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大匾四字,曰“不其然而”。又山东济南府省城有酒店曰“者者居”,余不解,一日在孙渊如观察席上谈及此条,有一土人在座,答曰:“此出之《论语》。”余问曰:“《论语》何章?”曰:“近者悦,远者来也。”
一时为之绝倒。
◎男慕贞洁女效才良闻西洋人以fù人当家,其夫则反处深闺,chā花傅粉,若为其妻妾者。今广东嘉应州亦有此风,然较西洋为优,男人在家读书,女人支持家务,或开张店铺,或出门营生,以养其夫,一切米盐琐屑之事,俱不使其夫婿知之,恐旷功也。故粤中通省以嘉应一州文风为最盛,科第亦甲于他州县。一日余在袁浦张河帅席中,有北平杨桂山都转自粤东来偶谈及此事者,河帅笑曰:“此yù翻周兴嗣《千文》二句,当云‘男慕贞洁,女效才良’者也。”满座大笑。
◎先为阎罗王定案昔毛西河有女弟子徐昭华,为西河佳话。乾隆末年,袁简斋太史效之,刻十三女弟子诗,当时有议其非,然简斋年已八旬,尚不妨受老树著花之诮。近有士子自负才华,先后收得五十三女弟子诗,都为一集,其中有贵有贱,杂出不lún,或本人不能诗,为代作一二首以实之,以夸其桃李门墙之盛。此虽从事风流,而实有关名教。曩余在三松堂,客有艳称其事者,潘榕皋先生叹曰:“此人死后必转轮女身,自亦工画能诗,千娇百媚,而长安游侠公子王孙为其所惑者,当十倍之,必得相于到五百三十人,方能抵其罪过。”余笑曰:“公竟先为阎罗王定案耶。”
「恶俗附」
◎出会大江南北迎神赛会之戏,向来有之,而近时为尤盛。其所谓会首者,在城,则府州县署之书吏衙役;在乡,则地方保长及游手好闲之徒。大约稍知礼法而有身家者,不与焉。每当三春无事,疑鬼疑神,名曰出会,咸谓可以驱邪降福,消难除蝗。一时哄动,举邑若狂,乡城士女观者数万人,虽有地方官不时示禁,而一年盛于一年。其前导者为清道旗,金鼓,肃静、回避两牌,与地方官吏无异。
有开花面而持qiāng执棍者,有绊为兵卒挂刀负弓箭或作鸟qiāng藤牌者,有伪为六房书吏持签押簿案者;有带脚镣手靠而为重犯者,为两红衣刽子持一人赤杀巢逭衅欤又云斩犯者,种种恶状,习惯自然,恬不知耻,而反以为乐,实可笑也。近江yīn李明经见田亦极论之,有赛会十弊,以为鬼神非其族类,不歆其祀,而通乎上下,唯社为然。然自古方社祈年,不过烧纸钱,击鼙鼓,加芴诚拢酒奠春风,桑柘林边,人嬉夕照,乐太平之有象,式礼法于不愆,未有侮弄神明,叫嚣乡里,妄违礼法,败坏风俗,若此之甚者也。其言确切,深中时弊,略记于后。
一曰渎鬼神。《论语》曰:“未能事神,焉能事鬼?”未闻有敬鬼神而近之者也,不过借众人之钱财,供会首之醉饱,愚民不知其故,遂从而和之,一时成俗,百弊丛生,其宜禁者一也。
一曰乱法度。凡一府一邑,俱有山川社稷坛、文武城隍庙以及乡贤名宦诸祠,此皆列于祀典,官民之所宜春秋祭祀者。至若某土地神之为某王某侯某将某相,则不列于祀典。名爵既别,尊卑无序,古今倒置,仪仗各殊,即所谓yín祠也。而僧道借以弄钱,fù女因而游玩,其宜禁者二也。
