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制度,变成了比武侍寝。
十四位嫔妃在每日酉时比武,两两对垒,胜出者在比,直至最后,选出一位获胜者,这位获胜者,便是今日侍寝的妃子。
这制度一出,妃子们无不暗中扎了小人诅咒梁小秋。
不过也只敢偷偷摸摸,以梁小秋现下的身份,再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后宫很快兴起一波习武风气,诸位娘娘每日忙于练武,不管是练暗器,还是练什么别的旁门左道,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在武台上撩到梁小秋,再也没有妃子有心思耍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不过,抱怨声终归是有的。
这宫里的嫔妃,哪个不是家里的千金小姐,自小娇惯,矫情的很。
习武那么苦,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受伤。
是以,这日,一位韩贵人委屈巴巴的捧着自己被划了一道子的手来找她诉苦了。
梁小秋人模人样的坐在高位上,端的是一副稳重大气,母仪天下的模样。
那贵人进来见着她,眼泪就跟开了关的水龙头似得,哗哗直流。
梁小秋问:“怎么了?”
那贵人哭的梨花带雨:“贵妃娘娘,这武,我练不下去了,那剑磨得我手上都起茧子了,今儿个,还划了一道,我这手弹得一手好琴,要是就这么毁了,我就不活了......”
梁小秋瞧着她手上那屁点大的口子,眉头一皱,满面威严:“这就练不下去了?身为皇上的妃子,现在前方频频传来战报,国家初遇危难之间,皇上日日夜夜为此忙的焦头烂额,你居居然不能习武为皇上分担一丝忧愁,你怎么配做皇上的妃子?这就是你对皇上的爱慕......”
口干舌燥。
训到最后,那贵人哭的更厉害了,眼睛肿的更两核桃似得,抽抽搭搭道:“贵妃娘娘训的极,极是,是我错了......”
那贵人捂着脸走了。
隔日,另一位妃子哭着来了:“贵妃娘娘,我练剑不小心把头发给削了,呜呜呜......”
梁小秋板着一张脸安慰她,事后,憋到内伤,那发型,简直了!
再过几日,“贵妃娘娘,我耍qiāng耍的胳膊上都是肌ròu,丑死了,嘤嘤嘤......”
......
如此这般事情,数不胜数,日日除却稳稳赢得比赛外,梁小秋也多了一些乐子解闷。
只是,有一人,一次都没来寻她诉苦过。
那是个看起来柔弱温婉的姑娘。
可那一日比武,梁小秋却输给了她。
此时已经入冬,天气特别冷。
众嫔妃怕手上生冻疮,有好些早已停止日日习武,用她们的话来说,这样冷的天气练武,还没等到侍寝,就冻死了。
可她听闻,住在若水宫的那位湘妃,日日五更起,准时练武,这一练,便是练两个时辰,乘着月光练武,更是常有的事。
那日比武,梁小秋才发现,她武艺精进。
比她自然是差的,可是这样短时间能练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
梁小秋用的是一柄剑,锋利无比,白若水用的,是长鞭,胜在灵活。
那日,她同她竟从酉时打到亥时。
白若水身上不知受了多少伤。
那已经不仅仅是在比武,那更像是一场厮杀。
白若水每一鞭落下,都像是含了十足的恨意,杀气十足。
梁小秋以守为主,尽量不伤她。
打到最后,她记得,那样冷的天气里,白若水浑身是汗,那汗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脸颊滴下来砸在雪地里,她面色惨白,几乎同漫天的雪白融在一起,可那双眼,却死死的盯着她,一瞬都不曾移开。
有好几次,梁小秋都觉得她要倒下去了。
可是她没有。
她一次次的朝她扑过来。
打到最后,梁小秋体力不支了。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迟缓。
梁小秋以剑撑在地面大口喘气:“何必呢?”
白若水一双眼看着她,沉得发黑:“我一定要赢你一次。”
那是梁小秋第一次这样的佩服一个女人。
她瞧着她,晃了神。
就是那么一瞬间,长鞭卷着寒气和风雪袭来,卷走了她的剑。
天地间一片寂静。
梁小秋愣了。
白若水“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梁小秋猛地回神,走过去。
她半蹲在地看着她。
她对她笑了,笑的很骄傲,她说,我赢了。
说完这句,头一偏,晕过去了。
遵照制度,那晚,白若水侍寝。
那是几月以来,除梁小秋以外的妃子侍寝。
撵车路过未央宫时,梁小秋就和寒阙坐在屋顶上,看着下面的光景。
烛火透过花灯洒下昏黄的光,在那昏黄的光里,那撵车一步一步通往若水宫。
那一瞬,梁小秋对寒阙说了一句话:“我想,这个世界上,有人比我更爱他。”
寒阙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飞舞的黑发。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却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在乎梁小秋。
没有人。
若水宫。
白若水从昏迷中醒来。
“长乐。”她低唤,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从外面急急忙忙走进来一个婢女,俯在榻前,关切的看着她:“娘娘,你醒了?”
