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把海大龙搀扶到了他的住所，那是颇为条幽深寂寥的小巷，四周没有几处人家，灯火昏暗，借着月色，南歌才从墙上的枯枝藤蔓里找到块破旧的木板牌子，青苔满布，与背后的石板几乎成了一色，固定门牌的楔子都只剩一个，歪斜斜的挂在那，上头的字被风霜侵蚀的模糊了，也不懂重刻了几次，潦潦草草的写着“葫芦弄子”。
南歌歪着头仔细辨别了几下笑了一声，对着海大龙说道，“要不是你老哥指路，要找到这得废我多少工夫。”
海大龙一路暗暗调息，此时提了提精神笑道，“是寒碜了点，这地方人少，去衙门市集那都得废点脚程，一般人置办产业不选这，再往前走走，天字第三号，最大的那个院子就是我家了。”
南歌挪到了院前，一抬头，面色古怪的对着海大龙说道，“海哥，这是你家？”
海大龙略显中气不足地嘿嘿一笑，“物尽其用而已，空着这么大的院子不拿来住人多浪费啊。”
南歌面色古怪的看着海大龙，食指向上一指，这院子的门匾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监察院”！
这门匾虽然瞧上去有些破败，可三个刻字笔劲苍健，即使相去多年，那股锐气依旧不减，可想出当时刻字时是何等心气。
海大龙站门口，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串生了锈的钥匙，借着月色，对着门把上那把同样有年头的古董锁里一阵捣弄，锁里的铁锈是“咻咻咻”的往外冒，锁硬是半天开不了。南歌站一旁瞧了会儿，说道，“海大哥，这锁里头都锈死了，有些年头没开了吧。”
海大龙闻言红了下老脸，讪讪的笑道，“不瞒兄弟你说，也就今天特殊，平时老哥我出入哪用得着开锁啊，都是翻墙头进的，咱江湖人士修行道友，做事不能这么死板。”
南歌尬笑一声，“您这理儿听着新鲜。”
海大龙表情也是略微尴尬，不好意思的说道，“南小兄弟，你知道老哥我现在是一身力气不听使唤，你要是不帮一把，那今天就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南歌倒想一掌劈开这烂锁，不过瞅了瞅这有几根指头粗的门锁，像头老龙一样盘在门环上，想想还是算了，“弄开这个太费劲了，今天也翻次墙吧。”
说着，南歌搀着海大龙，周身劲力一拧，双脚点地一个纵身直跃，单看这身姿风采是颇为潇洒不羁，可落在墙头时却一个不稳，“啪啪”踩坏两块老砖，南歌站在墙头沉默了一下，说道，“海哥，您这分量挺实在的啊。”
海大龙顺势瞅了眼脚下的碎砖，挠头一笑，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除此之外别无长处。”
南歌再次一跃，携着海大龙壮实的身子，落地又是“砰”的一声，这第二次声响引起了海大龙的注意，海大龙眉头一挑，问道，“小兄弟为啥不用内劲？”
南歌一笑，随意答道，“我不会这玩意儿。”
“哦”海大龙一眯眼，没再追问，径直入了大堂，里头空空荡荡，只剩烂木桌子一张，破椅子几把，瞧这厅内布局，怕是能转手卖钱的家当早就置换一空，海大龙寻了把木椅一口气吹下去，那灰尘扬得就连屁股都嫌弃接触。
海大龙咳嗽几声，换了个地，鼓捣了好久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找了几根长短都不一的蜡烛点了上去，南歌四处打量了一番，瞧着空空荡荡，家徒四壁的光景评价道，“海大哥屈身于此，是有点委屈了。”
海大龙也嫌弃着说道，“太久没进来，咋就积了这么多灰。”说着，海大龙拿身上的袄子使劲清了一块地出来，笑道，“让南兄弟呆这真是不好意思，老哥我的卧室更没眼看，不去为妙。”
在南歌渡步四处观望时，海大龙翻出了茶皿，竟生火煮了壶清茶。这监察院大厅不说一个眼神尽收眼底，那也着实是没啥可看，单调至极，都这么多个年头了，寻思着能留下个院子也算不错了，好歹海大龙没把这院子也拿去抵押换酒不是，总能有个念想。
南歌这般想了一会儿，有些百无聊赖的说道，“海大哥，这监察院是个什么地方，以这间屋子来看，也是繁华过一阵。”
海大龙洗着茶叶，随口说道，“小兄弟看来对我大秦是了解甚少啊，监察院要放在百年前可是大秦十六卫之首，身负替圣上监察天下的权能，那真称得上权柄滔天了。”
“那现在何至于此？”南歌问道。
海大龙瞅了眼南歌说道，“监察院的权力太大了，先皇登位之前，民间甚至传出只识世上监察院，不知龙椅有圣上的话来，先皇继位后联合皇亲狠狠的打压了监察院，那是个什么杀法，前前后后整整杀了五年，光记录在案的就有一万多颗人头落地，而且下令只能同级监察，大大限制了监察院手上的权力，至此就大不如前咯。”
南歌听后笑道，“您这一句大不如前形容不了的吧。”
海大龙是时递上一杯茶，坐了下来，忆起从前也是叹了口气，“虽说被上着镣铐，可搁在别的州郡，监察院的名号摆出来任谁来也得敬畏三分，但这儿跟其他地方又不一样了，郡府长年被边军打压的根本话都不敢多说，也怪之前手握大权的时候把边军给得罪惨了，大皇子接手边军的时候第一个就拿我们开刀，下手还挺狠，做得那叫一个山穷水尽，在黄石城也别说什么监察院了，基本名存实亡了，前几年还有个倒霉蛋在帝京得罪了上面的人，被流放到这，愣是七天没找到地儿，算了，这种丢脸的事也不说了。”
海大龙倒是没什么悲观，这些话纯当故事一样的说着，毕竟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该看透的早看透了，热血已逝，志向已平，多出来的是被现实打磨的市井气，至少南歌是没看来海大龙还是个当官的，身上江湖气c匪气c痞气都沾上了，说官气那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能把一个人身上的气质消磨得一点不剩，想去便知是段怎样艰辛难言的过程了。
“的确不容易。”南歌说道。
“呵，这没什么，早就习惯了。”海大龙一笑置之，继续说道，“老哥我这点事没啥好说的，倒是老哥对小老弟你很是好奇，你是个炼魂士？”
南歌一笑，说道，“我是外来人，可能在我的家乡对此叫法不同，如果是说专指精神灵魂方面的修行者，想去应是同个意思。”
海大龙说道，“那应该差不多，不过南小兄弟，容老哥我多句嘴，你的修行路是怎么定的，一个炼魂士居然不学内劲，反倒武体水平不低，这让老哥我好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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