美依托于它的“真”。
平平淡淡才是真。
除了真好像找不到其他的优势与跌宕起伏刻骨铭心的精彩抗衡。
可是不是这样的。
黎初阳把头靠在车窗上,眼前的光影景象向后闪退,宋清欢在她身边安静地开着车,有一种和瞬息变幻的世界不同的,长久而不受影响的感受扎根在心里。
生活是平常的,可是它不平淡。
它的不平淡不在于瞬间迸发出的刺激耀眼的火花,而是在于它不会停留。无论是哪一刻,多美的时刻,多震撼的时刻,多难忘的时刻,初见的时候,深爱的时候,生离死别的时候,它都不会停留。它淡然而温吞地把镜头拉的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把所有的瞬间都依次消解,什么都不会长久地停留。两侧的风景不断变换着闪过,不变的只有脚下不停前行的路。
你什么都留不住。
它用每一个平常的瞬间包裹着这样的残忍。你觉得它朴素得温柔。
因为你还没有意识到你以为的平淡生活那么云淡风轻地就磨碎了所有让你如痴如醉的不平淡。
而你只有了解了它这一种模样,你才能感知的到它能给你的是怎样厚重而长久的美好。
不再需要心弦被挑动来证明你的情感还鲜活着,不再需要期待着惊喜来冲击百无聊赖的空白的时光,不需要情节,不需要语言,不需要所有的瞬息变幻,也不在乎所有的瞬息变幻。
你将所有经历过的珍贵和美好揉在一起织成一条毛毯铺在脚下永恒不变的路,无论风景天气会激起那一刻怎样的情绪涌动,可是有些东西是不变的。当情绪褪下,瞬间过后,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感受。每一步的感受,它成为了每个瞬间的底色,它会被那个瞬间里可能出现的美丽震撼深刻沉痛掩埋,可是它不会变,当“瞬间”在变。
而它才是你生活的样子。
那条路的样子才是生活的样子。
所以……
“到家了。走吧。”宋清欢说。
“嗯?”
黎初阳缓过神,车窗外几乎没有星光,他看着宋清欢模糊而熟悉的脸,怔怔地没有反应。宋清欢没多说什么,垂下眼倾身帮她把安全带解开。
所以我每时每刻都觉得很幸福。
所以我离不开你,是因为你早就已经不是让我心动的美丽风景,而是渗入我的生活里,每个瞬间都有你。
……
过了几天,整个班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从前无异,就像没有一个人缺席一样,就像不见的人什么都没有遭遇一样。
没有人提起了。
该笑的还是在笑,该学习的还是在学习,该打闹的还是在闹,该聊天的还是在聊天,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终究是别人的人生,自然而然的淡漠。
黎初阳皱了皱眉,收回注意力。
“诶老实jiāo代。”徐桓宇转头和黎初阳聊起天:“昨天接你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嗯……”黎初阳在“叔叔”和“哥哥”间纠结了一会儿……“……我哥。”
“哦~”徐桓宇yīn阳怪气地把一个语气词吐得百转千回。“肯定不是亲的。是不是!”
徐桓宇眯着眼睛逼问。黎初阳伸出一根手指头往上一指:“听,上课了。”
徐桓宇得意洋洋地抱着胳膊:“别装了。你喜欢他。”
黎初阳面不改色充耳不闻。
“哎,就你这闷得像个电饭锅一样的个xìng得追到哪年能成啊哎,等哥改天有机会帮你一把啊。”
徐桓宇慈爱的说。
黎初阳转过头真诚地说:“谢你一户口本。”
“你确定一个户口本就够了?”
“……”
黎初阳懒得再理他。
晚饭的间休时间,黎初阳照常一个人在食堂吃完了饭,去学校后面已经荒废了的人烟稀少的小cāo场散步。
可是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那边有人好像起了什么冲突,两个男生挡着一个女生的路不让她过去。黎初阳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可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不太妙的情况。
正常情况下,黎初阳瞟一眼就不会再关注。高中里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男女生之间各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和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有联系引火上身,各种各样的私生活故事在异常敏感的青春期层出不穷时时翻新。
黎初阳从来就没那个闲心看热闹。可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黎初阳走近了几步再看,才猛然发觉那个女生是谁。
是徐桓宇的女朋友。
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黎初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和别人私jiāo不多,朋友不用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如果这就是关于普通同学的事,她都不会自不量力地chā手。可是徐桓宇不一样,她没法形容自从知道了徐桓宇和她差不多的情形之后,她心里有多安慰……他们是同伴。徐桓宇觉得她怎么样她不知道,可是他也绝对不会知道自从他们坐同桌以来,他给了她多大的支持和慰藉。
不过就几秒钟的时间,黎初阳的脚步急促起来,她朝他们的方向跑过去,在离的很远的地方就喊着“嘿……”,然后她才想起来她不知道他女朋友的名字。她一向安分守己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她心里不能控制地有些害怕和焦躁。
黎初阳略有些滑稽地跑到她面前,没看那两个古怪发型的男生。“嘿……你吃完饭了?”
