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她的眼泪。
他突然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玩了。
因为这眼泪的温度,让他觉得心口很闷。
原来,失散的人,果真无法忘记,不仅出萦绕在梦里,而是放肆地在任何时候都联想到。
他放弃了再捉她,张开眼睛。
而她,在他张开眼睛的同时,把他往怀里抱,哭着喊:
“尹堂橘,你不要吓我,你快给我醒来!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要是他不来,就不会出事了啊!
“林子大叔救命啊这山里有没有人啊救救橘”
嘶哑的叫喊声,这次撕碎的不止是天上的云朵。天,似乎也坍塌了,重重地砸在尹堂橘的身上!
他这次不用假装,胸口传来的痛楚,足够让他窒息。
她叫他尹堂橘?!她叫他……橘?!
对,他不是高桥,他是尹堂橘。
高桥是帮他打理瓷业公司的助手,原本这次瓷展的负责人。但因为他对“小七”作品的欣赏,便亲自来了仁山镇,却被大家误认为是高桥。
可是,她却叫他,橘。
是她吗?
深深伤害过他,又被他深深伤害过的,那个倔强的她?!
是她吧?
所以,听到那撕裂的声音,他觉得惊慌。也只有她,才转过身后,就不会回头看他。
抬手,僵硬地拉下她的围巾。
是她。
被怀里人的举动吓得怔住的七夕,一动也不能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雪花,不再是晶莹的白,而是苍茫的白色。
许多话,梗在了两人的心口。
然后,尹堂橘僵硬地推开她!
他迈开大而长的步子,将她狠狠地抛在身后!
他以为他恨她,怨她。他以为他觉得有愧于她!
所以,在每个夜里,无端地反复梦见她头也不回,冷漠的背影。
再见她。
他仍然恨她,怨她!他依然觉得有愧于她!
但是,她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他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他拼命隐藏再见到她心绪,可是越是隐藏,脚步越是凌乱。
身后静悄悄的,连她的咳嗽声也听不见了!
他惊恐地回头。
暮色茫茫的山林间,只下剩下雪花,泛着幽暗的白光,从天而降,又消失在山林中。
她离开的那天,也下着雪。
他翻遍了整座京首市,都没有她的影子。
现在,仿佛又是那场苍茫的雪。
他突然慌了神,跌跌撞撞回头去找她!
那天,是入冬的第一场雪。今天,会不会是春天最后的一场雪呢?!
她,又会不见了吗?!
……橘,我的一切都很艰涩,我不想看到你也跟着变得疲倦。不用因为喜欢我,而那么用力的。
……你的心,我明白,可你也能相信我的。
……你会相信我吗?
……你让我开个价,然后跟你谈恋爱。那我问你,跟你牵手,你能给我多少钱?跟你亲吻,你能给我多少钱?跟你……上床呢,你能给我多少钱?我很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如果有一天,我对你说,我跟你上床,你给我五十万,你还会跟我恋爱吗?
心,依然因为她而抽搐疼痛着。
……你开价五十万,就可以跟人上床了是吗?
……好,我给你五十万。
他总想着,自己有多痛,可是他却忘了问她,也在痛着吗?
她说出伤人的话时,他会把更深重的伤害,回馈到她的身上。他以为,只有让她痛了,才能确定她对他的心意。
可当他深深伤着她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的心,我明白,可你也能相信我的。
……你会相信我吗?
他没有相信她。
他以为,爱她他很苦。可是,却也忘了问,她也苦着吗?
想到这些,尹堂橘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
可是,刚刚她在的地方空dàngdàng。
她又不见了吗?
那种寻而不见的恐慌,再次将他淹没。
他终于明白,其实,他不恨她,不怨她,而是太爱她。爱得那么用力,所以把两颗心,都捏痛了!
“七夕……”紧致的声音,泄露他的不安。
安静,没有回应。
“七夕!”
