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娘子!”
柳仕成惊得从床上坐起, 大口喘着粗气。这骄阳似火的天气并没有使盖着被子的他大汗淋漓。倒是处出了些虚汗, 一起身,背脊处凉意骤起, 激得他打了个颤。
钱袅袅赶紧抓住他的手:“相公, 我在这里。”
床边的钱袅袅面色红润,神态焦急,柳仕成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做噩梦。他梦到钱袅袅被人杀害了。
“娘子。”柳仕成心有余悸,随后立马想到被追杀的事情。
“一定是她。”
“恩。”钱袅袅点头肯定。
“好恶毒的女人,她想杀我们灭口。”
柳仕成压根没有料到这一出,他还是太低估金华裳的手段了。
“娘子,你让唐之将万毅诚万老爷请过来。”
“还是等相公的伤好了点再说吧。”钱袅袅以为他是急着卖出那上万件瓷器。
“一日不击垮她, 我们就没有一日安生的日子过。柳仕成捏紧了左手的拳头:“娘子, 我没事了, 如今也只有万老爷能帮着我们对付她。”
钱袅袅知他有自己的打算,便立刻让胡唐之请了万诚毅。
柳仕成二话不说, 又将裂纹釉一部分品种的配方仔仔细细地抄与了他,并且分文不收。
“万老爷, 我向你保证, 这世上, 只有你丁窑和钱老爷的定窑能产裂纹釉。若我有违此言, 你拿着它, 我柳仕成的命都是你的。”柳仕成递给他的是一张契约书。
他这般信任万诚毅, 是因为了解他的为人。当时在丁窑做工的时候,多少打听一下。万诚毅从不压迫窑工,给的银子也是附近几个窑中最多的。
万诚毅颇为震惊,柳仕成这句话的意思就自己的丁窑也不会产裂纹釉。他本就是本分的生意人,对柳仕成是感恩戴德,回去之后就立马想尽各种办法将柳仕成的货物销了出去。
不管两人各自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从此以后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对于什么都没有的柳仕成来说,他放弃裂纹釉无疑是最好的做法,既给自己找了个合作伙伴,又能避免跟金华裳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相公,难道我们就一直烧制那些普通的瓷器?”钱袅袅对他的做法颇为不解。
“当然不是。光烧这些能有什么出息。”柳仕成勾起嘴角:“成窑要以甜白瓷见长。”
钱袅袅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甜白瓷虽然手札上有记载,可连我爹他”
“我一定行。”柳仕成打断她要说的话:“相信我,既然以前有人能烧制出来,那我也能。”
甜白瓷在很久以前是有瓷窑产出过的,只不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慢慢地消失了。
钱袅袅受到了鼓舞:既然他要去做,那作为妻子的自己,无条件地信任他支持他便可。
柳仕成足不出户地在家里养伤,有了万诚毅的帮忙,成窑也渐渐步入了正轨。他有空就呆呆地坐着琢磨甜白瓷的制作步骤,到底是什么问题,导致它烧不出来呢?
托万诚毅购的各种材料还在路上,不能亲手试,他只能靠想。想着想着浑身燥热,扇扇子都没有用。他“啪”地一声将蒲扇扣在桌上:“吵死了吵死了,知了知了知了的,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要不你说说,甜白瓷为什么烧不出来?”柳仕成顺手从树上抓下一只蝉质问它。
钱袅袅正巧路过,忍俊不禁:“它怎么得罪你了。”
“它害得我什么都想不出来。”柳仕成戳了戳手上知了的头,真把气全撒在它身上了。
“唉?娘子,我给你们做个全蝉宴怎么样?”柳仕成突发奇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呀,我最喜欢吃炸蝉了。”钱袅袅来者不拒,只要是好吃的她都喜欢。
说干就干,柳仕成手伤未愈不能爬树,便让胡唐之上树抓蝉。
“一个都不许放过!”柳仕成在树下仰着头,不惧阳光刺眼,天知道这一树的蝉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一会儿,院内几棵树上的蝉都被逮了个一干二净。
柳仕成捏着下巴:“想要做全蝉宴,这点恐怕不够啊。”
于是,胡唐之哭笑不得地在门口街上的树上窜来窜去,足足逮了一麻袋扔在他面前:“一个不剩。”
