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那我出去了。”
“记住带钥匙, 拜拜。”
“拜。”我拍拍裤兜,拉开防盗门出去了。
自从念大学之后我就很少回来了, 每年大概只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在家里。工作了就更是这样,偶尔趁着周末不忙回家待两天,周日晚上又匆匆赶回省城准备次日上班。
家里对我来说越来越像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过去我用来做作业的书桌, 在我走后便长久地用报纸遮起来免得落灰。我的书橱也一直上着锁, 放在那里如同一个巨大的摆设。甚至于我的毛巾, 也从不锈钢毛巾架上消失了。
每一次回来, 都觉得自己留下的痕迹比上一次更浅。
好在家里依然有我一口热汤,一床软铺。
还有父母在,屋子里也还有些人气。
和阿芮约好了去理发店等她,弄完头发再找地方逛一逛,吃顿饭。
“理发还是洗头?”推开门就已经有学徒迎上来问道。
“我找人。”
我站在门口环视一圈, 好不容易才发现最里边儿已经开始打瞌睡的阿芮。这家伙心还是这么大,也不怕脑袋撞到剪子上给她磕个坑。
理发师是个精瘦的小伙子, 见我站到旁边来,便抬头冲我笑笑, 拍醒了阿芮。
“有朋友来找你啦。”
“稍微等一下, 很快就收尾了。”
阿芮估计是睡迷瞪了, 睁开眼睛擦擦嘴角, 缓了几秒钟才认出我来。
“舒榆你最近干嘛去了?好像胖了点。”真是一开口就没好话。
我瞥她一眼,退到背后的沙发上坐下来。
“还能干什么?加班啊, 没听说过过劳肥吗。”
“我可不信, 你这么懒的人, 让你加班不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其实说的也没错,我讨厌加班。但是超负荷的工作量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挤占我的思维,让我没有功夫去思考别的事情。
“哼,不信就算了。”
我这么懒的人,当然不会再费力气解释什么。
理发师的动作确实挺快,已经收拾好剪子,拿了块毛巾给阿芮清理脖子周围的断发。
“怎么样?好看吗?”
阿芮两步蹦到我跟前,脸都快伸到我眼皮子底下了,被我一巴掌推了回去。
“您老人家天生丽质,剪成什么样都好看,剃光头那也是绝世美尼。”
“呸呸呸,舒榆你这嘴怎么还是这么贱。老娘一个刚满十八的花季少女你居然敢诅咒我出家,我去你个大西瓜!”
“周斯芮你什么耳朵,我明明在夸你美好吗。还有,你哪里是什么刚满十八的花季少女,奔三的阿姨装什么嫩。”
认识阿芮二十多年,我可没少往她心上扎刀子。她回回都气得要死,过后又立马忘了这一茬,下回接着自己送上门来挨刀子。
“我真是太特么善良了。”点完餐等上菜的间隙她不住地感慨,“居然能忍你这么多年,跟你做了这么久的好朋友。”
“我真是不容易。”
这话也不知道她说了几百遍,我耳朵都快听起茧巴了,实在忍不住丢了个白眼过去。
“你怎么不说你是瞎了眼才心甘情愿和我狼狈为奸二十年呢,不知道有两个词叫人以群分臭味相投吗?”
“我这是出淤泥而不染你懂不懂啊!”
“嗤,少来了。”我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说正经的啊,最近这边楼市怎么样?我在考虑要不要给家里换套房子。”
阿芮的反应却让我有些意外。她立马放下了杯子,瞪着我问道:“你干什么啊?好好的房子住着换什么?叔叔阿姨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想换,你作什么妖?你不至于为了躲着宁冉,搞这么大动静吧?”
我愣了一下,说:“你想多了,跟她没关系。”
“家里房子都住十几年了,考虑换套新的有问题吗?更何况,宁冉家不是早就搬走了,我有什么好躲的?”
阿芮坐直了身子,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神色,害我也跟着挺直了脊背,莫名地紧张起来。
“舒榆你够了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边的老房子宁冉她们家根本就没卖,她有时候回来就住这边。你要是不想碰到她,那少出门就行了,至不至于还要换新房啊?叔叔阿姨都住多少年了?他们相熟的亲朋好友都在这附近,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呢?你一年回来几天啊?你总不能就为了你俩那点破事儿让他们跟着搬走吧?”
她劈头盖脸说了一大通,而我昏昏然完全不知是为何。
我听得有点头疼,真的完全没料到阿芮会联想这么多。
我觉得她太敏感了。
虽然我和宁冉的那些纠葛确实挺让我心累,一直想要远离,但是我也没有怂到这种程度吧。
“你等会儿,刚刚你说什么?宁冉有时候会在这边儿住?她不是在沿海扎根了吗?这么有空往家跑?”
