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拿起茶几上一个橘子,一边剥着橘皮一边说:“妈,你不能说爸爸成功是聪明能干,说人家的成功就是全靠运气。开始我也说他运气好,当我了解他这些年的情况后就不那样想了。他一直在湘西农村干了五年,才赶上了一个上大学的名额上了麓山大学。”天娇将剥了皮的橘子递到妈妈手里,“妈,你尝尝hn的橘子。”
“嗯,这次不算运气,是熬出来的。”
“妈一妈。”天娇看着妈妈,语气里带着求情,继续为王金龙辩护:“你不能说人家的进步要嘛是天上掉的馅饼,要嘛是简单地熬出来的。不要有偏见,你不觉得这里边也有某种客观因素在起作用吗?”说完,她又拿过一个橘子。
“什么客观因素?”崔小梅边吃边说,“嗯,这橘子不错。”
“小王说的,这就是耐心。”尹天娇说着将一瓣橘子送进嘴里,“妈,小王说他上学时,老师总是说:同学们,天上不会自己掉馅饼的,要好好学习,将来才会有前途。”
“对呀!老师说的对呀!”
“可小王说这个说法不对。”
“怎么不对?”崔小梅停止了咀嚼。她静静地看着女儿,感觉女儿真长大了。
“他说他回家跟他妈妈说了老师说的话,他妈说老师说的不对。”天娇瞟了妈妈一眼,见妈妈在等着听下文,于是接着说,“他妈妈说天上是掉过馅饼的。说基督教的祖先在荒漠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救了他们的命。”
“这是基督教自己说的,他妈妈是基督教徒吗?”崔小梅说。
“不是,他妈是在一些书报上看的。”
“他妈妈不该给孩子说这些与老师唱反调的话。”
“可是,正因为他妈对他说了这些,让他从小就懂得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他说从小他就懂得怎样去获得这个馅饼。”
“你说说,怎么去获得呢?”崔小梅忙问。
“他妈妈对他讲,获得天上馅饼的方法就是抬着头望着天上,坚持等待。如果那一刻你望累了,你挺不住低下了头,这时候那些等待馅饼的人们也都累了,也都低下头了。也正是这个时候,馅饼就掉下来了!只有那个累死了也不屈不饶坚持抬起头仰望星空的人,才能最终捡到这个馅饼。”
“这不就是‘希望只给那些有准备的头脑’的意思吗?我还以为他妈妈有什么绝招呢!”崔小梅说完,继续吃她的橘子。
“他说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说你说的这种话他听了就像没听,这是文人的空话。他妈妈说的那些话,他听后一辈子也忘不了。”崔小梅听着女儿说话,几乎忘记了吃橘子。她接着女儿的话说:“嗯,他妈妈的话通俗易懂。他妈妈还真不简单,难怪她教育出了这样有出息的儿子。”
尹天娇听妈妈说了王金龙有出息的话,心里很高兴。妈妈终于承认金龙了,于是壮着胆子说:“我开始听到他信里说当选为学校革委会副主任,我以为是看花了眼。后来以为是他笔误了,比如说是学校系革委会。我没给他回信。他来找我,我也没答理他。”
她一边说一边看妈妈的反应。她发现妈妈在用心听她说话,也没有异常表情,于是接着说:“是这次我们要离开长沙了,我才去看他的,证实了他确实是校革委会副主任。”
天娇说完,看看妈妈很平静,她看出来妈妈似乎不太反对她与王金龙交往了。昨天听到爸妈通电话,也没有上次在电话里爸爸数落自己不听话那些生气的语言。这一来,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至少,这个寒假不会那么让人心烦了。
尹天娇决定给王金龙写信,她提笔写道:
金龙:你好!
