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彻底避开金华裳, 柳仕成又带着一家子搬家了。
他们什么都没有带走, 避开金华裳的眼线, 锁了门,偷偷跑去了清怡山上玉翅住的地方。
重新修砌建了几个茅草屋, 众人就这么住下了。
“母亲大人, 娘子,委屈你们了。”柳仕成对着她们弯下腰:“请给我一点时间。”
柳老夫人依旧拨弄着佛珠,一脸慈爱:“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知道了金华裳差点杀了自己的儿子,柳老夫人即使是吃斋念佛的心性,也不能淡然了:“她这是要遭报应的!”
钱袅袅一声不吭,走出屋外,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
“娘子~真的是委屈你了, 我”柳仕成以为她介怀。
钱袅袅转过头, 却是笑靥如花:“委屈什么?这里多好啊。”
她往前跑了好长的一段路, 山里的环境让她觉得安然又舒畅,整个人都好像脱胎换骨了。
柳仕成追上去, 刚想说上几句情话,不想胡唐之也跟了过来。
“你”柳仕成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少爷让我时刻跟着保护你们的。”胡唐之行了个礼, 一本正经说道。
柳仕成怕金华裳再雇人杀他们, 确实是这么拜托胡唐之的。
他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顿了一下, 只好无可奈何道:“那这个时候, 你离我们远一点, 好吗?”
“是,少爷。”
“等等。”柳仕成又喊住了他:“以后别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了,你看有我这么落魄的少爷吗?”柳仕成上下一比划,是挺寒酸的。
“是。”胡唐之又不自觉地以下人的身份应了,退到十丈之外。
柳仕成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眼见钱袅袅正“嗤嗤”地偷笑。
好好的氛围都被搅和了,柳仕成傻瞪着钱袅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钱袅袅收住笑容,认真对柳仕成道:“相公,你真的不要有什么负担。”
她往前跨了一步,轻轻地嗅了嗅路边的黄花,享受地闭上双眼:“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什么变数都会有。我钱袅袅真是幸运,能一一尝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她这般乐观的态度惹得柳仕成眼眶一热:“娘子”
“有相公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没有相公,再多的荣华富贵我都不会觉得快乐。”
柳仕成上前紧紧抱住她,他现在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的,唯有用行动来表达他深深的爱意。
在这山林之中,柳仕成更能平心静气地琢磨甜白瓷的每个用料,每个步骤。
万诚毅很快弄来了烧制甜白瓷所有用料,并与柳仕成探讨了裂纹釉的一些问题。丁窑现在是名声大噪,所制的裂纹釉不仅和钱家的定窑相差无几,而价格仅是定窑的一半。
“钱家夫人已经来找过我了。”万毅诚捋了捋胡须。
“怎么说?”
“她让我跟她合作,她可以将裂纹釉的配方倾数传与我,只不过市面上的瓷器均要由她定价。”
柳仕成冷笑一声:“金华裳的为人我很清楚,她不会轻易与你分这块肥肉。与她合作,她只会想尽法子算计你,让你提着脑袋为她卖命,你赚不了几个钱的。”
万诚毅点了点头,又疑惑道:“可我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恶意竞价本就是商场大忌。
“裂纹釉的价格本就是虚高,以前只有有钱人才用得起。现在丁窑的这个价格,可以让更多的人用得上。”
“那她会不会再恶意压价?”