嗯嗯嗯……
即使她拼命隐藏,还是压不下冲出口的咳嗽。
他终于发现,躲在大石头后,捂着嘴憋着咳嗽的她。
他心疼她,却也,释怀了。蹲在她身边,他语气平和:
“天黑了,我们得在山里过夜了。”
“……”她以为他不会回头。
他轻轻叹息,只有她才会一去不回头啊。他将她拉起来。
“得找个能避风雪的地方。这里有山洞之类的地方吗?”
“……往半山腰,有一间林子大叔的木屋。”她微微低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背包,不要了吗?”他挑眉,那可是她不顾一切,都想要拿回来的东西。
“……”
她又低头,从他身边绕过,弯腰拾起背包。又以同一样的方式,再次从他身边走过,往山上走。
他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突然无声笑开。她这模样,分明就是在不知所措。
心情突然好了。他追上来,故意找话题。
“木屋离这里远吗?”
“不远。”
“在哪里?”
“那。”
她微微抬头看着木屋的方向。走在她身边的尹堂橘却不看木屋,微微偏头,看她的脸。
这双眼睛,一如从前,在昏暗的暮色中,透露明亮的光芒。
那抹光芒,依旧倔强而坚定的。
咳咳咳……
她急急别开头。
她确实很无措,以至于踉跄了脚步。
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她的手,烫得出奇。
他的手顺势摸上她的额头。
“你在发烧!”她能哑着嗓子唱歌,他以为她只是咳嗽而已。他的声音不觉拔高,“这么大冷天,你进山做什么?不想要命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让自己生病的吗?!”
他戛然而止。
樟树大道上的曾经,竟然记忆犹新!
……你生病我就……我就吻你,把你的病都过度到我身上,让你看看你生病的后果!病最好重一点,拖久一点,让你印象深刻点。……你快说,大不了以后你都不生病
时间仿佛倒转,定格在那一刻。
两人对望,都忘了要说话。
只有雪,从两人的目光里轻轻飞过。
可是,从两人之间飞过的,不仅仅是白雪,还有三年的时光。
三年,不长不短,但足够改变了所有。
两颗心,都疼痛起来。
“你,过得好吗?”她深呼吸,微笑着问。
他不回答,只是半蹲在她面前。
“我背你。”
她还是摇头,从他身边绕过去。虽然他不答也不问,她却轻声说:
“我过得,挺好。”
他看着她挺直的背脊,皱起眉头。
“你有想过我吗?”
“木屋到了。”她推门而入。
虽然她不答也不问,他却轻声说:
“我时常想起你。”
她低头,从背包里翻找打火机。
背包从她笨拙的手中脱落。他伸手利落地接住。
可见,她在闪躲,他在进攻。她很慌张,他很犀利。
“背包里,有打火机。”
橘黄的烛光,照出了木屋内简陋的设施。
除了木制的家具,床上连床被褥都没有。
他显然对这里很不满意,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样的环境,对发烧感冒的七夕来说,十分糟糕。
看来,得叫人了!他摸了摸口袋,发出低咒,他把电话落在车上!
“你电话呢?”
“没电了。糟糕……树跟涧汐会担心。”外面的天已经全暗下来!这样也能下山的吧?
“下雪路滑,天这么暗,你不会连这个常识都不懂吧?”看穿她的想法,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等着,我马上回来知道吗?”
没一会儿,他抱着一捆干柴进来。他发上有些白雪,口中的白雾在暗暗的烛光下,若隐若现。
七夕看着他娴熟地生火,他说得对,尹家的人,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娇贵。
火点着了。
火光下,他发上的雪花,慢慢融化。他的面容,也变得清晰而温暖起来。
恍惚间,她睡着了。
如果这次也是在做梦,那么这一次,梦里的他最鲜活。
不然,她怎么会看见他离她那么近?
她又听到,他叫她了。
“七夕……七夕……”
虽然,他脾气不是很好,但是他叫她名字的时候,是那么温柔的。
时光,在梦里,不断地轮回,轮回。
这样,仿佛就经历了,生生世世。
第15章(1)
更新时间:2014-07-27 15:00:05 字数:4496
“……醒了?”低低的声音,在七夕的耳边响起。
七夕的目光凝聚在眼前放大的面容上,很久很久都不眨动半分。
若是梦,眨眼之后就会消失的……
“不对啊,明明已经退烧了!”尹堂橘紧张地又探向她额头。
他的手碰到她,她突然惊醒过来,慌忙退开!
