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c娴静时光好读书
彼时左晓雾自认为是姐姐，倒也不是什么善心大发c母性泛滥，最多就是觉得书店里的生活过于无趣了，在她想来，仅是为书店保留一点温暖的意义以此区别于其他商业体，最后还能为自己的失败找一点安慰感。
只是乐遥似乎没有满足她的安慰感，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一本正经地摆正自己的角色，充当起了店内的小伙计，出于对书吧格局的了解，有时候来了顾客乐遥会帮忙做导购，并自发地为书店对外做宣传。连称呼上都是中规中矩地喊着掌柜的，不带多余的私人感情。
掌柜的？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称呼，现代商务称呼不是老板c经理之类的么？真是一个古装剧看多了的小孩子口吻呢。
乐遥倒没觉得古装剧看多了，和左晓雾之间也没有如何姐弟情深的情节，包括那天在她面前情绪失控，以泪洗面。
任何无血缘关系的姐姐弟弟，终究不过是一场利用与交易——利用人情，交易人心。
只是摆正了小弟的身份认定，左晓雾被乐遥当做大姐头，但不可能是姐姐和弟弟，口头上的也不行，左晓雾拥有的只是一个掌柜的身份。
乐遥以为自己作为书店的小伙计，怎么也算摆脱了蹭书的污名吧。
但仅就蹭书的事实而言，左晓雾的格局曾被乐遥提出过质疑。
按照乐遥的意思，一家书店的发展怎么躲得开蹭书的光环，新媒体的免费共享完全打脸实体书店的敝帚珍藏，左晓雾有什么底气敢对蹭书者的行为表示不满。
左晓雾好笑说：“那免费看完了书，谁们还来买书消费来着？我这书都卖不出去我怎么找活路啊？”
在左晓雾看来，蹭书，无异于窃书。
但毕竟孔乙己大人说过，窃书不算偷，都是读书人的事，那么计较干什么？
于是乐遥会故作高深说：“国家全面实行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实体书店要跟上时代趋势啊。况且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红旗下我们说要共建和谐社会的约定，你不奉献，你不共享，何谈共建。”
左晓雾着实懵逼了片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端正了脸色说：“我这家书店正处于并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发展的初级阶段，风险自担。要改革开放得等到我这里实现资本的经济复苏。
姑苏慕容世家流行过一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武林绝学，左晓雾蓦然施展斗转星移之技，尝试着用乐遥的说话方式来解决乐遥，不过乐遥显然也留有后手。
“只有实现全民富裕c共同富裕才有实现社会经济全面复苏的可能。掌柜的可不要被眼前的一时利益所蒙蔽而闭关锁国，切记改革开放才是突破的关键啊。毕竟长者曾经说过，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的不断奋斗，但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长者的话语里蕴含着丰富的人生经验，左晓雾仿佛听出了点味道：“来来来，你来说说，传统书店要怎样考虑历史的进程才能改革突破。”
这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问题，乐遥摸摸下巴抬眼看着天花板说：“总设计师又说过，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头过河，也要允许犯错误对不对。”
左晓雾算是被打败：“对不起，本小书店容错率趋近于零，不允许犯错误，我看你这小人就是一个错误。”
乐遥不高兴了，说着说着可不带人身攻击的啊：“我怎么就小人了，我怎么就是错误了？”
“我不是说你小人，我是说你人小，这才多大点年纪就敢放话摸着石头过河。这还不是错误？孩子，有空多读点书，少去看强国政治的论坛，手瘾不能健身，意瘾也不能强国。”
手瘾c意瘾c健身c强国。左晓雾的嘲讽给乐遥一记强击，让其瞬间感觉到受到了一万点的心灵伤害。
说出来不怕笑话，乐遥曾在论坛上与人谈笑风生，也曾与校园同道高谈阔论，但都没有形成默契，三言两语之间就被人挥手说滚一边儿玩去。聊天已经聊到没朋友的境界了。
但左晓雾一席话，相见恨晚，所有的孤独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干涸的心田仿佛得到了雨露的滋润，藏在心底下的某些情绪开始疯狂地滋生。
这算不算是一个切入点呢？就当是吧，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人去思考了。
左晓雾尚且没有察觉自己的这句话给乐遥提供了一个如何的契机，但恍然乐遥眼里有一丝亮光闪过。
“喂喂喂，你究竟在兴奋什么？说你人小能让你高兴这么久？”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高兴的是正好在我这个年龄里遇见了你，不能说人小，而应该说是有足够的成长空间去接近你的理想，贴近你的思维模型以及对话精神，这样就容易达成我们俩在世界观c人生观c价值观的一致联系。”
左晓雾不可思议，皱着眉头问：“什么意思来着？我说你都在我书店里扒拉了些什么书啊，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还接近我的理想，贴近我的思维模型以及对话精神，你想干什么？”
“没，没想干什么，只是恍然有了一种恰逢知音的感觉。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掌柜的咱俩妥妥就应该是同类人，所以这一刻的一见如故c这一刻的一厢情愿c这一刻的一往情深，不都应该是合情合理的么。”
“哎——”乐遥故作深沉地叹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如此姻缘相错的悲剧。所谓红颜啊红颜，抵不住流年，少年啊少年，经不起拖延，眨眼间就沧海桑田。”
