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打包票,没有人真的对这种口水战感兴趣,人们真正感兴趣的,是打动人心的作品。我选用你的作品在我的报纸上发表,不是因为我们是亲戚,而是因为你的作品清新,自然,触摸到读者心灵深处美好的情感。”
冰冰受到这样的鼓励,抬起头来说:“谢谢尹伯伯开导我,鼓励我。”
尹正霏叹息说:“我多吃了几十年的饭,现在既然有幸成了你们的长辈,就该带着你们少走弯路,少受伤害。最终能够走得长远的,还是真情。”
尹正霏送冰冰和孝慈出去,再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我会留意《大新报》的动向,甘敬之要是再有什么动作,我就让人把他这些年乌七八糟肮脏龌龊的故事讲几个,敲打敲打他。小人最怕鬼敲门,他既然做小人在先,就别怪我装鬼吓人。”
冰冰如释重负地说:“幸亏有尹伯伯,不然我们可怎么办啊?”
孝慈说:“尹伯伯,那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去看你跟妈妈。”
晚上,孝慈和冰冰躺在床上说话。冰冰问:“你说人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丑恶的伎俩?这么多包装得高尚庄严的肮脏?”
孝慈反问冰冰:“你说的是不是那个甘敬之?”
冰冰点头加摇头:“不光是他本人,还有他鼓吹的那个有识之士的圈子。”
孝慈说:“我们做不了什么有识之士,我们就做普通人好了。”
冰冰苦恼地说:“真没想到写作出了名之后,会有这样的麻烦。甘敬之说的那些东西我一辈子也学不会。”
孝慈疑惑地问道:“他说什么?哪些东西?”
“他说专情是旧女xìng可悲的美德,”冰冰边回忆边说:“他还说新女xìng追求无拘无束的感情,让□□间的吸引为作品带出新意。”
孝慈骂道:“那就让他的老婆,他的姐妹,他的女儿去做有识之士中的新女xìng!”
冰冰感叹说:“我还是情愿做旧女xìng!我还是继续写旧女xìng!”
“我还是继续爱我的旧女xìng!”孝慈说着,翻过身趴到冰冰身上去亲她。
在尹正霏的点拨下,冰冰在受到《大新报》上文学评论的攻击后,未予理睬,对方又发了两篇类似的评论,冰冰还是没有搭理。相反,她集中精力,在《申江报》上连发三篇新作,以佳作对付恶意攻击。
第一篇写一个平时养尊处优的少nǎinǎi,在丈夫离家为国戍边时,勇敢地挑起持家养家的重担,专情至终,未能等到丈夫生还,只等来丈夫的遗骨。冰冰按自己一贯的风格,把爱国情一笔带过,在女人对丈夫和家庭的真情上重点泼墨。
第二篇说的是清朝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和硕格格,和亲远嫁一个三十多岁的蒙古亲王,格格嫁过去才知道,正当壮年的亲王早已姬妾成群子女众多。格格虽然有王妃的尊位,却因为年幼力单,饱受其他姬妾的非难。格格以十四岁的纯真,过人的才智和日渐显露的女xìng魅力,最终排除万难,得到丈夫的恩爱与敬重,进而帮助实现了蒙古各部的团结和边境的安宁。同样的,这一篇也是着墨于女子的纯真与专情,把各种利益冲突轻描淡写。
第三篇,写的是一个富家小姐邵薇薇酷爱写作,向报社投稿的过程中,结实了花言巧语的报社编辑高善言。高善言觊觎邵薇薇的美貌,才第二次见面就在薇薇的茶水中下迷yào,然后将薇薇□□,并拍下薇薇的□□,想威逼薇薇就范,成为他的□□。薇薇发现上当之后,向家人求助,其父设美人计引高善言上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拍下高善言的丑态。邵家父女又借助私家侦探查出历年来受高善言诱骗胁迫的众多女xìng作者,组织她们联名告发高善言的罪恶行径,终于将高善言绳之以法。
最后这一篇,不但直指报社编辑的下流猥琐与罪恶勾当,而且展现了受害女xìng斗争的勇气与力量,终于把《大新报》那边给震住了,停止了在冰冰身上做恶意文章。
冰冰的最新作品比以前的更受欢迎,因为这些作品在真情上一如既往,在深度上则超越了以往。这一次打着文学批判幌子的恶意攻击,没有打垮她,而是历练了她。
第48章 树大招风
1948年6月,杜冰冰和挚友陈倩云双双从大学毕业,冰冰准备好要当自由作家,而倩云被美国加州大学录取,准备踏上去异国深造的旅途。
冰冰拉上另一个好朋友乔安娜,在一家咖啡店给倩云践行。安娜是最后到的,冰冰跟她拥抱之后问她:“安娜,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还好吗?”