额头上突然觉得一凉,一块湿布落在盖在她身上,他的外套上。
原来,昨晚并不是做梦,而是真的。
隐约,她还记得尹堂橘在火光里来来回回。那块湿布,那是他围巾的一节。猜想,他是用雪融化盛水,浸透围巾的吧。
看着他单薄的毛衣,她鼻子一酸。
“你不冷吗?”
“我怎么会冷!”他一副顶天立的模样,可嘴唇明明都冻得发紫。“头还痛吗?”
头很重,全身使不出劲儿来。
她有些吃力爬起来,作势要把衣服披回他身上。
“我好了。”
“穿着!”他制止她的举动,并把她身上的衣服,裹得更严实些。语气不善,“昨晚烧得一直抖个不停的人可不是我!包里明明有yào,为什么不吃!”
当他看到两个原封不动的yào时,他不知道该谢天谢地,还是该狠狠敲她一把!
对哦,昨天韩涧汐给她的yào,她一时忘了!
韩涧汐!
糟了,昨天一夜不归,韩涧汐跟树一定很担心!
此时,木门被狠狠地推开!
韩涧汐一身风霜出现在木屋里!
在看到七夕完好时,他险些绷断的神经松了下来。可看到她身边的尹堂橘,面色突然又变得沉默而凛冽!
随后进来的是仁山警队的队长司徒奎以及副队袁朗。
袁朗拍拍韩涧汐的肩膀,大声道:“我就说没事对吧?小七,涧汐这小子都快疯了,要不是我们拦着,昨晚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雪,都会冲上山找你!”
司徒奎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沉着的双眸观察着眼前的情况,然后微微偏头,对身后的警员,缓慢道:
“陈志贤,保暖的物品拿上来。”
韩涧汐先于陈志贤,大步向前,将七夕身上的衣服拿开,放回尹堂橘的手里。再脱下自己穿得很暖和的大衣,披在七夕的身上。
脱下大衣,他身上穿的,是七夕为他买的厚毛衣!
七夕笑容有些虚弱:
“涧汐,我不冷。”
“穿着。”他语气像沉沉的雪,“我们回家!”
他背对着她,他要背她。
尹堂橘目光一紧,微微眯起眼睛,手也慢慢握紧。
他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可是他没有了这个立场。
这三年,她跟韩涧汐一直在一起吗?
“注意时间,风雪再来之前,务必下山。”
司徒奎目光沉着,静静淌着让人折服的光芒。高大的身子微微弯下些,率先出了木屋。
“收队。”
“上来。”韩涧汐再次冷声道,“树在等。”
七夕看了看面色木然的尹堂橘,爬上了韩涧汐的背。
韩涧汐头也不回将她往山下背。
尹堂橘的心,又被狠狠揪紧。
满眼茫茫的白雪,其实跟那年又有什么不同?!
她早已经,靠在别人的背上,不再属于他了。
他望着那背影,不动。他还在期待什么呢?等她回过头来看看他吗?
七夕咬住指背,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如果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么就不要彼此注视。
韩涧汐的脚步沉稳而有力,仿佛这么背着她,就能走到一辈子一样。
来到山下,天又开始飘起雪来。
仁山的雪,总是那么地洁白。
在洁白雪花的尽头,孤零零地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影修长单薄,圣洁如雪。
看到山上下来的人,那身影一动,然后开始奔跑。
他着急地寻找着什么,在看到韩涧汐背上的左七夕时,他悄悄舒了一口长长的气,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是。
“姐……”这一个字,却饱含了太多的东西在里头,担心,庆幸,还有微微的抱怨。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树。电话没电了,所以没能给你打电话。”七夕小小的哀求着,“我发誓,不会有下一次了。”
夏之树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单薄地笑开。
“没事,就好。”
韩涧汐微微点个头,又朝着车子迈出稳健的步伐。
看着两人的背影,树的脸上出现了深深的悲伤。
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该被保护的,所以连救援都没让他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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