一曰耗财用。一方赛会,万户供张,竟有勉强支持,百端借贷而入会者,亦有典衣粜米,百孔千创而入会者。以有限之钱财,为无益之费用,至于债不得偿,租不得还,冻饿穷愁而不自知者,虽斯民之自贻伊戚,亦由土俗之有此厉阶,其宜禁者三也。
一曰误本业。城市之民,俱有其业;乡曲之民,各有其事,民以勤俭为本,安有空闲时耶?且赛会皆在三春,既失其时,又失其业,吾实不知其肺腑,且试问此等事为名利乎,为衣食乎?小人之愚,一至于此,其宜禁者四也。
一曰混男女。凡乡城有盛会,观者如山,fù女焉得不出。fù女既多,则轻薄少年逐队随行,焉得不看。趁游人之如沸,揽芳泽于咫尺,看回头一笑,便错认有情;听娇语数声,则神魂若失。甚至同船唤渡,舟覆人亡,挨跻翻舆,鬓蓬钗堕,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其宜禁者五也。
一曰煽火烛。无论在城在乡,迎神之日,灯烛辉煌,香烟缭绕,茶坊酒肆,柴火薰天。更有扎彩灯出夜会者,亦有敛民钱放烟火者,设有不虞,难于扑救,jiān民亦乘机抢夺,遂不可问,其宜禁者六也。
一曰兴赌博。赛会人杂,易于聚赌,摇摊押宝,纷纷而来。或输钱已竭,尚求亡羊于无何有之乡,或借贷无门,陷此身于不可知之地,剥衣而去,攘臂而来,贻祸地方,不知所止,其宜禁者七也。
一曰聚打降。乡曲狂徒,市中匪类,平时聚饮,三三两两,尚多相打相击之事。况赛会人众,千百为群,遇店行沽,逢场入局,一撄忿怒,便逞横凶,或莫与解纷,即酿成命案,因而祸延保甲,讼累村坊,其宜禁者八也。
一曰招盗贼。异方匪类,混迹人丛,稽察綦难,穿窬甚便。日间以热闹尽欢,夜静而熟眠失窃,富者金帛霎时俱罄,贫人米粟一扫而空,至于觅贼追赃,计已晚矣,其宜禁者九也。
一曰坏风俗。人本质朴,因出会而多置衣裳,家本贫穷,因出会而多生费用。
甚至在城在乡,俱崇华美,小街小巷,迎接亲朋,使斯民咸入豪奢,而风俗因之败坏,其宜禁者十也。
◎赌《家语》,哀公问于孔子曰:“吾闻君子不博,有诸?”孔子曰:“有之,为其兼行恶道也。”司马子长谓博贵枭,言便则食,不便则止,贪之至也。近时俗尚叶子戏,名曰马吊碰和。又有骰子之戏,曰赶洋跳猴,掷状元牙牌之戏,曰打天九斗狮虎,以及压宝摇摊诸名色,皆赌也。上自公卿大夫,下至编氓徒隶,以及绣房闺阁之人,莫不好赌者。按诸律例,凡赌博,不分军民,俱枷号两个月,杖一百;偶然会聚开场窝赌及存留之人抽头无多者,各枷号三个月,杖一百;官员有犯者,革职枷责,不准收赎,若是其严也。余尝论女子小人,未尝读书识义理,犯之有也。若公卿大夫,受国重寄,食禄千钟,不以致君泽民为心,而以草窃狗偷为事,亦终日屹屹,彼此较量,而斯民号呼门外,拘候堂皇,愁怨难伸,饥寒jiāo迫者,不知凡几,而皆不之省。斯人也,大约另具一种心肝者耶。记戊辰十月,余游济南时,菊溪相国尚为方伯,有太守监司俱为此戏,方伯闻而责之,监司曰:“此不过消遣而已。”方伯怒曰:“君等非无事者,盍即以公案簿书消遣乎?”监司莫能对也。
