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看着来人,嘴角泛起冷笑的莫愁君一边用手指敲击着有些年头了的柏木方桌,一边问道:“唷,这不是鹰扬司的方指挥,方少度吗?许久未见,不知屁股上的伤是否已愈?”
仿佛听不出话中有刺,神态从容的方少度平静地应道:“有劳汝挂心,吾该说多谢,还是不胜荣幸?”
端起茶杯,放到鼻前,嗅着混合着蒙汗药味的茶香,莫愁君露齿笑如饿狼般说道:“当然是该说多谢,多谢吾留了汝一条小命,若非如此,汝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哪里还能站着!”
笑不露齿,方少度一派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往昔之事过了便是过了,莫兄何必耿耿于怀,要记得如今大齐方是正统”
“算了,吾也不打算说服汝,今日吾前来只为追缉杀害吾鹰扬司手足的嫌犯,请莫兄移步至外,否则,休怪吾不讲情面,按同伙入罪列名!”
弹了弹肩膀上的灰尘,毫不掩饰眼中轻蔑的莫愁君默然不语,一副不服就干的姿态。
热茶的雾气袅袅,安静的茶铺里蔓延开颇具压力的气氛,一墙之隔,浑如两个世界。
忽而,一阵凉风吹来,门旁的旗子迎风招展,马蹄起落极具辨识性的声响由远及近。
飞快往外望了一眼,更显淡定的方少度缓缓地说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莫愁君,吾给汝最后一次机会,趁事情尚有回转余地,汝自行离去,吾就当汝从未在此出现。”
冷哼一声充作回答,莫愁君探手入怀,摆明了自身的态度。
恰逢此时,几乎等同于坐在地面店小二一般成为背景板的凯无双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人告诉我?”
微微摇头,惋惜地看向莫愁君,随后才将注意力放到凯无双身上的方少度讥讽说道:“原来吾还以为莫愁君的朋友皆是敢作敢当c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谁知也有不外如是的家伙。”
平静如故,未因此被激怒的凯无双陈述道:“呃,你这样说,我倒不知道该怎么答你,敢作敢当我承认,而英雄好汉,我自认还差一点,你说我杀害了你鹰扬司的手足,证据呢?”
盯着凯无双足足五秒,听得外面传来骑士下马的声音,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方少度朗声说道:“好,既然汝非要装傻扮蠢,吾便叫汝好好回忆回忆”
“赤血山岭,荒废古庙c谢文东c身着斗罗宗道袍,年岁四十有八,佩剑为名剑霜花,阔脸,上圆下尖,目锐如狼,鼻勾似鹰,颔下一撮山羊胡,汝可还记得?”
提点之话一带,从记忆中翻出某张人脸的凯无双顿时恍然大悟,问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谢文东是不是人瘦瘦的,特阴险,特别穷的道士?”
搭手于红木刀柄之上,方少度冷冷说道:“看来汝真想起来了,如此,汝是束手就擒保留性命候审,抑或负隅顽抗让吾等斩杀于此处,吾给汝十息时间考虑。”
站起,一边活动起手脚,一边观察作战环境的凯无双沉着应对,淡淡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谢文东之死,是其咎由自取”
“若非他想杀人灭口,打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我才懒得杀他,我又不是什么变态杀人魔”
“算了,看你们的阵势,是打定主意要动手了,既如此,那就来吧,全部一起上,免得浪费我的时间,拳脚无眼,生死无怨,勿道吾言之不预!”
沉重的脚步声骤响,门口石阶之上传来一把冷笑之声,道:“话太满不怕闪了舌头,全部一起上?狂妄至极,收拾汝等恶贼,吾一人足矣,何用他人出手!!!”