安娜烦闷地说:“我还不是老样子,整天忙着孩子们的事情,今天都差点来不了。结婚四年不到,生了两个孩子,现在肚子里又有了第三个。我都生怕了!再这样生下去,我的一生就完了!”
安娜突然想起来问冰冰:“冰冰,你结婚两年多了,怎么不见你生孩子?”
冰冰脸一红:“我我要读完大学啊。”
安娜怀疑地追问道:“你说不生就不生吗?难道你们夫妻不同房?”
“我们”冰冰看了倩云一眼,倩云正带着明察秋毫的笑意看着她呢。冰冰就附在安娜的耳边跟她嘀咕几句。
“真的?!”安娜兴奋地叫道:“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转念一想说:“现在知道正好。我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再生一个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不管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生了它我就收兵了。”
倩云提醒安娜说:“你要跟你的沈先生商量好,生孩子是夫妻双方的事情。”
安娜愤愤地反驳:“有什么好商量的,生三个还不够吗?我对得起沈家了!他敢说个不字,我让他睡地板,不许上我的床!”
倩云笑道:“还是安娜有魄力。”
冰冰言归正传说:“倩云,你准备在美国待多久?”
倩云答道:“硕士课程要两年,另外可能还要多用一年把英语提高一下。”
安娜chā话说:“那就总共要三年。倩云,你一定要读那么多书吗?那你什么时候才结婚?”
倩云轻轻地答道:“我这辈子不大可能结婚了。”
“啊?”安娜大吃一惊:“为什么呢?”
冰冰心里明白,但是不好多说,只说了一句:“倩云,只要你快乐就好。”
三个好朋友一起喝咖啡吃点心,乔安娜想到了郑卓颖:“好怀念当年卓颖跟我们一起的日子。”
冰冰叹道:“是啊,好怀念我们四个人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倩云这一走,又少一个。”
倩云连忙承诺说:“我不会像卓颖那样一走就杳无音讯,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三个女生在咖啡店门口互相拥抱告别。冰冰和倩云祝安娜生产顺利,安娜祝倩云一路平安。然后安娜匆匆地先走了。
冰冰嘱咐倩云:“倩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接着紧紧地拥抱倩云,眼泛泪光地说道:“我希望,你在美国能遇到一个你喜欢的人。我不想你一个人度过一生。”
倩云的眼睛也湿润了:“冰冰,人和人之间都是凭缘分在一起。我过去没有强求,以后也不会强求。你不要担心我,我已经都准备好了。”
“你要给我写信,让我放心。”冰冰说着放开倩云。
“我一定会写信的。” 倩云应承下来。
1948年8月,国共两党战事达到白热化,受战争所累,上海乃至全国经济吊在了崩溃的边缘。□□政府颁布《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开始发行金圆券。□□的儿子蒋经国亲临上海,督导金融管制和市场管制,勒令各界将金银硬通货和外币在极短的限期内兑换成金圆券,商家存货凡超过三个月的一概没收。
蒋太子紧盯上海的金融与工商大户,调动正规军队,加上警察与民兵,明确提出“只打老虎,不拍苍蝇”的口号。
八月底的一天,一群荷qiāng实弹的士兵冲进了重生洋行,直奔总经理室,外间的李秘书吓得站在座位边上不敢动。杜文畅从里间的座椅上站起来问:“你们干什么?这里不是战场,是办公室。”
一个少校军衔的军官问杜文畅:“你就是杜文畅吗?”
文畅平静地回答:“我是。”
那军官不动声色地宣布:“初查重生洋行违犯《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非法囤积各类货物超出三个月期限。我们现在奉命拘捕总经理杜文畅,待详查之后再做进一步处理。”
文畅反驳道:“本行仓库早已经过多次检查,绝对没有存期超过三个月的货物。”
那军官反问:“青浦大顺路的仓库呢?你敢保证吗?”
文畅知道,青浦大顺路的仓库,是义社的,不在洋行的范围内,但是有些洋行经手进来的货物,是由义社拿去分销的,洋行并未过问,文畅不能保证那边仓库的情形。最关键的是,义社的老板是他的父亲,如果蒋太子一定要抓个人去调查,那文畅当然不会推到父亲头上。
所以文畅默不作声。
那位军官就接着说:“我们已经查到青浦仓库逾期存放的货物了,铁证如山。你们现在要想的就是怎么自圆其说,保住脑袋,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杜公子该不会建议我们去抓令尊吧?”
文畅问道:“我可以先给内子打个电话吗?”
