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见到你了。”杜重生朗声对她说,一边也在打量她。
“我不记得曾经见过杜老板。”姚雪颜说得比较生硬,她对男人是有戒心的。
杜重生指指自己的左胸下方:“那天晚上,你给我拔出那把刀,还记得吗?”
“噢,原来你是那天晚上那个人。”姚雪颜松了一口气,直觉告诉她,现在她安全了,这个人是不会害她的。
杜重生说:“本人名叫杜重生。我记得姚姑娘的芳名是姚雪颜。不知道是哪个颜字?”
“颜色的颜。”姚雪颜说道。
“我猜也是这个颜字,容颜的颜。”杜重生看看姚雪颜,加了一句:“姚姑娘当得起雪颜这个名字。”
姚雪颜低头回避这个话题,脸上刚刚浮现的一点微笑消失了。她很反感男人这样对她说话。
杜重生怎么会忽略她这个表情变化,正因为她的反感,杜重生才更放心。
“姚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杜重生客气地问。
“我有两个孩子。”姚雪颜面无表情地答道。
“哦。”杜重生吃了一惊,但是没有评论什么,又多问一句:“有孩子了怎么还要出来跳舞呢?”
姚雪颜不悦地反问说:“难道孩子们不要吃饭吗?杜老板不知道生了孩子要养吗?”
姚雪颜的声音平静了一点,又说道:“杜老板没有什么真正的事情的话,我要回去练舞了。”她转身就出去了。
杜重生很久没觉得自己原来这么愚蠢了。把一个感恩的见面弄成了一个尴尬的结尾。不过有一点他明白了:姚雪颜需要养家,那她目前肯定没有男人可以依靠,而他杜重生可以给她依靠。他家里虽然已经有一大一小两房太太,但是再多一房应该不成问题。多两个孩子也不成问题,反正杜家人丁不旺,只有大太太生了一个儿子,二太太进门一年多了还未见怀孕,他很乐意收养两个孩子,救命恩人姚雪颜的孩子。
过了没有几天,阿德和阿力来跟姚雪颜告辞。
阿德兴奋地说:“杜老板新开了一家店铺,我跟阿力要去当正副掌柜了!”
阿力更是喜形于色:“我们的工钱,多了十倍都不止!姚姑娘,那天晚上我们跟着你跑一趟,现在jiāo上好运了!”
“啊哟,那我恭喜你们了!”姚雪颜嘴上说着这个,心里却担忧,不知道自己会碰上好运还是会引火烧身。好心不一定有好报,要看你帮的是什么人。
杜重生迟迟没有对姚雪颜做什么,不是忘了她,而是雇了一个私家侦探仔仔细细去查清了她的身家状况,重点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
姓牛的侦探向杜重生报告:“杜老板,姚雪颜的第一个孩子,是跟尹正霏生的。据房东和街坊说,尹正霏是她的远房表哥,应该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不过没有正式成亲。这个姓尹的后来入赘宁波的富商岳家,不要姚雪颜了。姚雪颜赶在生产之前从老房东那里搬走了,大概怕姓尹的回去找她。”
杜重生点头表示满意:“哦?生孩子还怕孩子的父亲回去找?那就是要彻底断干净。那她的第二个孩子呢?”
姓牛的侦探答道:“她第二个孩子的父亲很神秘,不过我还是查出了蛛丝马迹。我找到了当年把房子卖给姚雪颜的那对夫fù,他们说当时付钱的是一个姓陈的男人,但是房契当场就jiāo给姚雪颜。他们后来在报纸上看到那个男人的照片了,才知道他是国民政府高官。这个姓陈的在不同时期用过好几个不同的名字,扑朔迷离。”
杜重生问牛侦探:“何以见得姓陈的是姚雪颜第二个孩子的父亲?”
牛侦探回答:“那对卖房的夫fù说,他们最开始去看房的时候,男的抱着一个小女孩,姚雪颜怀着孕,当时没有马上买那房子;后来又去看的时候,多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佣。所以卖房的夫fù认为姓陈的是那两个孩子的父亲,姚雪颜是他的外室。”
杜重生自言自语:“这么说姓陈的对前面那个女孩还不错,外人都看不出来。他跟姚雪颜现在怎么样了?”
牛侦探分析给杜重生听:“姚雪颜几个月前因为经济拮据,把房子押给别人了,孩子们被女佣带到乡下去了,她现在一个人在麻油弄租了间小阁楼住着。所以我分析姓陈的应该是跟她断绝关系了,家用钱都不给了。”
杜重生说:“可怜的女人!”
他心里想的是,那正好,我杜重生可以做她的依靠。
杜重生第二次请姚雪颜到歌舞厅他的办公室。他开诚布公地说:“雪颜,因为你救了我一命,我今天才有机会在这里跟你说这番话。无论我说什么,绝无冒犯之意,都是为你和你的孩子们着想。听说他们现在还在乡下呢,你不想接他们回到你身边吗?”
