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振翅急飞，背上却是稳如平地。天生宗众人都安静地坐着，气氛略微显得有稍许凝重。归真c归云c归罄都围坐在归萸的周围，只有掌门归墟独自一人远远坐着，抬头看着夜空，默然不语。
“徐海川，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就这么不想跟我聊聊天吗？”归萸躺在归罄怀里，有气无力地对独自一人的归墟说道，“也是呢要不是我多事，你跟小师妹早就去到坐忘峰过逍遥日子去了。”
“才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归萸说话的声音气若游丝，归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开口回答道，“不过是我选择了天生宗的掌门而不是她罢了。”
“你坐过来啊，那么远谁听得见你说什么。”归萸笑着说道。
归墟终于挪动身子，小心翼翼地坐了过来。归萸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推举了你”
“我说过了，跟你没关系。”归墟打断了归萸的话，“你以为你真有那本事，你本人都不在山上还能随便扶立另外一人继承掌门之位？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哦？那我还真不知道难道除了我还有人会推举你啊！是归海吗？或者归云？”
听到归萸的话，归墟的思绪忍不住飘回六十多年前，那时海外三清派的人听到自家山门被灭的消息裹挟着同在天生宗做客的旁门左道一同作乱。天生宗当即启动护山大阵，关门打狗，双方就在天柱山里直接交战。一场总共涉及三十位燃魂修士的惨烈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但是归墟并没有参与这场大战。那时的他正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准备隐遁江湖。即便山上血光冲天，他也不曾回头，一直等在护山大阵的周围，只等一个逃离的机会。可惜他等来的却不是逃离的机会。归墟至今都还清晰地记得，归海风尘仆仆地从山上下来，迫不及待地阻止他离开，告诉他自己的师父凌景华决定废黜大师兄凌归一的继承人身份，改立自己。他在那一刻放弃了与那个女人天长地久的承诺，选择了重返天生宗。
早在归墟刚上山的时候就曾有过豪言壮语，要做天生宗的掌门人。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句话有多么的不切实际。修行界奉行的是实力至上，一个门派的掌门人通常都会是那个门派中最具实力的人。虽然自己也是天赋过人，但是大师兄凌归一有着冠绝同代人的天赋和实力。在实力就是一切的修行界，他几乎不可能取代凌归一成为天生宗的继承人。更何况自己的师父，天生宗前任掌门凌景华，是大师兄凌归一的母亲。但是在那个时候，归海告诉他师父凌景华的那个决定，改变了他和天生宗所有人后来的命运。
“归海？你以为我就只有归云和归海两个笨蛋的支持吗？”归墟头也不回地反问道。这话问得归云一脸无辜，真是躺着也中枪，我什么时候成了笨蛋了？我可是阵法师，笨的话怎么研究阵法！归海还差不多，想到归海，归云露出一丝伤感的表情，若是他能稍微聪明一点的话就不会死在大师兄的手里了。
“支持我的是我师父，前任掌门凌景华；是你师父，白海游园景逸师叔；是当时经历一场大战后幸存的景蕴师叔，景光师伯，景萍师伯；是同辈中的归云c归海c归衍c归鸾c归然c归慈c归浙等等；是除了不在山上的你们八人之外所有人的支持。我，是众望所归的掌门！”
“是吗原来大师兄输的这么彻底可笑的是，他自己却不知道！”归萸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是啊。当我回到山里，看到山里一片凄凉的景象，就连我都开始怀疑跟随大师兄是否是正确的决定了。”归罄说完，张开手，把抱着归萸手臂的沈言秀也纳入自己的臂弯。沈言秀静静地听着，这六十年前的传奇故事，长舒和洛安都无比好奇的故事，她早已听归萸讲过无数遍了，这倒是头一次从别的人嘴里听到这个故事。
归真叹了一口气，也说道：“到我回山的时候，大师兄已经被镇压了。除了少量的师弟师妹存活下来之外，大多数都死在大师兄手里了。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大师兄错了。”
归萸攥紧拳头说道：“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破解了海外三清派的护山大阵。我若不破解那阵法，大师兄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在海外三清派大开杀戒。没有那场大战，就不会有后来的诸多事端。”
“算了。往事已矣。”归墟挥一挥衣袖淡淡地说道，“对我来说无所谓，不就是开局烂了点而已嘛。开局不烂怎么能彰显出我徐海川的本事比凌归一的大呢！你瞧好吧，这么烂的开局我一样能把天生宗重新带回天下正宗给你看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嗯，我放心。从我知道你是掌门的那一天起我就放心得不得了。倒是你啊，你看你头发白得像个老头儿一样，以你的年纪在修行界那可是正当年的中生代啊。你看看我c归云还有太一门的冲霄c冲徽，有哪个像你一样。”
“是你太放心了的缘故吧。偌大个天生宗你就这么抛下一走了之问都不问！你要是能早些回来帮我分担一下，我怎么会老得如此之快！我真是不明白，这天涯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天涯啊，天涯不算好，但也不算坏。我还是遇到了不少人，经历了不少事。”说着，归萸偏过头看了沈言秀一眼，握了握她的手，“比如这孩子，就是只有这天涯才能带给我的好处。”
沈言秀把脑袋埋进归萸的衣襟里，嘤嘤的哭起来。归罄默不作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所有人都知道，归萸的生命已到最后了。归罄只是希望，至少最后能把归萸，这个离家六十年的浪子再带回家。
“对不起，我本来算到的是你一定能回山的。”归墟低着头说道。
“不是你的错，你一个半吊子天机术士，也就这点本事了我的旧伤多年来一直没好，即便回山了，也没几年可活的。这样大战一场也好，总觉得这种方式比起病死床榻之上来得更好些。”
归萸不以为意地这样说，沈言秀却不同意。脑袋埋在归萸怀里的她恨恨地说道：“都是凌长空的错！都是他挑拨我们下山，都是他坐视洛安和沈言钧两个白痴卷进了江陵城的破事！都是他的错！我不该下山的，我应该遵守我们之前约好的，结魄之后再来找你的”
“傻孩子，其实等你结魄了，我应该早就死了。那个墓室就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归萸的安慰并不能缓解沈言秀的愤怒，归萸只能无奈地抬头看着归罄。
“你放心，我会纾解她的情绪的。”归罄明白归萸的意思，他们之间不用说太多的话。
归萸放心地低下头，闭着眼，安稳地枕在归罄怀中。“哦，对了，长青发现冲霄有点问题，你们要记得去问他。”
没有人回答，归真c归云以及归墟都默默地抹着眼泪。只有一直默默飞行的白鹤终于开口说话了，苍老的声音从白鹤的身体里传了出来：“师兄，到了，咱们到家了。”
说着，白鹤穿过天生宗的护山大阵，从天上缓缓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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