柳仕成竖着耳朵倾听,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清净了许多。
玉翅上来拎过麻袋,笑道:“我来吧。”钱袅袅让她留了下来,一个人在山里生活,确实苦了些。
“我这儿有几种超好吃的做法。”柳仕成顾不上手伤,奔着去厨房处理蝉。
众人围在桌边,等待着美味上桌。
“酥炸金蝉。”玉翅很快上了第一道菜。
钱袅袅迫不及待地上了筷子,咬了一口,酥香脆爽,玉翅做的菜果然从没让她失望过。
其他人也各自拿了一只,有吃得赞不绝口的,也有吃得默不作声的。
“咦,翡翠呢?”钱袅袅突然想起来,除了柳老夫人,还少了一个翡翠。
“她在房里,我去喊她。”琵琶擦了擦手,跑着去房里喊翡翠。
翡翠不情不愿地挪着过来,看都不想看桌上的美味一眼。
钱袅袅夹起一个送到她嘴边:“吃吧,我特意为你留了几个,不然全要被我吃光了。”
“小姐,我我不吃。”翡翠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她从来没吃过蝉,也不想吃,她打心底不能接受。
“为什么不吃?很好吃的。”钱袅袅不解,对于她来说,做的好的蝉是无上的美味。
“我真不吃”翡翠往后退了好几步。
“吃嘛。”炸蝉又近了她的唇边好几寸。翡翠还是摇了摇头。
“你不吃,我吃。”钱袅袅一筷子塞到嘴里:“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尝尝可惜了。”
胡唐之把盘子端到她跟前:“试试看?”
这下翡翠竟不拒绝了,她怯生生地拿了一个,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咬了一口。
其实,好像,味道确实不错,酥酥脆脆的,没有想象中的味道翡翠偷偷抬眼,触及胡唐之的目光,又迅速低下头去。
“来咯。”玉翅又端上来两盘烤蝉。
又是钱袅袅先动筷子,烤的跟炸的味道还是不一样的,她边吃边问道:“仕成呢,怎的这么久还没见他上菜。”
“快了。”玉翅说话间,柳仕成端着一盘白白绿绿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钱袅袅看呆了:“这是?”
“蒸蝉脯。”柳仕成自豪地介绍道:“我先把它们的胸脯肉一个一个取出来,然后慢慢蒸熟,辅以蓼,香菜等佐料,绝对美味。”
钱袅袅吞了口唾沫,久久不敢下筷子:“这真的能吃?”
“快尝尝。”柳仕成期盼地看着她,这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功夫做的。右手受了伤,这蝉脯是他坚持用左手挖出来的。
一向大胆的钱袅袅也犹豫了,她把筷子递给柳仕成:“你先吃。”
柳仕成摇了摇头:“我从不吃蝉的。”
钱袅袅眼睛一瞪:又有一个不吃的,不吃就算了,还做出这么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你不吃还做,今天非吃不可。”钱袅袅舀了一勺,放在他嘴边。
“呸呸呸。”柳仕成嫌弃地吐了好几口,惊恐地避开。
钱袅袅追在他身后,脚下一个不稳,勺子里的蝉脯不偏不倚飞到他脸上,顺着鼻沟滑落下来。
柳仕成瞬间愣住了,钱袅袅趁此机会抓了一只烤蝉硬往他嘴里塞。
“救命啊!”柳仕成反应过来,边吐边在院子里逃窜,钱袅袅在后面穷追不舍:“抓了那么多的蝉,一个都不吃,你对得起它们吗?”
众人均被他俩逗乐了,院子里欢笑声一片。
骤地,所有人的笑脸全都消失了,钱袅袅望向门外,金华裳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袅袅,仕成,你们不能这样。”金华裳变做哀求:“你们听我说。”
市面上已经有不少丁窑产的不同种类的裂纹釉瓷器在售卖,而且比钱家定窑产的便宜很多。
“你们不能这么做,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
“唐之,关门。”柳仕成不咸不淡地说道:“吵死了吵死了,看来还有蝉没被抓到呢。”
“你说它要是被我抓到了,我该炸着吃煮着吃还是蒸着吃呢?”柳仕成对着钱袅袅挑了挑眉。
“生吃!”钱袅袅笑着,又强硬地把烤蝉塞到他的嘴里。
“仕成,仕成,你开门那。”
任凭金华裳在外面如何敲门,院子里的人充耳不闻,只听得笑声一片,快传到云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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