左晓雾乐不可支了，跟上辈子都没有痛快地笑过了似的。现在的年轻人说话都这么简单粗暴了么。乐遥以近乎玩笑的嘻哈口吻讲这些话说出来，近似一种娱乐表演。左晓雾当然也不会当真，更不会承认和乐遥就是同类人，但不妨碍欣赏少年的表演。
少年的想法真是太逗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连表演忧伤的方式都如此深沉。
一边笑一边大开嘲讽，嘲讽乐遥青春期到了，肾上腺素c荷尔蒙什么的都开始成倍地上升，于是各种想入非非，各种非分之想。
“我说你不会是仗着自己人小就赖上我了吧？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姐姐的关怀，但是你不能就这么把我当妈了啊？”
左晓雾急于撇开关系，表示自己只是被乐遥胡搅蛮缠的方式逼急了或者绕晕了，一时不察或者一时情急，要让其绝对认识到自己语言或行为的错误而采取了与其同样的说话方式的策略，更加合情并且合理。而乐遥的表现只是一个缺爱的少年急于求得某种关注而表现出的伎俩，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甚至是有俄狄浦斯情结所以才会对自己产生依恋的幻觉。
幻觉，都是幻觉。就像心理病患容易偏爱心理医生的设定一样。
哈？俄狄浦斯情结，移情效应的心理幻觉？
乐遥很窘迫，恼恨左晓雾没有注意到自身的亮点？比如非理性的认知方式，再比如反经验的行为方式，换个说法应该是高度的发散思维和深度的执行力度。怎么偏偏就将问题锁定在年龄上而产生偏见。
这一下子就从当姐的变成当妈的了？还从雇佣关系变成了医患关系？
乐遥试着说服左晓雾，年龄是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因为年龄问题而产生了对“少年”的偏见，但“少年”的概念在此语境内等同于一个人设标签，则改变这个人设标签足以掩饰年龄的缺陷。
左晓雾饶有趣味，表示这种逻辑狗屁不通，但听上去也有点意思。
于是带着玩味的目光开始审视乐遥武装人格，伪装人设的表演。
——
时光娴静，从三月的春天开始，乐遥参与到了娴静时光和左晓雾的生活里，也开启了改变人设，武装人格的不归之路。
古人云画虎不成反类犬，前有欧阳锋前辈错学九阴真经完成经脉逆行，后有鸠摩智大师乱行六脉神剑打通少泽剑。都做到了剑行偏锋，另辟蹊径。所以，学不成太白至少还有天真浪漫，学不出老杜也能老成持重，学不到陶渊明多少也懂点心静致远总之，就算学不了装不了那谁谁，但最后都能从模仿中偷取到他们所具有的一些人文气质吧。
利用角色扮演下的精神感念来布置人设，突围年龄的障碍，实现从少年到青年的跨越。
从此不再看身高低于自己的作者发布的青少年文学，不读价值观廉价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作品，不学青春疼痛的自作矫情的行径。
摆脱同龄者的经验影响，模仿出成人观察世界的模样。
效果还是显著的，于是一个新时代四有青年诞生了，有痴有傻有疯有癫。
痴傻疯癫，左晓雾用简单的四个字概括了乐遥武装人格，伪装人设的性质表演。
乐遥木然了许久，久得让左晓雾都怀疑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流逝，然后就在左晓雾被乐遥看得有点发毛之际，就听见他用自以为深情的声音继续娱乐表演。
“曾经一个街头流浪艺术家三百六十度为我解说，痴傻疯癫是智慧人生的最高境界，在此境界之内能体会到的是最深沉的孤独。于是思想才得以从自我的经验中得以解放，实现自由，人类一切灵感也都源于此处。孤独者，不管处于何等境遇都能自得其乐，而向来也只有自得其乐者才有资格构建自我的最高人格，达成自我与信仰的平衡。”
“我觉得这流氓哦不，是这街头流浪艺术家是真心懂我的，尤其是最后自得其乐四个字，我之所以活了这么大，还不是坚持靠着自娱自乐，自己跟自己玩得开心，自己逗自己乐得没边，才能忍受着漫无边际的存在的虚无撑到现在。”
左晓雾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虽然不知道少年的这段成长经历的真实性，但仅仅听上去都觉得会很过瘾。即便是编排的吧，那么，一个街头流氓哦，不是，一个街头流浪的艺术家的形象也已经跃然纸上，带着丰富的情感。
好不容易停了咯吱咯吱的笑声，左晓雾指点着乐遥说：“继续，继续发挥下去。”
于是乐遥继续忧伤的样子，再一声叹息道：“哎，无所谓了吧。我早已经看透了，何为性格抱歉？只是独具有反人类经验c反社会主流c反集体感情倾向的少年，已经看不惯这个我所生活的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我所谓生活，势必要颠覆一下自己，否则就实在要与这个世界同流合污了。”
左晓雾忍不住插嘴替他发挥说：“人生孤独，痴傻疯癫。当那些看不惯你的人还不得不和你共同呼吸在同一片雾霾中，说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时候。你会不会有众生皆醉我独醒或者是不是就有你和别人不一样的幻觉？”
“幻觉？怎么能是幻觉呢？他们那是在表演成熟，我势必不能和此同流。”
乐遥继续强行分辩说：“须菩提于意云何？人们的虚荣c骄傲c矫情c刻奇c媚俗等等一切的表现都是一场自我表演，我需要的就是颠覆和破坏任何自我感动形式的表演才会让我以为，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杂碎啊。你居然还能在我面前表现得如此一身正气并大义凛然，你真够骄傲和自豪。对不起，我做不到，也不要因此和我争论，那我也只能把你的智商拖到和我一个位置，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我就问你一声怕不怕？”
左晓雾一脸嫌弃：“怕，怕，我怕，我怕。”
左晓雾的嫌弃让乐遥仿佛讨了一个没趣：“算了算了，没关系的，我允许你们侮辱我的年龄，年龄不是问题。我也不介意你们诋毁我的人格，人格不是答案。反正最后决定成败的是颜值啊呸，是智商。”
左晓雾一本书砸在乐遥的脑袋上：“智商？智商是你的硬伤。”
到此为止，应该是双方建立起默契的第一步，虽然有点人工匠气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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