回家两天了,你好吧?你收到这封信也该过年
了,在这里祝你新年快乐!并向你妈妈问好!给她
老人家拜年!祝她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她还写了一些生活c学习c战友c同学等等无关紧要的话,这里就不多说了。
王金龙在正月初四终于收到了尹天娇的信。他一看邮戳是大年三十到长沙的,心里只恨那些该死的邮递员!如果这封信不是躺在邮局里睡大觉,他也不会在家里苦苦等待这几天了。
王金龙看完来信,见天娇比上次来信的话好听多了。不但没一句责备的话,还问候了妈妈,他心里很高兴。他拿起笔赶紧回信,争取在正月初十——也就是天娇开学离家之前能收到。
亲爱的娇娇:
你好!
让我好等,今天终于收到了你的来信。这封信
本来是大年三十到长沙的,可能是邮递员回家过年
了,今天才送到我手里。见到你的来信就像见到了
你一样,我还以为你真去hn岛旅游了呢!
娇娇,青岛冷吧?长沙这几天也很冷。初一早
上我在一阵北风中苏醒,早上一边吃汤圆一边写下
了这首词,现在写给你看看,请你多多指正。
末了写上王金龙197623,接着就赶紧去了邮局。
尹天娇等王金龙的回信,也像前几天王金龙等她的回信一样,每天都在翘首期盼。还好,在她正要离开青岛的头一天终于收到了王金龙这封航空快件。在她读完《风儿》这首词时眼泪出来了,她深深地感到王金龙非常爱她。而且,王金龙也确实有才。她立即回信说,明天就启程去郑州了,她到了郑州后会给他去信的,并祝他开心。
春节刚过,闻天语一身戎装出现在郑州火车站出站口。他肩上背着军用背包及挎包水壶,左手提着一个灰色的人造革大提包,右手提着一个网兜装着的搪瓷脸盆,脸盆里尽是些生活用品。上前线也就只差一支自动步枪了。
闻天语到过三次郑州,但每次都是路过。这次才是真正来到了郑州。他站在广场中央眼望四周一圈,第一感觉是郑州的天空格外的大,郑州的太阳格外的亮,郑州的地面格外的平,郑州车站的旅客格外的多!
他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看自己孤身异境。从来自信是条汉子的大个子,在这比足球场还大的广场上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并突然有了与德国哲学家尼采的同感——茫茫人海,何处寻自己!
闻天语的这种感觉是他在寒假里读了《尼采文集》产生的,仿佛他的灵魂离开了自己站在那高高的天空上,在那里寻找着自己的躯壳。他看着人间这人海如潮,去哪里才能找到自己那小小的躯壳呢?
他同时又感到很新鲜,挨个儿察看着人群里那些高举着迎接新生的牌子。他没有看到黄河医学院的招牌,于是他来到郑州大学的牌子跟前问:“同志:请问去黄河医学院乘哪趟公交车?”
“解放军同志,你去黄河医学院上学吗?我们离他们很近,你等一会儿搭我们的车去就行。也可以乘1路车在医学院下车,走几步就到。”
“谢谢!谢谢!既然乘公交车很方便,就不麻烦你们了,再见!”他决定乘公交车去学校,不愿给别人添麻烦。
闻天语提前三天到了郑州黄河医学院,见到了盼望已久的王老师。他放下手里的提包快步上前“啪”地给老师敬了个军礼:“王老师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小闻,路上顺利吗?火车上有座位吗?你家里都好吧?”王老师高兴地合不拢嘴,一边问寒问暖,一边赶紧接下背包。
“我家里很好,谢谢老师关心!我上车补票的,车上几乎无立足之地。背包都放不下来,站了好久才放下了背包,一直在背包上坐到漯河才有了个座位。”他喝了一口王老师递来的开水说,“也还算好,去年我还在硬座底下躺过几小时呢!哎,出门真难呀!”
原来说好胡队长也要先来两天接同学的,于是他问:“王老师,您见到胡队长了吗?”
“还没见到他,估计快来了。后天是星期天,同学们都会来了。”王老师非常高兴,“我带你去找教务处要车接站。”
教务处的同志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很快安排好车和宿舍,闻天语高兴地说:“王老师,这下大家高兴了。都是您为我们操心,我代表全班同学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再次敬礼!”