我和宁冉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几乎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是来自于阿芮和我老妈的转述。
老妈并不清楚我们之间的事情,只当是时间与空间的原因让我们逐渐疏远。而周斯芮作为我们共同的好友,除了我们自己,应该就属她最清楚发生了什么。
实在是难为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夹心饼干。
“怎么着?人家还不能回来建设家乡了?”阿芮呛了一句。
“她上个月刚在省城找了工作,跳槽了。”
我的背后突然有些发热发潮,仿佛出了不少汗。
阿芮看我似乎有些僵硬,还是良心发现安慰道:“安啦,偌大一个城市,你们又有心避开,根本就没机会遇到对方好吗。”
我原本挺直的脊背悄悄向后倾斜,靠在沙发背上既浅且缓地出了一口气。
但愿吧。
小孩子结识朋友的渠道无外乎就那么几种,要么是学校里面认识的同学,要么因为双方父母是好友从而认识的,要么就是住得近的邻里。
在认识宁冉之前我通常只和阿芮一起玩,认识她没多久,我们就变成了三个人共同行动。
当然了,不是我主动邀请她的,我完全是迫于爸妈的“威胁”。他们说宁冉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需要有人带领她尽快适应新的环境,找到新的玩伴。这样重要的任务非我莫属。
宁叔叔因为技术扎实,从集团下面的另一家分公司调到了我爸他们单位任技术骨干,所以宁冉她们全家都跟着搬了过来,准备在这边定居。
我爸那时候已经是单位上的一个小干部,又主持工会工作,自然而然接下了关爱新同事及其家人的担子。我作为他唯一的女儿,顺理成章被分配了“攻略”宁冉的任务。
我要拍着胸口说,一开始我真的是不情愿的。
因为不久之前刚刚在人家面前丢了脸,我怎么可能忘性这么大立马就上赶着跟人家去套近乎。而且别的不说,我和阿芮这种爱在地上打滚的野猴子,和她那种穿小白裙子的乖宝宝怎么玩得到一起去?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再一个,小孩子也是有心眼的,心眼还挺小。谁会愿意听爸妈在自己耳边叨叨别人家的孩子呢?我就非常不乐意。
当我还在想法子打算推脱的时候,老爸接着又告诉我一个让我心情变得十分微妙的事情,完全不给我反对的机会。
他说:“下学期开学宁冉会和你们在一个班上上课,转学手续都办好了。趁着现在放暑假,你们可以多熟悉熟悉,以后在班上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我静下心来一想,反正以后常常都会见面,始终是躲不掉的,还不如趁早把人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争取我和阿芮一起把她改造成本居民区的第三只野猴子。
那样,我们也就不怕再丢脸出丑啦,队伍也能比过去更加壮大,爸妈也不会成天夸她了。
不过怪我太天真,对阿芮和宁冉的了解都不够深。我没想到阿芮这么靠不住,很快就叛变了。也没料到宁冉这个乖孩子竟也长着反骨,天生狡黠。
总之,我想要拉宁冉下水的想法并没有如我所愿地顺利进行。
当时我把我的想法和阿芮一讲,她便立刻同意了。显而易见的,阿芮回家之后也接到了周叔叔指派的任务,跟我是一样一样的,他们肯定早就串通好了。
略略一合计,我俩挑定了几个平时爱去的地方,都是很容易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不管有多小心,身上总会沾上些泥巴灰尘。
所以在接下任务的第三天,我们俩正式领着宁冉出门了。
“你可别打什么鬼主意,带着宁冉好好玩,危险的地方不许去,当心路上遇到坏人。看着点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人带回来吃饭。”走之前我妈千叮咛万嘱咐,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她倒是不担心我和阿芮,毕竟居民区附近我俩熟得跟什么似的,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
宁冉就不一样了,她才到这边来没多久,能记得自己家在哪个方向就不错了。这种老旧的居民区,全是连成片的二层平房,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在巷子里。
加之居民区很多人家都有房屋出租出去,外来人员多,流动人口大,不好说安全不安全。
我和阿芮打小就在这片混,算得上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家家户户都认识我们,只要不是被人盯上也就出不了什么事儿。
比起我们两个熟面孔,宁冉瞧着就面生,本区的居民就算见了也不认识她是谁。
我妈的担心也是正常的。要是我和阿芮把人给搞丢了,这事情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我不免还是有一点犹豫,不过脑子再转一转,就完全不担心了。从我第一次见宁冉对她的印象来说,她并不像是一个傻到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小孩,相反,她肯定会紧跟着我和阿芮,除非我们故意要甩开她。
当然了,我们还没有那么恶劣。万一她被我们甩开之后急得哭鼻子,我才不要去安慰她呢。说不定回家我还得挨一顿揍。
那可太不划算了。
谢天谢地,这一次出门宁冉没有穿她那条白裙子,而是换了一身浅绿色的t恤短裤,脚上蹬着一双粉色的凉鞋,一头深褐色的细软发丝没有扎起来,将将盖在肩胛骨那个位置。
她似乎并不在意和我们同行,脸上没有露出一点不情愿,也看不出来有多兴奋,只是嘴角挂着一丝惯常的笑意。
我知道这只是代表着礼貌。因为我自己偶尔也是这个样子,特别是在不熟的人面前。
阿芮平时就是话最多的那一个,这种时候当然需要她来打破三个人之间的沉默。
“宁冉,你今年几岁了?”她一边走着一边抬起头看向宁冉,自顾自接着往下说,“我和舒榆上个月都满7岁了,下学期就二年级啦。”
“舒榆比我还小一个星期呢。你呢?”