白若水挣扎着坐起身来:“现下什么时辰了。”
“戌时。”
“皇上怕是快来了,你且扶我下去打扮。”
“娘娘,您病成这副样子,何苦再折腾自己?”长乐看着她,心疼不已。
“不能叫皇上看见我这副模样,长乐,快。”
“皇上驾到!”门外,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来不及了。
白若水低头去穿靴子,长乐扶着她下了地。
腿软的几乎要站不稳。
祁凉进来时,见到的,便是她摇摇yù坠的模样。
“皇上万福金安,臣妾......”
祁凉扶住要行礼的白若水,看了一眼长乐。
长乐收了手,悄悄退了下去。
祁凉这才将白若水打横抱起来,送至榻边。
白若水看着祁凉,忍不住抬手,去碰触他的眉眼。
那指尖的温度,如火一般。
未开口,泪先流。
祁凉深深的看着她,过了很久,才攥住她的手:“若水,你瘦了。”
“这些日子,臣妾太想皇上了。”
祁凉抿唇。
无声沉默。
半晌,他道:“褪下衣服来,叫我看看你的伤。”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祁凉不再说话,只探过手。
衣衫褪进,才看到她满身的伤疤。
那是为他受的伤。
他抚上那伤疤:“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为了皇上,臣妾愿意。”
祁凉看着她,猛地一把将她紧紧抱入怀中,闭上眼。
他将脑袋埋在她颈间:“你再等我些日子,若水,我不会负你。”
“好,我等你。”
梁小秋发现,进来,祁凉变的更忙了。
前些日子,他还会日日陪她进膳,舞剑,下棋......
这些日子,她几乎见不到他人影。
她没有事做,宫里闷的慌。
寒阙说,我带你出宫。
梁小秋换上男儿装束,裹了狐裘,同寒阙一同偷偷出宫。
寒冬腊月,已经快要元月,京城里四处张灯结彩,热闹又喜庆。
他们坐在市井小摊上吃香脆的油酥饼,吃热腾腾的丁香混沌,吃甜甜的皂儿糕,吃油滋滋的煎白肠,张嘴说话空气里全是白白的热气。
他们去酒楼里听戏折子,喝的是正宗的桂花酒,听的是玉面书生和小狐狸的故事。
他们去梅园里看雪景,一簇一簇的梅花傲立绽放枝头,美的不可胜收,寒阙摘了一只戴在她发间,他说,真好看。
那日,梁小秋很开心。
回宫时,她和寒阙踩着雪地往回走,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问:“你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些?”
寒阙说:“我一个人闲着无聊时。”
他说的风轻云淡。
梁小秋忽然停下脚步。
空气中蓦地起了风,地面的雪被卷起来,漫天飞舞。
她隔着风雪直视他漆黑的眼:“寒阙,你走吧,过了元月,就离开这里。”
京城快要打仗了,她听闻宫里的公公说,陈国已经攻破外城,马上就要打到京城了。
这京城,是祁凉的京城。
祁凉,是她的心上人。
就算是死,她都要同他死在一起。
可寒阙他有选择活着的权利。
她不想他死。
寒阙扭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睛,看了许久,他摇了摇头:“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你何必......”
“时辰不早了,快些走吧。”他将她未说完的话掐断了。
这世上,谁都不能叫他离开她。
这一次,他不想听她的话。
梁小秋回到未央宫时,未央宫的嬷嬷都急疯了!
见她回来,拉着她的手,欣喜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娘娘,你可算回来了,皇上疯了一样的到处找你!”
梁小秋眉头一皱:“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你快去昭和殿找皇上吧。”
梁小秋连衣裳都顾不得换,把身上的狐裘一脱,朝昭和殿跑去。
第25章 不能活着回来了
昭和大殿,门窗紧闭,殿内闷的没有一丝声音。
祁凉就坐在大殿之上,闭了眼,一双眉深深蹙起,眉心处,倦意浓的化不开。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风声裹着大雪一并进来。
那迎面扑来的寒气里,脸蛋冻的通红的梁小秋大步跑了过来。
祁凉睁开眼,那一瞬,眼底有亮光迸出。
他猛地站起身来:“小秋!”
梁小秋在他面前站定,气喘吁吁:“你,你找我何事?”
祁凉面色凝重几分,抬手轻叩她后腰:“你且坐下听我细说。”
两人并肩坐在大殿之上,四目相对。
“说吧。”
祁凉面色犹豫,似有迟疑,许久,才艰难开口:“小秋,此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究竟是什么事?”