“你们来了我很高兴,一会儿去我家吃饭!”王老师说。
“谢谢王老师!我还是去食堂吃饭,顺便看看那里情况,他们来了才好跟他们介绍。”王老师听了说:“好吧。明天再来看你们,再见!”说完她转身回去了。
“王老师再见!”闻天语目送老师远去,拿着门钥匙去了宿舍楼。
闻天语和胡队长站在郑州车站的出站口。哦,忘了说了,胡队长是昨天下午来郑州的。闻天语特意看了列车时刻表,他关心的是尹天娇的情况,她应该乘青岛至西安的211次直快,如果这次她吸取上次暑假迟到的教训提前来的话,一会儿就该下车了。
闻天语喜欢尹天娇,只是天娇从没在他跟前暗示过爱他。他非常清楚,喜欢归喜欢,天娇可不是老家的杨姑娘。只能当好同学,好朋友,好妹妹,不能冒失地去表白。他的直觉很敏感,凭直觉,天娇可能与岳麓山见到的那个自称王金龙的不速之客有了联系。但他不能去戳破,更没理由去讯问,只能放在心里。说到底,人家天娇不是你的什么人。如果她真的喜欢王金龙,那就喜欢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没了杨姑娘,来了个何姑娘。没了尹姑娘,自然还会有张姑娘李姑娘王姑娘。较起真来,就算少了你尹天娇那又怎样?地球还能不转了吗?
闻天语总是充满着自信。他对待女人的态度与王金龙截然不同。王金龙完全是像对待自己喜欢的任何事物一样,喜欢上什么就全力以赴甚至不择手段去追求获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闻天语喜欢上什么也在努力追求,但是他给对方留有余地,给对方一个选择自己的空间和时间。他记住了老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不强求,更不会不择手段去获得。他甚至把自己的缺点也主动地说出来提醒对方当心。比如他对何艺芳就说自己“还是战士,万一提不了干不就耽误了何艺婷吗”这类话。
“青岛开往西安的211次直快就要进站了,请没有检票的旅客赶紧检票进站。”广播里传来又一趟列车进站的消息,闻天语如同听到了进军的号令。也许马上就要见到天娇了,他下意识地搓起手来,准备着一见到天娇出站就赶紧跑上去接下她手里的行李,向她问好——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战友同学呀!
“这趟车会有我们的同学吗?”胡队长问。
“明天才是高峰,一般都不会提前来的。”闻天语外松内紧地故意轻描淡写说,“也许吧?这几趟车不是都没有接到人嘛!”
说话间只见出站的旅客越来越多,闻天语只注意蓝色海军装的高个儿女兵的出现,直到出站的旅客渐渐变少时,出站口终于出现了天娇的身影。闻天语快步上前本想接过天娇的背包,却发现她仅仅背了个挎包,他问:“小尹,你的背包呢?托运了吗?”
“嗯,托运了。上次回家我背回去的,妈妈说我傻,为啥不托运。这次是妈妈找人办了托运,我就不管了。班长,你来几天了?”
闻天语盯着天娇带着微笑的眼睛——他最喜欢看天娇说话的神态。眼神充满着天真,话语传递着优越。见她说到自己背回行李时又自信又委屈,见她说到妈妈给她托运行李时又无奈又幸福。
“我前天来的,车上挤死我了。你坐卧铺带行李也方便。发个电报给我,我上月台接你多好,既省事儿又省钱。”闻天语说完,天娇一笑:“不是跟你说了嘛!都是妈妈安排的。”她俩说话时,胡队长走过来问:“是托运的快件吗?”
“是的,一会儿就去行李房提取。”天娇回答。
“你把提货单给我,你和胡队长在这接下一趟车,我去提行李。”闻天语说。
“这个办法好。”胡队长说完,闻天语接过天娇的提货单转身去了行李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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