被问到的人略有些诧异地盯着她。离得近了黎初阳才发现她真是漂亮,不是那种庸脂俗粉的漂亮,就是……美,哪里都美。看着这么个素颜的美女,欣慰她同桌艳福不浅,黎初阳心下镇定了些。
“你不回学校吗?我们一起回去吧。”
“啊……”她歪了下头,了解了黎初阳的意思。“好。”
黎初阳把手绕过她的肩膀揽着她往回走,她自始至终没敢看那两个长得就很不良的青年。她挺直了背,害怕他们会突然拦着她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回了学校,黎初阳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啊。”她脸色略有些苍白却还是尽可能抿着微笑。“你人真好。”
“不用谢……我……”黎初阳太久没和陌生人打jiāo道有些别扭。“我是徐桓宇的同桌……我应该的。”
想了想她突然又觉得这话有些容易引起误会,赶忙又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就是我们是同桌……很好的同桌……可是不是那种让人误会的同桌……”
眼看她越解释越乱,小美人真诚地笑开了,眉眼弯弯,伸手拍她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别紧张。我叫崔雅宁,你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嗯。我不知道。”黎初阳点点头。
“总之……真的非常谢谢你。”她真诚地说,过了几秒,她抿抿唇有些犹疑地开口:“我能拜托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吗。”
黎初阳张口想说什么,最后都吞了下去,开口说:“好。”
……
黎初阳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从来不chā手别人的事,更不是答应了别人却不信守承诺的人。
然而现在她却在挣扎着怎么把“我今天遇见了你女朋友她遇上麻烦了我帮了她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为好”这件事在不打破与当事人的诺言的前提下告诉当事人的男朋友。
徐桓宇近来都很沉默,看上去心情就不好。而能惹得他情绪变化的也只能是和他女朋友有关的事了。黎初阳知道她不应该过来chā一脚,可是毕竟是关乎人身安全的事,无论如何,安全第一。
黎初阳十二分地后悔自己当时就那么答应她了。
“那个……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徐桓宇扭过头,勉强撑着一副和善的表情。
“我觉得你应该多关心一下你女朋友,虽然最近挺太平,可是前几天报纸不是说了吗那个什么杀人犯还没抓到让大家小心什么的。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你你还是别让她一个人了以后……白天也不行……”
徐桓宇刚开始还有些困惑,渐渐地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你什么都别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黎初阳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可是徐桓宇是多聪明的人,言尽于此,也不需要再多说了。
而如果黎初阳此时此刻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她应该还是会说的。
黎初阳僵硬着脸看着眼角贴着创可贴,整条胳膊都淤青了的徐桓宇,说不出话。
但是显然他的心情要好得多,徐桓宇冲她挑了挑眉说:“认真的,以后就是好兄弟。”
他没多说什么。黎初阳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可严肃地说:“不,你别指望我帮你打架。我正经人。”
徐桓宇斜着眼睛睨着她,扭了下嘴角。
剩下的黎初阳没多问,不是自己能帮上忙的事情,她再打听那就是八卦了。她还没有一颗那么狂热的心。
☆、第十九章。
波澜起伏永远不是生活常态,尤其是在高三高四快节奏的压榨下,几天之后所有的故事和听说就都久远的像是几年之前的了,只剩下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的更新的习题。
生活又安定地像平常一样。
宋清欢近来给她出的题目越来越难。黎初阳半遮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试题,痛苦地倒在桌子上。
“有问题?”宋清欢坐在对面,十指jiāo叉随意地支着下巴。
“是啊是啊!”黎初阳不满地抬头,抖着那张密密麻麻的纸。“有这么多问题呢!”
宋清欢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所以?”
“哈哈……”黎初阳干笑了一声:“你一定是在逗我……”
“嗯……”宋清欢沉吟,倾身抽回她夹在指尖的纸。“是啊。看看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学得那么好。”
他从夹着的书里又拿出一张试题递给她。
“做这个吧。”
黎初阳想:不是吧,他不会那么在意那件事吧,又没多大仇……
黎初阳一边低头看题一边瞄着他。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宋清欢的手指轻轻地敲在桌子上淡然地说:“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黎初阳唯一能说出口的就只有“哈哈……”。
大学刚刚开学,宋清欢也开始忙了起来。
黎初阳和他说不用麻烦每晚都来接她了。宋清欢一声“不麻烦”就让她把接下来所有的话都吞下去了。
时间总是走的飞快,等到有意识想到去查一下日子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这一学期又要结束了。寒假又要到了,可是天气依然没有转冷的意思,秋天的凉爽还舍不得跟时间离去,冬天好像又被无限期的延迟。
黎初阳已经可以弹奏一首完整的曲子了,基于她惨不忍睹的节奏感,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黎初阳准备再学一首曲子凑一双,然后从此就和所有乐器老死不相往来。
周末又是晴朗的一天,黎初阳享受着熬过几周苦楚后的成果,心满意足地没什么感觉地按着熟悉的旋律折腾着琴键。
“我有哪里弹错了吗?”弹完之后黎初阳扭头问看着书的宋清欢。
“唔……也不是错。”宋清欢没抬头。
“好吧。那我哪里弹得不好?”
宋清欢沉默着。
当一个人没有哪里弹得好的时候,你就很难说哪里不好了。当然,说了她也不会懂。
宋清欢合上书走到她旁边,顺带着勾了把椅子,冲她微微扬了扬下巴。
黎初阳立马往旁边撤了撤。
宋清欢坐在她旁边,他解开衬衫的袖扣,将袖口往上翻了翻,优雅修长的手指落在白色的琴键上。
“跟着我。”
黎初阳反应了一小会儿这是什么意思,然后瞬间惊喜地把手放在低音区的键位。
这不是第一次他给她示范,这却是第一次她参与到他的旋律里。
音符开始从指尖流泻出来,无所谓好与不好,无所谓契合或是不契合……不,这不是由耳朵能决定的。
黎初阳第一次觉得她离他那么近,当然这也无关空间上的距离。
她想如果她真的懂得怎么欣赏音乐就好了,如果她懂流转的旋律有多美妙,也许她就更能明白这样的形式有多微妙。
不过即使是现在她连一个音符都不懂,她也已经觉得自己模糊地了解到它能有多强的感染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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