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大汉在一声声哭嚎中变得越来越心烦,他性格强硬,不喜自己弟兄自怨自艾,我命由我不由天,男子汉怎么可以哭哭唧唧,像个娘们。
“别哭了!”
他忍不住一声怒吼,宛如狮子狂怒,席卷整个大堂,却仍压制不住那人的哭声。
“老大,让小杜哭吧。”此时,有人劝解道,“他他心里太苦了,再不让他哭出来,我怕他发疯。”
“唉。”
大汉似乎想起了什么,头也微微下垂,看着身边将头埋在手中的小杜,脸色不由十分暗道。
在场的所有人,谁心里不苦呢。
“娘希匹的,老子忍不了了。做了这么多年杂役,每日起早贪黑,做的比牛多,拿的比狗少,每次冒着生命危险,采集来的东西才换几枚符钱,根本不够人家外门弟子的日例,还要受别人的白眼,甚至那些奴仆的剥削!”有人似乎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说着,一点不顾及身边的其他人,可见他心里有多憋屈。
“你们也看到刚刚那道人的神情了吧,一脸嫌弃,仿佛我们是蛆虫,来的快,走的他娘的更快!”那人越来越激动,但更说到在场大半人的心坎中,他们都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然是积压已久。”
因为罗艺坐在靠门的最边角,于是可以将所有人的神色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从中看到这些杂役弟子眼里皆浮现悲痛与仇恨之色,身上散发的气息十分压抑,宛如快要喷发的火山。
“这里待不下去了,我不想一辈子都做杂役,徘徊在生死边缘,所取所得还要他娘的上供!”那人接着嘶吼着,咆哮着,双目赤红,似乎要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部吐出来。
刚刚那道人的高傲鄙夷的态度与狠毒恶心的话语打碎了在场许多人的内心防线!
“走?走哪里去,别忘了,我们都签了三十年的身契。你敢走出宗门,那些狗腿子绝对会抓住你去向某些人领赏,别忘了,我们只是杂役。”有人接过话茬,当他说到身契与杂役两词之时,浑身都在颤抖。
这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难以言述的悲哀。
“我们是杂役,连修行常识都不能知晓全部,更别提修行高深法诀了,我们干做脏最累最苦的活,穿莽林,过陌江,出生入死”
“够了,这里是传法殿,不要再胡言乱语。”壮汉大声闷声呵斥道,他不想在此处谈论任何事。
隔墙有耳!
“传法殿又如何?”那人却不在意,他不吐不快,“这里说着好听叫传法,但传的什么法,谁来传法,每次来人都讲得一模一样,都是各种派别,各种境界,再加上种种无视的言语,多少年了,每次都这般。”
“我们最终还不是要去坊市里,将我们用拼命换来的天材地宝廉价卖了,将我们用命完成任务而得来的符钱投在坊市的那些吸血鬼中,只为换来一丝能够进入涂山法会中。”
那人说着说着,神色似哭似笑道:“可那又如何,即便倾家荡产,所谓的涂山法会也没有我们一席之地,修行功法不会传给我们这些杂役,我们只是他们眼里的工具,哈哈哈,都是工具!”
“哈哈哈,我们没有明天,什么都得不到,前路都断了,我们只能做牛做马三十载,然后像条狗一样被赶出去。”
“够了。”
大汉猛然站起来,硕大的身身躯几乎将所有人目光遮蔽。此时罗艺这才发现自他脖子下竟满是伤疤,大部分都是爪伤与齿伤,几道致命得贯穿伤看得罗艺瞳孔一缩。
一股沉重的气息朝着那两人绕了一圈,顿时他们都昏迷了过去,他一把扛起,叹了口气,率先走出大门道:“走吧,还有很多活计要干,赚够了符钱,我们才能得到心中所想,才能在这三十年中活下来,别忘了,下一次宗门任务又快开始了。”
宗门任务?瞬间在场所有杂役弟子宛如被扼住脖子,鸦雀无声。
宝光同样脸色苍白,双手颤抖,许久才回过神来,涩声道:“宗门任务又要开始了吗?”