豪言一出,顿时吸引众多目光注意,循声看去,闻声有所猜测的莫愁君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目中的轻蔑尽化为谨慎。
牛皮马靴越门槛踏入,一名身披锁子甲c牛高马大c相貌丑陋似羊驼的军将虎视狼顾。
见惯尸山血海的目光犹如真实刀片一般,在凯无双与莫愁君身上来回巡弋。
自恃兵强马壮,十分期待某一幕发生的方少度不乏得意地喊道:“莫愁君,机会吾已经给过汝,汝不珍惜,现速速劝汝同伴束手就擒,或可争取宽大处理,得以保留性命苟活!”
状若不放在心上,双目始终盯着莫愁君肩膀的羊驼脸搭手按在英俊的方少度肩膀上,杀气腾腾地说道:“妹夫,和他们啰嗦个啥子,俺知道你看不惯莫愁君挺久了,这次俺一定帮你干掉他,就当是俺提前给你和俺妹子送份大礼。”
“哈哈哈”
借着捂头动作,暗里给凯无双眼神示意的莫愁君故意大声笑道:“方少度,你和杨狩的妹子结婚?怎么不提前告诉吾一声,吾定当奉上厚礼”
“连那种姿色的女子都能硬着头皮啃下,果然具有枭雄之姿,好,真是好胃口,从即日起,吾谁也不服,就服你,好样的。”
想到杨狩妹子的那张脸,方少度顿时恼羞成怒,就在他开口准备下令之时,又一人踏入茶铺之中,且与杨狩套着同款式的锁子甲。
个头不高,却是气势如狼,刀疤组成的脸令人见之胆寒。
“莫愁君,汝笑够没有,今日我俩新帐旧账一起清算,咦,夜帝!汝怎会在此?”
闻得来者声调大变,隐约透出一丝惊慌之意,熟识此人性情的方少度与杨狩飞快对视一眼。
同一时间,从对方眼中,只看到一片迷糊的两人不禁在心里嘀咕起来——夜帝是谁?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有着“西凉独狼”之称的石中庸见之仓惶?
眨眼,凯无双于昨夜的记忆里找出了与来者相关的记忆,一边揉着关节,一边说道:“哦,是你啊,断了的五根肋骨,这么快就好了?另外,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人来齐没有,来齐了,就开打吧!”
听着“开打吧”三字,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那道癫狂的身影c疯狂的眼神,胸前伤口隐隐作痛的石中庸急忙喊道:“等一下,吾想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坐下喝杯茶慢慢谈。”
八道目光齐齐落在石中庸蜡黄偏黑的脸上,紧接着,就差跳起来大喊一声“你究竟是谁”的杨狩皱起眉头说道:“老狼,汝是何意,吾邀汝前来是助阵,非是拆吾台阶的。”
双腿一并,拘谨地朝着凯无双拱了拱手,清晰了解昨夜一战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的石中庸笑比哭难看地说道:“杨兄,非是吾拆汝台阶,实在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石兄若有为难之处,此番大可袖手旁观,此獠杀吾鹰扬司手足,吾当与他誓不两立,杨副将,莫愁君便交由汝应付,断断不能让他们活着逃离,兄弟们,给我”
战斗一触即发,快不及眨眼的手刀斩击在毫无防备的方少度颈后,硬生生将就要吐出的“上”字打断。
提拎着昏迷过去的方少度,杨狩面无表情地望向石中庸说道:“老狼,希望汝之解释能够让吾满意,好了,其他人都给吾把武器收起来,一场误会,散了散了。”
收到杨狩眼神示意,微不可察地眨了一下右眼的石中庸语气平静地应道:“杨兄慢行。”
三两下功夫,阴凉的茶铺内,只剩下凯无双c莫愁君c石中庸三人,环境再次变得清幽。
取出三把飞刀,搁在桌面上,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莫愁君语气平淡地说道:“石副将,汝是何意?打算用自己的命来赌上一回?”
“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你对外面埋伏的箭手信心十足?”