姚雪颜虽然有戒心,但是杜重生的话再次让她感觉到,这个人不会害她。所以她就说实话:“我的房子押给别人了,现在没有地方给孩子们住。”
杜重生说:“这个好办。要么把房子赎回来,要么另外找个房子。”
“我暂时没有钱。”姚雪颜避开杜重生的目光,猜到他后面要说什么了。
杜重生马上提出了他的方案:“我可以出一笔钱,赎房子或者另找房子,这个由你定。你决定之后,所有具体的事情我来办。”
姚雪颜沉吟不语,看着杜重生的眼睛,因为她估计杜重生还有话没有说完。
杜重生笑笑说:“我知道你还在等我说,我要你做什么,是吧?”
姚雪颜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是啊,你要我做什么呢?”
杜重生说:“这个你还不明白吗?我要给你一个依靠,给你和你的孩子们生活的保障。如果你不反对,可以直接搬进我的公馆,暂时先住在外面也可以。”
“杜老板,你是想让我做妾吗?”姚雪颜冷冷地说:“我绝不做妾。”
“那就住在外面吧。”杜重生说,避免去提“外室”两个字。
“外室我也做不到,因为我心里有一个人,我在等他。”姚雪颜认真而又明确地说。
杜重生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生了两个孩子还没有人娶的舞女,居然拒绝他杜重生这么慷慨的提议。
杜重生压住想发脾气的冲动,问道:“那个人知道你现在经济有困难,需要有人养家吗?”
“他他现在有难,自身难保。”姚雪颜说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牛侦探的分析不准确啊,杜重生皱着眉头想。
他随即像姚雪颜一样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生计的依靠,还不如你的痴心重要。强扭的瓜不甜,我杜重生不缺女人。你救了我的命,你跟一般人是不同的。如果我一定要报答你,你想要什么?”
姚雪颜看看杜重生,觉得杜重生这话是真心诚意的,所以她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杜老板愿意帮我多少呢?”
杜重生反问她:“你觉得我这条命值多少?”
这简直是鼓励她狮子大开口。所以姚雪颜打定了主意,提出她的要求:“我想先把原来的房子赎回来,然后杜老板,我帮你打理这间歌舞厅吧。我知道你忙,没时间天天到这里来,我没有别的长处,歌舞厅的生意我应该是拿得下来的。每个月我向杜老板结个帐,有赚头都归我,行不行?”
杜重生不由得心生佩服,这个女人真的是与众不同的。他看着姚雪颜,眼光是欣赏的,敬佩的,也是遗憾的,因为这个女人没有接受他。
姚雪颜见杜重生看了自己半天还没说话,就自己找个台阶下:“杜老板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我没有说过刚才的话。”
杜重生笑笑说:“哪里,我是觉得遗憾,我的命在你眼里只值那么一点儿吗?好吧,就依你的。先把你的房子赎回来,至于这个歌舞厅的生意,你接过去做吧,我就不chā手了,你也不必跟我报账了。这里房产本来就是我的,保护费以后就给你免了。”
姚雪颜追问:“那么这里的租金怎么算?这是生意开销里面的大头。”
杜重生半开玩笑地说:“姚老板,你真是有生意头脑啊,这样我就不必担心你赚不到钱了。这里的租金,你说了算,每个月一块钱我都不嫌少。”
姚雪颜还有一个要求:“我想把这个歌舞厅的名字改一改。”
杜重生根本不在意:“这个我不管,以后它是你的生意了,你做主。我说了我不chā手。”
姚雪颜大大松了一口气:“杜老板,我谢谢你。”
“你救了我的命,我好像到现在都还没说过谢谢两个字呢。”杜重生说:“你又何必谢我呢。这些是你该得的。”
姚雪颜把歌舞厅改名为“夜上海歌舞厅”,重新装修,重新做了招牌。她请杜重生去给她的新歌舞厅剪彩,但是杜重生没有去。姚雪颜这边,他很快就放下了,因为他有了另一个目标,让他着了迷。
第39章 姚雪颜的归宿
姚雪颜回忆她和杜重生的渊源,她的夜上海歌舞厅的生意是在杜重生的帮扶下做起来的。这门生意是她后来这么多年赖以生存的基础,也是她送两个子女一路接受昂贵的西式教育的基础。从这个意义上说,杜重生对她,对她的子女,是有恩的。不过谁又能想到,多年以后,她的女儿要嫁给杜重生的儿子呢?这大概也可以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自从在报纸上看到念慈准备参加上海雪颜选美的照片那天起,杜重生对有关姚雪颜的消息又开始留意了,从那母女两人的相像,他判断出来,念慈是姚雪颜的女儿。之前他并没有觉察到重生洋行的那个总经理秘书就是姚雪颜的女儿,毕竟这么多年姚雪颜已经被他淡忘了。后来他之所以一下子就可以接受姚孝慈和冰冰jiāo往,也是因为孝慈是姚雪颜的儿子。当然,孝慈的生父确实也是不简单。