我撇撇嘴,心说你介绍你自己就好了呀,带上我干嘛。
宁冉很给面子地与她搭起了话:“我也七岁了,不过我比你们俩都要大两个月。”
“你比我们大,那你是姐姐。”阿芮这个呆脑子,怎么就开始乱攀亲戚了。
我在旁边听得直想骂阿芮傻。
不过宁冉倒是一点不爱占人便宜,她背着手,侧过头冲阿芮笑笑,说:“
我和你们一样,马上就念二年级,也不能算是姐姐吧?”
我一直在悄悄观察着宁冉的一举一动,刚刚她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和眼睛都弯成了一个浅浅的弧形,嘴角还挂着个梨涡。看起来真是挺可爱的。我暗自在心里想着。
阿芮就比我诚实多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人家,嘴里也不含糊,张嘴就夸了起来:“宁冉宁冉,你这么好看,一定有很多朋友对不对?”
宁冉这下不好意思了,白净的脸上浮起一片红云来,微微低着头,说:“还好吧。”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裤兜里掏了几下,摸出来三根碧绿碧绿的薄荷糖。这是我很喜欢的一种零食。但是平时家里管着我,怕我长蛀牙,从来都不许多吃。
“这个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妈妈让我带的,我们三个人一人一根。”
阿芮一向不知道什么是客气,嘿嘿笑了两声就非常自觉地伸手拿了其中一根。
而我有个坏毛病,在不熟的人面前喜欢故作矜持。即便我真的非常喜欢吃糖,也不会在别人第一次邀请我的时候就接受她的好意。一定是人家再而三表示要给我,我才“勉为其难”接下。
于是我非常直接地摇了摇头,将手都背到了身后。
宁冉可能没想到会被我拒绝,有点愣愣地看着我,又把拿着薄荷糖的手往我面前递了递,问道:“你不吃吗?这个糖可好吃了,吃下去再吸一口气,冰凉冰凉的,舒服得很。”
我盯着她手里的糖眼睛都不带眨的,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有点蠢蠢欲动。
阿芮已经拆开了塑料纸,直接舔了起来。
她一边顾着自己嘴里,一边还不忘揭我老底,“宁冉你别信舒榆的。她才不是不想吃呢,就是不好意思管你要。”
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气得跺了两下脚,更不肯伸手去拿糖了。
宁冉一副了然的神色,抿着嘴笑得忍不住,手里的糖还故意在我眼前晃呀晃。
阿芮这个叛徒也在旁边跟我挤眉弄眼。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两只手已经慢慢挪到身旁,还差一点就能够到糖了。仿佛只要不正面对着她们,就没有那么不好意思。
这时候宁冉却突然抽出了剩下的一根薄荷糖,三两下拆开包装,直接塞进了我嘴里。
“唔,唔?”我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睁圆了眼睛望着她,口腔里被薄荷一刺激立马开始分泌唾液,想开口说话却差点被呛着。
阿芮居然还十分没心没肺地嘲笑我,在我背上拍了两巴掌,“哈哈哈哈哈,就是吃个糖嘛,你悠着点呀。”
我吸溜吸溜吮了一口薄荷糖,好容易才捏着后面半截糖纸从嘴里抽出来,抬头正好对上宁冉含笑的眉眼。
她自己的那根糖也拆开吃了起来。
“所以你们决定好了要带我去哪里吗?”她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来了兴趣,清亮的眼睛注视着我和阿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分享了薄荷糖的缘故,大家的关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宁冉也主动开了话头。
“去河边摸鱼捞田螺还是爬石雕?不过这个方向应该不是去河边的。”宁冉竟还挑了挑眉毛,我总觉得有些挑衅的味道在里面。
“嘿嘿,你想去河边啊?那今天还偏偏去不了啦。”我做了个鬼脸,非常欠揍地回绝了她,全然忘记了刚刚受了人家的恩惠,嘴里还哔哩波罗嚼着人家给的糖,“我们打算去个别的地方,你只要乖乖跟着我们走就行了。”
宁冉听到后也没有说什么,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我有些气闷,没见到她惊愕的表情,还真是有一点失望。
出门的时候老妈问我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你晚上如果回来吃,下午我就让你爸出去买条鱼来烧,你不是最爱吃鱼了吗?”她手里攥着电视遥控器,侧过身子往门口看过来。
“不了。我明天就该回去了,后天要上班。今晚已经约了阿芮。”我摇了摇头,准备蹲下去换鞋。
“那随便你吧。”她又转过去接着看电视,不知道已经播过多少遍的婆媳大战依然能看得津津有味。
“那我出去了。”
“记住带钥匙,拜拜。”
“拜。”我拍拍裤兜,拉开防盗门出去了。
自从念大学之后我就很少回来了,每年大概只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在家里。工作了就更是这样,偶尔趁着周末不忙回家待两天,周日晚上又匆匆赶回省城准备次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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