四下气息消沉,甚至略带绝望,若之前众人是将要喷发的火山,此时此刻则是冰封千年的雪原。
那种荒凉,害怕的情绪正在蔓延。
不良情绪是会传染的,好在罗艺初来乍到,自然不懂宗门任务四字给所有弟子带来的恐惧,没有陷入其中。至于宝光在陷入恐惧时,脖子处缓缓亮起一点光芒,将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自那点光芒显露,罗艺的眉心不禁跳动了一下。难得眉心祖窍会如此主动,他不由得多了一眼。
至于抢夺,算了吧,他罗艺又不是强盗。
宝光恢复正常,见罗艺望着自己,再次腼腆一笑道:“让师兄见笑了。”
罗艺摇摇头,没有多去询问关于宗门任务一事,投桃报李,宝光对他和善,他又何必让他再次陷入那种恐慌中呢。
宝光憨憨地挠挠头,突然眼睛一亮,拉着罗艺的手道:“师兄,你应该还没去过涂山内坊吧,恰好师弟我要去买些日常修行之物,不如你我一道。”
面对宝光的盛情邀请,罗艺怎好拒绝。在他身上,罗艺仿佛看见了憨憨的大力,腼腆又古灵精怪的嫩娃子。
走出传达堂,罗艺瞬间感觉不在压抑,他跟着宝光来到一处断崖前,底下云雾翻滚,深不见底,只有几只仙鹤随意飞舞着。罗艺正奇怪这里跟涂山内坊有何关系时,宝光从乾坤囊中掏出几株散发着灵气的草药喂给仙鹤。
他告诉罗艺以后想去涂山坊市,就要喂仙鹤灵草节省脚程,灵草在坊市就有,很便宜,也可以自己去莽林里采摘,但要危险许多,但这份草药必须出,这是尚未会御气的弟子们下山最好办法。
涂山道宗看似位于深山,实则不然,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对此宝光并未多言。
乘坐仙鹤,恍惚间,他们穿过那硕高无比的龙型山门牌坊。
那头真龙依旧栩栩如生,欲飞苍穹,罗艺越看越觉得它是活物,与其对视,双眼为之刺痛不已,而仙鹤们在接近真龙牌坊数丈处便不在靠近,只低空盘旋,高声亢鸣。与此同时,宝光取出自己的涂山玉碟,他的玉碟与罗艺完全不一样,宛如琥珀,而非自己那般是青玉。
玉碟上符箓闪过,牌坊少水纹荡漾,宝光一拍仙鹤,直接进入其中,风中传来他的声音:“为防止外人闯入,真正的涂山内坊唯有各自玉碟才可入,下次师兄想要再来,务必要用自己的涂山玉碟,不可硬闯,否则必有大祸!”
“真正的内坊?”罗艺奇怪道,将已经的涂山玉碟拿出,一道光芒射出,打在真龙牌坊的虚空前,涟漪阵阵后,他同样一拍身下仙鹤,直接穿过牌坊,放眼看去,果然大不同。
眼前的涂山坊市一点也无当初的冷清。街道更加宽阔,房屋栋栋,水榭楼台,鳞次栉比,涓涓河流环绕,自有万家商铺的红火气象。
两条大道纵横南北东西,其中还有无数小道蛛网密布,将整个坊市勾连起来,各色的商号都在此处建有店面,昼夜不息,人来人往。
除了贩卖货物的商铺,竟如俗世般有茶肆c酒坊c客栈c赌坊甚至青楼!最不可思议的是还有说书的,卖场的,杂耍的,抱着精美古朴的瑶琴,蒙着面纱露着小腹当街起舞的舞女
众多的人流把宽阔的街道塞得满满当当,诸色人来来去去,比之江城那等大城的城东坊市好要繁华数倍!
“这”罗艺无比吃惊,眼前所见哪像洪夫子所说得清苦修道人,这根本就是繁华红尘,滚滚浊浪啊。
“师兄不必惊讶,要知道修士也是人,也有各种,免俗不了。”宝光见罗艺目瞪口呆,眨着眼睛解释道,但他没有告诉罗艺,坊市这副样子是从百年人劫,世家入宗以后开始的。
宝光这话罗艺听着觉得在理,十八爷与洪夫子都曾说过,修士跟凡俗人一样有着种种,甚至还要来的强烈。
两位长辈的话罗艺向来谨记于心,时时用此警惕己身。
“当然,想要在这里逍遥,没有足够的符钱或等价的灵物,一切都是空的,道法侣财地,这财还是很重要的。”
宝光不愧是自小生活在宗门里的弟子,坊市里的一切都门清。
说罢,他与罗艺下了白鹤,一路指道:“内坊很大,来人极多,东荒平津地区无论是散修亦或者是其他宗门之人,只要有修行所需,都会借用传送阵来此,要么寻找合适之物,要么消除闭关修行的苦闷。”
“它在东荒平津地面儿上也算首屈一指,为了方便管理,此处也被划分出许多区域,比如吃喝就要在东区,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各种灵物山珍应有尽有。
想找玩乐,就去南区。据说很多豪奢之士与宗门世家子弟都喜欢去,可惜我年纪太小,修为也不够,南区的门都进不去。”
看着宝光一脸向往之色,罗艺忍不住一笑,他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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