1937年,上海沦陷之前,在一个军政商各界头面人物参加的宴会上,杜重生和那位陈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杜重生因为出大量人力而且还捐巨资抗日,受到南京政府的表彰;而陈先生则代表南京政府到上海慰问抗日官兵。当时的上海市长与淞沪警备司令都对陈先生很恭敬。杜重生当时心里也闪过一个问题:不知道陈先生和姚雪颜怎么样了?不过这样的问题在当天的大场面下自然是不能提的。杜重生暗中观察陈先生,觉得这位先生和姚雪颜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现在,重新想起姚雪颜这个人,杜重生的感觉还是欣赏,佩服,又带着点遗憾。这是一个他杜重生曾经有意,但是没有坚持去得到的女人。现在他们要做儿女亲家了,而且不是一对儿女,是两对。
念慈对父亲尹正霏转达了杜家的意思,他们要请准儿媳的父母亲吃顿饭,同时下聘礼。杜家条件优渥,女儿本人又钟情于杜少爷,尹正霏对念慈的这门亲事非常满意。不过,在女儿嫁进杜家之后,姚雪颜还会不会再见他呢?他曾经对姚雪颜保证过,等女儿的事情一解决,他就不去烦她了,现在女儿的事情眼看要圆满完成了,可是他本人还没被姚雪颜真正接受呢。
这件事必须抓紧办,尹正霏心想。怎么办呢?还是只有借女儿的力。
尹正霏再一次跑到夜上海歌舞厅去找姚雪颜。现在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碰到的伙计和姑娘都跟他打招呼,称他尹先生或者尹老板。他走进姚雪颜的办公室,正好,只有姚雪颜一个人在。
“雪颜,我们的女儿要出嫁了。” 尹正霏充满希望地打开话题。
姚雪颜抬头瞟他一眼:“是啊,念慈结婚以后,你就不用再跑到我这里来了,省得你辛苦。”
尹正霏失落地说:“雪颜,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得不错吗?念慈也很高兴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你不要瞎扯,”姚雪颜马上纠正他:“我跟你不是一家人。”
尹正霏早就准备好了该怎么说服姚雪颜:“念慈的夫家要请我们一家吃饭,下聘礼。像杜家那样的人家,你不想念慈嫁过去的时候场面上好看一点吗?不想念慈以后在公婆面前有面子一点吗?你非要人家把念慈的父亲和母亲分开算吗?你非要以后念慈带孩子回外公外婆家还跑两个不同的地方吗?”
他看姚雪颜愣在那里,知道他还有机会,就马上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回转身来,二话不说,一下子跪在姚雪颜身边。
“你这是干什么,”姚雪颜没想到尹正霏有这一招,慌乱地说:“你起来再说!”
“不,这话我要跪着说。” 尹正霏坚决不起来:“雪颜,这一跪我欠你二十多年了,当年你到宁波岳家去找我的时候,我就该跪的,可是我那时候没有勇气。我这辈子肯定谈不上是光明磊落,但是无论伤害谁都没有伤害你这么深,无论欠谁的都没有欠你的这么多。自从知道有念慈之后,我的自责无以复加,我以后的年月就是为了给你当牛做马。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走。”
尹正霏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他前额的头发已经稀疏了,他两边的鬓角已经灰白了,他曾经清澈的目光有些迟钝浑浊了。他真的有老态了。
姚雪颜看着尹正霏,起了恻隐之心。
“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了。”姚雪颜声音有点哽咽,她的眼里有了泪光。她是为自己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这样一个勉强的结局而感到失望和无奈。她把头转开。
尹正霏大喜,随即又不放心地核实一遍:“真的吗?你没有哄我吧?你答应嫁给我了?”
“你起来吧!不要再嗦了,再嗦我要改变主意了。”姚雪颜把她的眼泪硬压下去,不免有点不耐烦。
“我起来,我起来。” 尹正霏答应着要站起来,但是一下子还站不起来,要扶着桌子借点力才慢慢地站起来。
“才跪了这么一会儿就起不来了,还逞能要跪。”姚雪颜看着尹正霏困难地站起身,责怪地说。
这话在尹正霏听来,是担心他身体不好,他赶紧解释说:“不要紧,是因为我这段时间锻炼过度了,想减肥,想跟你站在一起的时候般配一点。你放心,你嫁过来以后,我们还有几十年好日子一起过。”
见姚雪颜没有反驳他,尹正霏接着就问:“那我们的婚礼你要怎么办呢?”
姚雪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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