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很忧愁,他很忧郁,他很伤心。
因为,他想罢工,不想当这个皇帝了!
“不干了不干了!谁爱做这皇帝谁做去!”
把折子往桌上一丢,小皇帝黑着脸起身,大步往大门而去。
玄华与小福子忙跟了上去,瞧小皇帝离开的方向,当下明白这又是要去王府祠堂了。
小福子忙安排马车,玄华折身拿了外袍跟了出去。
宋文倾正在书房批阅折子,听得动静之时,小皇帝已经扑进了祠堂,跪在蒲团上嘤嘤嘤的哭了出来。
“娘亲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呐,就这么抛下了孩儿在这世间受罪,你为何不来带孩儿走啊!”
闻声而来的宋文倾顿时头皮发麻。
知道宋文倾这是来了,小皇帝接着哭道,“摄政王好狠的心呐,孩儿不及弱冠,怎么能就逼着孩儿娶妻啊!娘亲从小教育孩儿,娶妻不急,得仔细着挑啊。这一辈子只能安生爱一人,可不能朝三暮四伤了妻子的心呐。”
宋文倾觉得头皮更麻了。
“娘亲啊,你快显灵吧,把孩儿接走吧!这皇帝孩儿是真不愿做了,谁愿做谁来做吧,不然孩儿将皇位给了摄政王可好?娘亲你可会怨孩儿啊?”
宋文倾大步一迈走了进去。把那蒲团上哭诉告状的人给扯了起来,“无理取闹!宋文旭!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楚慈显灵也算不得什么奇怪事了。虽然都是在梦里,可好歹瞧得着。这要是真让宋文旭告了状,往后可连梦里都瞧不见了!
宋文旭有恃无恐,一甩手,话说的十分有底气,“摄政王,你逼我娶妻,你还怂恿我三妻四妾,你违背了娘亲的意愿,你才无理取闹!”
见宋文倾变了面色却又不敢把他如何,宋文旭越发胆儿肥,“今儿个我就把话撂下了!你要逼我娶妻,这皇帝我就不做了!谁爱做谁做去!”
宋文倾握紧了拳头,最后却是沉沉一个吐气,挥了挥手,“你回去。”
“不娶妻了?”宋文旭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派镇定,“不娶朕便回宫了。”
宋文倾再次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抹了抹压根儿就没泪水的眼睛,宋文旭感叹的看了一眼楚慈的牌位,心安理得的回宫了。
哼,摄政王了不起啊!还治不了你了!
方才的忧郁和伤心都散了,宋文旭乐呵呵的溜进了国舅府,直奔药房寻着那可人儿。
“我家小茹这般好,摄政王怎的就非得棒打鸳鸯呢?”
嘴里念叨着,瞧着心上人在喂着一堆毒物时,双眼都泛着光。
瞧瞧,小茹多可爱啊!
要说宋文旭敢这般与宋文倾叫板,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切,还得从楚慈第一次出现在梦中说起。
那时,楚慈去世一年。
打楚慈死后,宋文倾就没了活人的样儿。整日里浑身冷冰冰的,一年四季跟一冰块儿似的散着寒意。夏日里还好,这人时不时在身边出没,宋文旭还觉得降温。可到了冬季,那么冷的天儿身边还杵一冰块儿,那感觉就不好受了。
所以,宋文旭不动声色又十分含蓄的告诉宋文倾,“这大冷的天儿,摄政王无事便不必进宫了,仔细寒着了身子。”
宋文倾轻轻的一眼看去,话也是没甚温度,“大热天的进宫,你就不怕我热着了?”
“那不是有冰降温么?”
“这不是还有火盆取暖?”
顿时两双大眼相视,年幼的宋文旭到底是败下阵来,苦着一张脸消化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朝政。
楚慈死后,薛彦彤整个人都消沉了,往往在御花园一坐便是一整日,日渐消瘦令人见之叹息。
宋文旭心疼自个儿母亲,更是想念楚慈,小小年纪还要分担朝政,整日里塞进脑子里的东西快将他给压崩溃。
最后,宋文旭到底是受不住了,一是想试探试探宋文倾,二也是真想去哭诉哭诉。于是乎,大雪纷飞的夜里,宋文旭冲进了王府,也不待下人去禀报,便直接冲进了祠堂,抱着楚慈的牌位便是哭得可怜。
“娘亲,孩儿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旁的什么都不说,抱着牌位就哭诉着这么一句。
宋文倾赶到之时,宋文旭便那般跪在冰凉的地上,怀中抱着牌位,哭花了脸。
虽说自小被楚慈带着锻炼身体,可始终养尊处优,加之近来精神压力大,宋文旭这哭了一晚上便病倒了。
烧得浑浑噩噩之时,便查觉自个儿躺在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
“娘…娘亲?”