●丛话二十二。梦幻◎汲古阁虞山毛子晋生明季天、崇间,时流贼横行,兵兴无定。子晋本有田数千亩,质库若干所,一时尽售去,即以为买书刻书之用。创汲古阁于隐湖,又招延海内名士校书,十三人任经部,十七人任史部,更有yù益四人,并合二十一部者,因此大为营造,凡三所。汲古阁在湖南七星桥载德堂西,以延文士;又有双莲阁在问渔庄,以延缁流;又一阁在曹溪口,以延道流。汲古阁后有楼九间,多藏书板,楼下两廊及前后,俱为刻书匠所居。阁外有绿君亭,亭前后皆种竹,枝叶凌霄,入者宛如深山。又二如亭左右则植以花木,日与诸名士宴会其中,商扌窆沤瘢殆无虚日。又有所谓一滴庵者,为子晋焚修处,中揭一联云:“三千余年上下古,八十一家文字奇”,为王新城尚书笔也。当崇祯末年,谷屡荒,人民扰乱,凡吴郡乡城诸富家莫不力尽筋疲,而子晋处之自若,其用意良深矣。子晋没后,其子名兆指季者,于诸子中最为知名,又补刻书数十种,以承父志,实为海内藏书第一家也。初子晋自祈一梦,梦登明远楼,楼中蟠一龙,口吐双珠,顶光中有一山字,仰见两楹悬金书二牌,左曰:“十三经。”右曰:“十七史。”自后时时梦见,至崇祯改元戊辰,忽大悟曰:“龙,即辰也。珠顶露山,即崇字也。”遂于是年誓愿开雕,每年订证经史各一部,其余各种书籍,亦由此而成焉。
◎杨贵妃顺治乙未,陕西兴平令贺文龙尝夜梦一女子,明霄ψ保由仪门直升堂级,诉人侵地而去。后一日,贺出门经杨贵妃墓,乃悟所梦,为之清界而封树焉。
◎许昌嘉定有老儒名朱纲,为人方正不苟,颇信佛老之说。一日,忽梦二冥使来召,便随之行,至冥府,心甚怖之。少顷,阎君打鼓升殿,司门者报云:“东昌府知府到。”纲听称其知府,遂不甚惊。纲上阶,阎君下座,相揖分宾主礼。阎君问曰:“公在任时判许昌弑母一案,得无过当耶?”纲一闻此言,前世事忽然现前,对曰:“许昌实不曾弑母,dú杀其母者,乃恶妻也。昌从外归,一知消息,即当黜妻首官正罪,乃以情爱难割,含糊隐忍,犹同枕席,尚得为人子乎?纲拟以春秋许世子不尝yào、赵盾不讨贼之例断之,曰弑母,谁曰不宜?”阎君点头曰:“公言是。”乃长揖送下阶,仍命二冥使导之归。遂醒,朱纲自此益信鬼神之事,长斋绣佛,杜绝世故,以终其身焉。此康熙初年事。
◎传闻之甚钱塘吴志伊检讨著《十国春秋》,最详雅可传。尝作《吴越世家》,读至欧阳《五代史》“考钱氏之始终,非有德泽施于一方,百年之际,虐用其人”云云,乃叹曰:“钱氏据有两浙,几及百年,武肃以来,善事中国,保障偏方,厥功实巨。至竭十三州之物力,以事中朝,国以是渐贫,民以是渐安,何云非有德泽,虐用其人欤?岂仁者之言耶!”乃尽削《五代史》、《江表志》、《归田录》之讥,谓传闻之甚。是夜检讨梦数百骑,皆铁兜鍪,有金甲绣衣者拥一神人,方准丰下,双童如电,朱衣赤舄,揖吴而言曰:“我唐吴越国王钱某也。崎岖山海间,斩蛟刈鳄,保民立国,不为无功,而为欧阳氏滥贬,幸公为我雪千载冤。”再拜去,吴惊悸而悟,戈声剑采犹击耳轮间也。吴农祥就正稿载其事。
◎鬼胎国初羊尖席氏有老奴朱云者,尝以其女为主人妾。主人逝,女辄梦侍寝,怀孕四五月而堕,则一物如败荷叶,紫色。医者曰:“鬼胎也。”三年凡三孕,后其女遣嫁,梦遂绝。
