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船夫，这黄色河流上众多船夫中的一位。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许，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就是我最特别的地方。
说实话，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样貌，也许你会说我是傻子，往河里一照不就清清楚楚了吗？可是，我在河里看到的是一个手拿船桨，头戴斗笠而面无五官的人。
我曾载过许许多多的人渡河，似乎每个人看到我的样貌都不相同。
有的人称呼我为老人家，有的叫我小哥，有的又会彬彬有礼称呼我姑娘，还有的则是毫不客气的叫我小屁孩。
所以，我到底是谁，我的样貌又如何，我又是男是女，谁知道呢？
不外乎，我还是要持着船桨，划着我那艘黑橡木的小船，载着形形色色的人渡过这河罢了。
你问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吗？喏，你没看见这河上摇荡着的小船数之不尽吗？
我们无名无姓，我们拥有无尽的生命，我们唯一的职责就是渡人过河，我们被称之为摆渡人。
我是忘川河上的摆渡人，负责将逝去的灵魂送往忘川彼岸的奈何桥旁。
为何要这样负责呢？也许是有趣吧！
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带给我许多他们生前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是那么的精彩。
有的或许平淡无奇，有的或许波澜壮阔，但在我的耳朵里，每一个故事都是那么的令人回味。
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出来这样的感觉呢？
听了那么多故事，总有那么几个人让我难以忘记，或许是从哪个令我印象深刻的年轻人开始吧。
年轻人缓缓地走向我的小船：“这位大叔，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看着他，朝他和善的笑着：“这里是忘川河，你已经死了。”
年轻人看着面向凶恶，脸上带疤的船夫，朝他恐怖的笑着，加上那句令人恐惧的话语，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我看着他：“仔细想想，你应该还记得。”
年轻人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这才冷静下来：“大叔，那我现在要去哪？”
“渡轮回门，投胎转世呗，还能去哪。”我挥挥手让他上船。
他听闻赶紧上来小船，似乎怕被我丢下一般。
我撑了撑岸边，手持着黑木船桨，滑动着忘川河水，嘴里高喊着：“开船了~饮黄泉水，渡轮回门。”
在载他渡河的过程中，他告诉了我他的故事。
他说他叫小武，是一个小偷，每天没事就在城里瞎晃荡偷鸡摸狗。
曾经的兄弟发家做了商人，反过来嫌弃他，而他又爱上一个青楼女子，费尽心思花钱讨好，那女子却嫌他没钱就别装阔气。后来在大街上偷东西，一不小心被抓个正着，当时大街上看热闹的人很多，他们冷漠的看着小武，小武也冷漠的看着他们，最后被抓他的那个少爷的手下打死了。
小武说，他不外乎只想活着，偷东西也是无奈之举，他什么都不会，既没学识，有没体格去做工。没想到最后会被活活打死。
听闻这，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情绪，也许是叫做想哭？为了这个小武，他说出的故事让我觉得像是自己经历过一样。
从这时起，我越来越喜欢载人渡河，因为我想听更多的故事，感受更多我以前不曾感受过的情绪。
第二个让我影响深刻的，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问我说：“姐姐，你知道前面的花群叫什么吗？”
我看着她：“你问这个要做什么？”
她可爱的说道：“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花，我想摘下来，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摘不下来。”
我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笑着说：“小妹妹，那是彼岸花，只会带走你的忧郁与回忆，你触碰不到的。”