似不敢相信,宋文旭伸出的手试探性的往楚慈面上摸着。真实的触感,一如当年。
“许久没睡好觉了吧?”楚慈柔柔一笑,指腹在他鼻尖轻轻一刮,“哭得那么可怜,哪儿有个帝王样?”
宋文旭还是那副惊呆的模样,手掌贴在楚慈面上便不收回。
瞧着一手养大的孩子这番模样,楚慈心中发软,却也发酸,“娘亲一直在看着你,你受累了。”
昨日许夫子问楚慈要不要跟宋文倾道别,楚慈拒绝了。可是,今日她便放不下薛彦彤母子又回来了。
这不,一回来便瞧着了宋文旭冲进王府那一幕。那时她才真实体会到何为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宋文旭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双手搂着楚慈脖子便是哭了出来。
楚慈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宋文旭,让他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直到宋文旭发泄完了,楚慈这才说道:“文旭,娘亲没死,娘亲一直在天上看着你。你要勇敢,要坚强。别忘了,母后如今只有你了,若你都坚持不住,母后又如何能活下去?”
楚慈与他说了许多,待宋文旭从病床上清醒之时,仍不敢相信方才那个异常真实的梦境。
宋文旭一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宋文旭的恍惚与怀疑,在宋文倾突然转了性子得到了肯定。
确定宋文旭是走了,宋文倾这才揉着眉心看向牌位。
拿了巾帕,将那每日擦上数遍的牌位捧在手心,细细的擦着。
犹记得第一次在梦中看到楚慈的情形。
楚慈穿着一身他没见过的玉色衣裳,整个人立于大海之上,似随时都能乘风而去。虽是缓缓转身,却也不过须臾,可宋文倾却觉得似等了三世一般 ,连心跳都变得极为薄弱。
“文旭还小,不要逼的太紧。”
第一件事,却是为宋文旭说的。
“小彤整日在宫中呆着也不行,多寻些机会让她出宫去走走,若她能遇着心动之人,若那人真心待她,便成全她。”
第二件事,却是为薛彦彤说的。
“穆诚若无心朝政,给他挂个将军闲职也成。若他哪一日厌了这纷纷扰扰,任他自在。若穆白有心为官,不要刻意打压。”
第三件事,是为穆诚开口。
宋文倾定定的看着她,双手缓缓收紧,双眼瞪得发酸,却是一字不言。
他在等,等她继续说下去。可是,她说完这三件事,却不再开口。
终于,他崩溃的去扯她,却发现根本就碰不到她。
双手穿过她的身体,接着就连自己也从她的身体中直直穿透。眼前的人根本算不得人,只是一个幻境罢了。
许久的压抑与愤怒在此时爆发,宋文倾一声嘶吼,声嘶力竭的质问,“我呢?你就不曾想想我吗?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就只有他们,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做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希望自己化成灰烬,独独我,独独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我就像一个疯子一样任人嘲讽。”
“我知道你怨我,你恨我。那我又不怨,我又不恨吗?是谁来招惹我的?是你!是你来爱了我!当初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凭什么你要爱就爱,你不爱了就要把我抛开?”
一声轻笑,自楚慈口中而出。
那嘲讽一笑,听在宋文倾耳中更显愤怒,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异常认真,“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他们,我在你心里什么都算不上!既然如此,我将他们都送去陪你好了!反正你们在一起更欢喜!
微眯了眸子,楚慈嘴角的弧度有些冷,“虽然我没本事让他们真的来陪我,可我自有法子保他们下世无忧。至于你——”
目光在他愤怒的面上扫过,楚慈道,“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一世世轮回,看着你一世更胜一世凄凉。或许你轮回得精疲力竭之时,我偶尔回头还能当个趣事。”
人就是如此,伤得越深的,便是越爱之人。
一语惊醒,宋文倾忆起上一世的恩怨情仇。
仙界,许夫子,宁夏……
上一世临死前,许夫子便问他,权势与爱情,他选什么?那时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权势。
这一世,痛彻心扉的爱了一场,权势到手,却把爱人给弄没了。最可怕的是,楚慈去了仙界,而仙界还有一个宁夏!
他不敢想,如果楚慈遇到宁夏……
越想,便也越慌。
许夫子说过时机到了,他便也能去仙界。方才心中憋怒,不管不顾的一通胡言乱语,此时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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