脚一撩,长凳移过,大大咧咧坐下的石中庸饶有兴趣地盯着凯无双手里的9手枪,说道:“真不愧夜枭之名,吾与老杨之间的小动作到底还是没能瞒过汝之双眼”
“只不过,此次汝却是猜错了,吾留下,是为了给汝等一个机会,亦是给吾自己一个机会,毕竟王爷的寿宴已近,死人总是不详。”
手指,如弹钢琴般敲击着桌面,莫愁君玩味地笑问道:“哦,这倒是奇了,给汝机会吾明白,给吾等一个机会,吾就不太明白了”
“莫非,汝除了赤龙城城卫军副将的身份外,还是朝廷鹰扬司的人?否则,这说不过去!”
背后一寒,下意识打量起周围,石中庸恼怒地骂道:“汝莫血口喷人,吾对王爷忠心耿耿,怎会是朝廷鹰犬,吾之这般说,是因为吾知道夜帝并非嗜杀之人,欲居中调停。”
来来回回观察两人表情,看不出线索,更不知道凯无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霸气绰号的莫愁君尽管心中好奇,但未因此追问,自顾自嗅着茶香。
仔细地思考了一番,还想继续参加厨战帖的争夺c增长见闻的凯无双放下武器,并未点出一独秀不下杀手的真正意图,淡然说道:“可以,我愿意接受你的帮助,此事若成,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说吧,究竟要怎样操作,要多少的银两?”
咳嗽两声,刀疤脸上几乎看不出是否尴尬的石中庸缓缓说道:“解决此事的确要花点钱,但最主要的关键还是在人身上,请原原本本地道出事情的经过。”
闭口沉思,组织好语言,凯无双作回忆的口吻说道:“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我,以及李记的大少当家李玉岗匆匆赶路,行至一间荒废了许久的庙宇,这座庙的大门门板早已不知所踪,上方悬挂着的半张牌匾也早已字迹模糊无法分辨”
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石中庸赶紧打断说道:“慢,景物不用详细描述,跳过前提,直接从汝见到鹰扬司之人开始说,人有几名,是骑行是步行而来?”
眉毛一挑,记忆跳转,凯无双继续说道:“餐后,此前未曾听到马蹄声,不排除他们提前下马,总之就在我收拢餐具之时,一男一女踹门而入,背负着一把金色大刀的高大壮汉唤他们贾长生c鱼梦儿。”
刹那,杯碎,手指被瓷片划破,流出血来的莫愁君一脸狰狞,咬牙切齿地问道:“汝是说,贾长生与鱼梦儿吗?”
“是啊,的确是贾长生与鱼梦儿,怎么,你和他们有仇?那你可以放心了,到后面我会说到他们俩挂了的事”
“话接上句,两人一进来,墙边神神秘秘的高大壮汉立即质问他们怎么敢出现在他面前”
“鱼梦儿说‘金师兄,假如你没有受伤,我们的确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握紧拳,血染红桌面的茶水,浑然不觉的莫愁君冷笑道:“鱼梦儿这个贱货倒还有点自知之明,只他和贾长生,根本不是金师兄的对手,哪怕他受了重伤,接下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沉默了几秒,发现自己没有多少说书天分,难以描述出打斗场景的凯无双懊恼地挠挠头,精简地叙述出之后发生的事。
不久,眼眶边闪现泪光的莫愁君神情激动地:“真是便宜了那两个欺师灭祖的狗贼,只可惜金师兄英雄一世,竟落得如此下场”
“请问凯兄,那一座庙大致位于何处,吾不能叫金师兄曝尸荒野!”
断断续续说了三十秒,并在桌面上一番比划后,地理知识在毕业那一刻还给了老师的凯无双总算勉强讲清楚了路线。
至于莫愁君能否根据线索找寻到庙宇,估计多半得看人品。
心里默念线索三遍,烂熟于心,重新再睁开眼睛的莫愁君闪电般拎起一把银亮细长的飞刀。
电光火石间,飞刀出鞘,血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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