“我想叫寒阙帮我打一场仗。”
祁凉一双眼还是沉沉的看着她。
梁小秋此时再看这双眼,却觉得有些看不透了。
她眯了眼道:“你手下战士十万,为何要叫寒阙迎战?”
“小秋,我见过他的身手,足抵十万精兵。”
可战场凶险,凭什么,要叫寒阙去涉这个险?
不知怎得,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竟抵触的很,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将寒阙保护在自己身后。
她看着祁凉,目光带着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冷:“如果我不愿意叫他去呢?”
祁凉盯着她看几秒,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他扯唇,笑的悲凉:“那便我亲自带兵去。”
梁小秋一怔。
却又听他道:“此战凶险,倘若我......再不能回来,你要好好的。”
再不能回来。
满室的漆黑中,呼啸的风声中,梁小秋看着祁凉那双漆黑的眼,差点落下泪来。
他看着她,那样不舍。
梁小秋忽然迟疑了。
就当她自私吧。
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祁凉死在她面前。
她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的开口道:“好,我帮你劝他。”
那夜,她回到寝宫,寒阙就站在门前,他看上去很高兴,她已经很多日没见过他这样高兴了。
他见她回来,朝她挥挥手,笑得憨态可掬。
她满腹心事,连笑意都勉强,她问:“你今日怎得这么高兴?”
“今日同你一起玩,我很欢喜。”寒阙看着她,一双眼澄澈至极。
梁小秋鼻尖一酸,想说的话就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半句。
她看着他,半晌,扯出一抹笑意:“我也很欢喜。”
她终究没同他说出那件事。
她匆匆逃回屋内,将自己整个人蒙在锦被里。
辗转反侧,直至深夜,却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风雪拍打窗棂,她盯着房梁,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
夜半三斤,她猛地掀了被子,坐起身来。
披了外衣,悄悄推开门。
雪地刺亮的光一瞬间闯入,她下意识的眯眼。
再睁开眼时,眼前站了一人。
寒阙。
他看着她,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怎么,睡不着?”
梁小秋张了张嘴:“你也没睡?”
他从来就不需要睡觉。
寒阙笑笑:“没。”
梁小秋模样尴尬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本想出来散散心,却撞着了寒阙,此时,一颗心更堵了。
静了几秒,梁小秋拢了拢衣裳:“我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不是睡不着?我陪你聊聊。”
梁小秋思来想去,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半晌,她道:“好。”
两人和衣在台阶上坐下。
大雪茫茫,寒阙目视前方,问:“你可是在为即将而来的这场仗烦心?”
梁小秋顿了一瞬,答:“是。”
“或许,我可以帮忙。”
她还未说,他却亲自提出来。
梁小秋诧异:“三国同时出兵,此去凶险,你愿意?”
“若是你叫我去,我便愿意。”
若是你叫我去,我便愿意。
不知怎得,梁小秋听的有些想哭。
她只是一个不称职的主子,他根本无需做一个这样忠诚的下属。
她梁小秋又何德何能,当得起他这样的真心?
她透过风雪看着他的侧脸:“倘若......败了,你会后悔吗?”
在这样厮杀的战场上,败了,便是死了。
寒阙瞧着她绷的紧紧的唇角,忍不住抬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笑:“我不会败。”
“这么肯定?”
“你不要忘了,我是镜灵。”寒阙下巴抵在手臂上,看着漫天的风雪,眼底透着亮光:“等我胜了,我要同你去吃福满楼的烧鸡。”
“一言为定。”
天微微亮时,宫内忽然警钟长鸣。
前方战士来报,敌军已攻到城门,转眼,便可攻入皇宫,届时,这昭国,将国破家亡。
祁凉匆匆寻到寒阙。
昭和大殿上,他看着他,直接了当:“我想叫你cāo纵我的梦境,变出十万精兵良将,十万利器悍马。”
寒阙冷冷的看着他:“你是何时知道我身份的?”
“很早之前。”
“所以,你接近小秋......”
“你想的没错,我最初是想通过她得到你,可现在,我更想护她周全。”祁凉定定的看着他:“寒阙,如果昭国灭了,我死了,她不会独活。”
寒阙很想反驳,可他竟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昨日大雪纷飞,她要他离开,却选择独自留在这里。
她想同祁凉死在一处。
祁凉说的没错,他死了,梁小秋不会独活。
此时此刻,他根本没得选择。
为她而生,因她而死,这是他的宿命。
许久,他点头:“好。”
卯时三刻,天将亮。
敌军攻破城门,大肆涌入。
昭国战士节节溃败,城下死尸堆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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