“不会,压低价格等于降低定窑裂纹釉的品质,损失她的常客败坏定窑的名声,等于一棒子打死自己,我想她应该不至于此。”
柳仕成猜对了,金华裳现下是骑虎难下,她找不着柳仕成也搞不定万诚毅,眼看生意江河日下,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骂钱致达没有用。
柳仕成优哉游哉地制作着甜白瓷的土块,如今的成窑已经卖出了一批又一批的瓷器,就等着甜白瓷一鸣惊人了。
介于橘色和金橘色火焰之间烧制,柳仕成认为这是其中的关键。
他准备做第一次尝试,送坯入炉之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焰。
“应该就是这个颜色。”柳仕成确定之后,一直将火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出炉!”终于等足了时辰,柳仕成迫不及待地将他们取出来冷却。他不舍得挪开眼睛,期盼着看见一个不一样的瓷器。
人们总是希望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冷却后的瓷碗虽然是白色的,但又重又厚还有点发青,差了甜白瓷十万八千里。
柳仕成自嘲道:“想一次就成功,你也想的太美了吧你。”
于是他又尝试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除了失败还是失败。
柳仕成烧得魔怔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所有人都劝他,他也不理,只知道盯着火焰看。
直到他的眼睛被炽热的火焰灼伤,再也靠近不了瓷窑,他才打算暂时告一段落。
“娘子,你说我是不是思考的方向错了,有可能不是火焰颜色的原因?”
柳仕成双眼已上了药,用细布蒙上了。即使这样,他还是心心念念着甜白瓷。
“娘子?”柳仕成见钱袅袅不理她,又喊了一遍。
不对啊,他明明能感觉得到钱袅袅在身边。他一把就摸到了她的手:“娘子,你怎么不说话?”
“甜白瓷甜白瓷,天天就知道甜白瓷,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娘子?”
钱袅袅不是气他冷落了自己,她是生气柳仕成连自己身子都不顾,拼了命地琢磨甜白瓷。
柳仕成明白她生气了,连忙讨好道:“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忽视娘子的,是我太急于求成了。”他摸上钱袅袅的脸颊,确认她没有流眼泪,才放了心:“娘子,我们出去走走?”
“出去干什么?你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出去摸瞎呢?”钱袅袅把食盘往他面前一推:“快吃吧。”
“哦。”柳仕成这才觉得腹中饥饿,拿起馒头狼吞虎咽地吃着,想夹点小菜,筷子却总往不对的地方戳。
“噗。”钱袅袅被他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夺过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茄子送到他嘴边:“快吃吧。”
柳仕成乖乖地张口,钱袅袅一筷子一筷子地喂他,将食盘里的食物喂了个一干二净。
“吃饭还要娘子喂我,真是丢脸呐。”他心满意足地擦了嘴:“不过经过娘子筷子夹过的菜,那是格外地香。”
钱袅袅见他油嘴滑舌,倒了碗水:“快漱漱口,满嘴的油,腻都腻死了。”
“有吗?”柳仕成咕咚咕咚喝下一口,道:“娘子,你扶我去外面高处的石堆上去吧。”他还是得好好想一想,问题出在哪里。
他坐在石堆上,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感觉却从未有过地通灵。
钱袅袅陪在他身边,双眼放空,亦默不作声。
柳仕成总结了一下这几日以来的失败,有总算抓到了一点头绪。反反复复烧了这么多次,每次都是凭自己的眼睛判断火焰的颜色,判断点不同,瓷器的品质每次也都不一样。虽然都是失败,但好歹有一次白色釉质
去了青,且不是那么笨重了。
“一定还是跟火焰的颜色有关。”柳仕成猛地站起来,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房镇宏。他火眼金星的,一定比自己把握得好。
柳仕成迫不及待地把还在上工的房镇宏请了过来,扯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二话不说迅速制了坯,吩咐他道:“火焰颜色在橘色和金橘色之间,你自己揣摩。”
房镇宏认真地遵了他的话,按照自己的判断添火。
瓷器冷却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柳仕成忍着眼睛的疼痛观察这批瓷器,它们远不如他自己做的那么沉重,碗壁薄如纸张,色泽纯白干净,是上好的白瓷。可这跟通透细净的甜白瓷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不过这更让柳仕成坚信,烧制甜白瓷的关键点必是在火焰上。
他扣住房镇宏好几天,一连烧制了几批,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柳仕成知道他已经尽力了,便问道:“还有没有比你更厉害的看火工了?”
“有。”
“谁?”
“我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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