◎自矜埋葬刘秀才名大佑,字约斋,长洲人。累举乡荐不售,其所居在察院巷城守署之西,署南有高墩,明季兵燹后,瘗骨累累。雍正初,城守某将尽徙其遗骼而筑照墙,秀才闻其议,为之悯然。而窘于力,因告贷于友朋,得数金,就其骸之藏于瓶者,情人善埋之,计埋一百十一具,而金尽矣。秀才虽心怜之而无如何也。是年秋应省试,仍荐而不售,益郁郁不乐。腊月廿四之夕,秀才因于灶神前具疏,自道其平生虽无大yīn德,然掩骼一事,当亦可挽回造化,何神听之不聪也,辞色愤愤。越夕,梦至城隍庙中,神升座呼大佑,谓之曰:“汝读书人,岂不知功名迟速有定,何得自矜埋葬一事,罔渎神听,若再不悛,当褫汝衿矣。汝苟作善不怠,何患不登科第耶?”秀才唯唯而觉,越三载,中雍正己酉科乡榜第一百十一名,后官中书舍人。
◎改名王奎字效乾,吾邑砖桥人,博学能文,记其《春怨》云:“杨柳依依绿,春风拂拂吹。封侯君自觅,日暮妾心悲。”颇得古意。少时梦家门口贴进学报单,认其名曰余奎,遂易姓名赴试。是年江南学院为余公正健,果入泮。相传余公本无锡人,三四岁时有远客买去为子,犹不忘其旧云。
◎梦中判囚乾隆廿一年,苏州府前石碑忽倒,观者如堵。缘两童抛球误落碑后,一童爬取,碑倒压死;一童折左腿,有老fù负回。是时府尊萨公载适回署,询知其事,乃谓书吏曰:“昨夜本府梦上官委余判两囚罪,一囚判斩字,再判一囚,有老fù再四哀求,乃判减等,兹闻老fù负回,真符所梦也。”此童系滕疳yào之子孙,及其壮也,无恶不作,混名海鬼,以母控忤逆发遣,正合减等之言。
◎文敏公逸事家文敏公维城以少司寇丁艰回籍,梦见一大碑上书“哀哀哀”三字,心甚恶之,语其弟竹初明府。竹初曰:“三口为品,兄将来当著一品衣耳。”未几卒,诏赠尚书衔,赐葬立碑,乃悟其梦。
◎永和银杏扬州钞关官署东隅,有银杏树一株,其大数围,直干凌霄,春花秋实。乾隆四十八年冬月,有某观察夜梦一人,长身玉立,手持一纸,上书“甲寅戊辰甲子癸酉”八字,曰:“吾树神也,居此一千五百余年,兴亡屡见,公知我乎?”寤而恍然,乃命精于推算者算得晋穆帝永和十年甲寅三月三十日也。后厄于火,凡一昼夜乃息,既而复青。
◎陈太守吴门陈太守基德为诸生时,祈梦见一所,似堂皇者,屏门上惟有“皇恩雨露深”五字,遂醒。后入京乡试,以在科场中为人代作文字事发,拿jiāo刑部,会大旱得雨,有旨赦狱犯减等,遂得出。后卒中式举人,充教习,馆期满,挑知县。
不数年,擢河间府知府,接印时入公馆,见有新黏楹帖,适“帝德乾坤大”,一门摇转,仅见下联,恍记梦中事。到任未几,旋告病,卒于家。
◎梦断龙狱金兰畦司寇官部曹时,有同僚梦至一所,灯烛辉煌,侍卫森列,堂上正坐者为兰畦,旁坐更有二人,外闻数千百人呼冤声,拥一龙至阶前。俱诉曰:“孽龙行雨,漂没居民无算。”一吏趋进曰:“据天条当斩。”金不应,旁坐者曰:“依例。”金拍案叱吏曰:“行雨因公,漂没过出无心,法当流徙。”吏以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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