那位军官摇摇头说:“杜公子,请你马上爽快地跟我们走,大家面子上好看一点。让这个人去给你家里报个信不就行了?”他说完指指外间的秘书。
文畅无奈,拜托李秘书说:“李秘书,请你把这里的情形通知我太太,叫她不要慌,我相信事情会在调查之后有个妥善的解决。”
李秘书诚惶诚恐地回答:“我一定会尽快通知太太,总经理自己要当心。”
文畅跟着那一群官兵往楼下走,并没有戴上手铐之类的,他看上去还算镇定。在楼梯上和楼下大堂里,当洋行的职员们一锅粥一样惊恐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回头看着后面的李秘书,大声说:“我太太会尽快到洋行来处理事情,大家要保持镇定!”
李秘书会意地点点头,总经理这是要把洋行的事情jiāo给太太善后。
李秘书飞快地到杜家报告事情的经过,邱菊儿的第一反应是拉住念慈的手说:“念慈,你不要慌,还有爸爸在,爸爸会想办法的。”
念慈的另一只手摸在明显隆起的肚子上,声音有点颤抖地说:“我不慌,我不慌。”
孟冬月连忙走到念慈的另一边坐下,扶着念慈的胳膊。她也怕念慈经不住这个打击。
李秘书犹豫地说:“总经理jiāo代,说太太会尽快到洋行去处理事情,好稳定人心。”
杜重生制止说:“念慈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这么重的身子,怎么到洋行去做事?”
念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然后才说道:“爸爸,我可以的。又不需要我出力气,我只要去坐着就行了。我知道文畅就是这个意思,他需要我这么做,我一定要去做。”
李秘书连连点头说:“太太去坐着就是稳定人心,洋行就不会乱。”
于是杜重生对李秘书说:“那你赶快回去跟大家说,念慈明天起就去洋行,先把你们那边稳住,我这边再想法子救文畅出来。”
第二天的报纸上登了杜文畅被带走时的照片,配着大标题“蒋青天出手,杜老虎被抓”。不过明眼人一看即知,这抓的不是杜老虎,是杜小虎。
上方留着杜老虎在外面还有用呢。他们软硬兼施,逼迫杜重生用大量真金白银和美元去兑换一发行就遭市面抵制的金圆券。此外,杜重生为了保护儿子在关押期间不吃苦,上下打点超过一百万元,毫不吝惜。一个月过去了,这件事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所有指证都只有初查,进一步的调查迟迟不见行动。杜重生想好了应对调查的办法,也请好了律师,酝酿了过堂时的说辞,但是都还没有派上用场。
杜重生打通关节,得到一次探视文畅的机会。他和邱菊儿,还有念慈一起去了。他们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就站在那里等着,焦虑不安。
文畅跟在一个便衣的看守后面进来了。他胡子拉碴,头发已经很长,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并不合身,根本不是杜家送进去的换洗衣物。杜重生真不敢相信他的一百多万块钱只给儿子换来这份待遇。不过文畅看着还健康,神态还平和,眼睛还很有神。
杜重生夫fù一看到文畅这个样子就都悲从中来,只有念慈盯着丈夫的眼睛看,那眼神里的光亮让她心里稍微放心。
文畅先开口,第一句是安慰他的妈妈:“妈,不要哭!我还好。”
他的眼睛看的是念慈。念慈微微点头,她没有哭。
文畅转向父亲说:“爸爸你要保重身体,脑部供血不足的毛病一定要小心。”
杜重生点头,然后问儿子:“吃得饱吗?睡在什么地方?有没有生病?”
文畅只是笼统地答了一句:“爸爸不要担心,我没事。”他的眼睛扫向那个看守那边。
杜重生会意,走向那个看守说:“这位先生,我的儿媳fù挺着大肚子来看她丈夫,麻烦你行个方便,让他们夫妻单独说几句话。”
杜重生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银元塞给看守,看守接过去在手里掂了掂,不甚满意的样子。杜重生拱手说:“出门匆忙,请你多包涵。”
那看守只是白了他一眼。
邱菊儿见状毫不犹豫地取下自己的耳环项链和手镯,一股脑地塞给看守说:“先生,光是这个手镯就至少值一根小黄鱼。”
那看守这才面露喜悦之色,大口大气地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让少nǎinǎi在这里待一会儿,你们两位跟我到外面去等。”
杜重生夫fù跟着看守出去了。念慈马上走到文畅跟前,拉住文畅的手问道:“你真的还好吗?”一面说一面泪如泉涌。
文畅搂住妻子的肩膀说:“念慈,不要哭,现在还不能哭。你听我说,第一件事,你要照顾好自己跟孩子,然后”
文畅警惕地看门口的动静,念慈明白丈夫有重要的话说,连忙擦干眼泪,问道:“然后怎么样?”
文畅确定门口没人偷听,这才说:“我被他们提审了多次,已经弄明白了,他们不会要我的命。他们抓我,第一是要杀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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