她听闻眉头紧皱，一副苦恼的样子。
“还是上船吧，你该渡河了。”
她就是一个孩子，刹时就抛弃了烦恼，踏上了黑橡木小船。
途中，我询问了她的故事。
她说她是灵州苏州河里的一条金鲤鱼，名字叫苏锦，她的父母是两条蛟龙。他父母是在化龙之前生下她的，每天都督促她修炼，以期望她也早日化龙。可她生玩，天真浪漫，十分抗拒修炼，到时每天乐得自在的游来游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乐趣。
某一天，父母被修士所杀，而她也被捉了起来，修士发现她是上好的炼丹材料，就把她活活炼死了。可她不怨恨，因为她只在乎，她活着的时候得到的快乐。
而这一次，我体会到了那种名为童真的快乐，不愿随波逐流的自由，还有那人世间的丑恶。
第三个人是一个大汉，我忘记了他的名字，只记得他看见我时乐呵呵的对我说：“小哥，载我一程呗。”
他是边境城市附近的一个村子的村长，常年战乱使得他们村子生活苦不堪言，偏偏还不时的有敌人对他们进行搜刮。
他说他有一次忍不住直接偷袭干掉了十几个敌人，结果后来被抓住了，被抓到全村人面前说是要砍头，他在砍头时，嘲讽的对着敌人一阵学驴大叫，气的敌人火冒三丈。
这一次，我体会到了畅快，明白了悲愤，也懂得了无奈。
说起来，我不知道在这忘川河上摇荡着小船来往了多少次，更不知道载了多少的人，也不记得听了多少的故事，更别说过去了多少岁月。
而今天，我看到了一个姑娘，她就站在河边，面朝着鬼门关，似乎在等着什么。
“小姑娘，你在等谁吗？”我朝她问道。
她笑得很是温和：“我在等我的盖世英雄。”
我摇摇头，想要劝她：“怕是等不到咯，如果要等上百年，千年你还会等吗？”
她似乎很是坚定，“会的，我会等。”她如此回答着我。
她向我打听了，关于三生的东西，我只记得河边有块石头叫做三生石来着，便告诉了她。
她等的人真的来了，这让我有点小小的惊讶，她拉着他去到了那块石头那边。
不久后两人踏上了我的小船，而这也是第一次有人问我的名字。
“老爷爷，送我们走吧，真的感谢您了，您叫什么名字啊？”
“我们生来无名，摆渡为生，俗称摆渡人。”我笑呵呵的看着这对有点怪异又十分般配的佳人。
那个男的用低沉的声音问我要去哪。
我则高呼着那一句，每次摆渡时会喊出的话语：“饮黄泉水，渡轮回门。”声音空幽，在这忘川河上回荡。
这也是我第一次载两人同时渡河，也是我第一次没有去问及别人的故事。
我听着两人的话语，第一次知道了爱情这个词语。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遇到那么有趣的人了，也没有遇到能同时渡河的幽魂，我听了许多故事，其中不乏爱情，我还是不了解什么是爱情，我也问过许多的人，每个人的解读都不一样，这更让我觉得混乱。
直到，我又一次遇见了他俩，没错，就是我觉得怪异且般配的佳人。
我看着他俩，感叹般的笑了笑。
她好奇地问我：“老人家，我们怎么了？”
我说：“没事，巧遇故人罢了”。他们一点都没变，一样的样貌，一样的般配，一样的相爱。
或许我渐渐明白了，什么是爱情，就像他们一样，能长相厮守，便是爱情。
就和第一次一样，我没有问他们的故事，一样听着耳边两人的情话。
我感叹万分，那么多次了，也只有他们能踏上我的船第二次，这正所谓是缘分？
我不由得高喊出那句：“饮黄泉水，渡轮回门。”这一次带着无尽的感叹。
连忘川河似乎都被带上了几许的忧愁。
我是忘川河上的摆渡人，像我这样的人不知凡几，我们没有岁月的流逝，我们没有姓名，我们只有一根黑木浆和一艘黑橡木的小船。
我不知道其他的摆渡人如何，但是我很喜欢听故事，听那些形形色色的故事，因为正是这些故事让我有了许许多多的感受。
就像那对佳人那般，三生石本是传说，像我曾经听过的那首诗一样，“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不知来生她是谁，饮汤便忘三生事。”可也正是他们让我知道了也许传说不止是传说一样。
那我也是一种传说嘛？属于摆渡人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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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上有群人，
划着小船渡幽魂，
黄泉水前听故事，
高声呼喊轮回门。
————《无间词·摆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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