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声还未响起前,馄饨正在帮云芊流梳头。云芊流看着镜子,身后是馄饨没有一点瑕疵的好看的脸。她很专心地帮她梳头,似乎没有注意到云芊流正在看着她。
“云小姐,梳的怎么样?”馄饨拿了一面小镜子放在脑后,精心编的头发展现在她眼前。
她的手艺真的很好,云芊流挑不出一丝毛病。她用纤细的手轻轻摸了一下,开口问道:“尹公子呢?”
“尹公子一早出去了。”馄饨鞠了一躬,角度十分完美,就像一个受过多年训练的服务员。
云芊流转过头,看着弯着腰的她,又看了看梳妆台。灵巧的眼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这几天睡得很好,气色很足。眉目流转,竟是多了几分成熟气质。
“那他不和我过去?”云芊流像是不经意间问道。
“我不清楚。”馄饨弯着腰,一直没有抬起头。
这时,似乎有隐约的钟声传来。很快,连云芊流也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他们所在的地方离森林不远。尽管在神秘的力量下,烛九阴营地四周没有受到云阳的影响。但如果那些森林把这里围起来,书院自然有办法把这里攻下。
如果烛九阴真的不在这里,云芊流不过青城派,那书院鸣金收兵,也未尝不可。她甚至可以主动把这里毁了,然后走进森林。
云芊流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今天穿的是蓝色的短装,腰部收的有些紧,把她的背挺得更直了些。她检查了一下随身的短刀,就要往门外走去。
她把门开了一半,却突然回头,看着还弯着腰的馄饨,似乎是很随意地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去?”
“我?我当然不和小姐一起。”馄饨的声音有些慌乱,也很谦卑。
云芊流却笑了笑。笑容很温柔,却有些勉强。
她感觉心跳得有些快,嗓子有些干,隐藏在身后的右手已经蒙上了一层冰霜。
她想做一件事,尽管没有任何人命令她这样,或者希望她这样,但她还是想要试试。
“您真的不和我一起去?”云芊流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在第一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话很短,效果却很好。
明明只改了一个字。
但这句话出了口,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
窄小的房间里,一股冰冷的气息弥漫开。令云芊流惊讶的是,她并没有使用能力。
这股寒意,来自她面前的这个普普通通的服务员。
不是冰块的寒冷,房间的温度没有变化。这股寒意直指内心。好像一只眼睛在她心里睁开,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馄饨没有动。弯腰的角度没有偏倚一丝一毫。云芊流看不到她的眼睛,却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于是,云芊流也没有动,只是扶着门的右手更紧了些。
“我没想到,你会说出来。”馄饨慢慢直起了腰。这个小小的动作却吓得云芊流手中掉下了一块冰粒。
不是为什么知道,而是为什么会说出来。
她不在乎云芊流知道,只是有些意外她的选择。
馄饨看着云芊流的眼睛,眼神里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温柔。像极了一个普通的服务员。
云芊流也看着她,想起了离开前苏不尽和她说的话。
“你看到的可能是假的,所以照他们说的去做。只是谁也不要相信。”
她是那么做的,和烛九阴来了临天。让她呆着,她便呆着。让她去青城派,她也答应了。
她知道他们之中有一个惹不起的敌人。这个人就连苏不尽也不敢说出口。
烛九阴不过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当然,自己也是。
她甚至猜到了对方能控制她的感官,让她看到对方希望她看的东西。她都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或者不过是一个幻象。
但她至少猜对了,这个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一个普通的服务员,就是敌人之一。
她不清楚对方的能力。她甚至还记得,有人闯金陵酒店的时候,她还像粽子一样被人五花大绑地丢在墙角。她那慌乱的眼神,和现在简直云泥之别。
“可能年轻就会有些冲动。”云芊流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门关上,站在馄饨面前。
她比馄饨要高半个头。穿着一身劲装,身姿挺拔。
馄饨昂起头,微笑着看着她。她穿着黑白两色的职业服装,甚至有些旧了。
但说不定这衣服,比云芊流的岁数要大。
至于眼前这个人,恐怕也比云芊流要大。
可能是年龄,也可能是实力。
“年轻,是好事。”馄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冲动,就多余了。”
青女的手很冰凉,上面盖着一层冰霜。但她觉得心跳得很快,血液涌动,甚至觉得有些热。
她是青女,是掌握冰雪的女王。
她会成为寒宫守门人,那片极北的冰雪之地,是会属于她的。
而冷静,是青女的代名词。就像那亘古不变的冰山,像那片苍茫一片的雪原。
但今天,她或许有些疯了。
苏老师被抓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样。周权还没学会能力,鲁班腿脚不好,他们怎么办?
她在这间房子窝了半个月,被人端茶倒水,还不能做实验,早就一肚子火。
可能比祝融的火还要热。
她站直了身体,随着这个动作,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眨眼之间,寒气直入骨髓,馄饨的头发上已经结出了细小的冰凌。
但馄饨始终微笑着,脸上的肌肉没有变化一丝。
云芊流没有丝毫留手,房间内的温度像过山车一样飞驰向下。床头放着一盏台灯,上面轻薄的纸盖,已经冻成一地碎片。
零下50度,零下70度。
面前的馄饨已经被困进一块结实的冰。像一个水晶做的棺材,就连她的微笑也被冻了进去。
这样的温度,普通人早已被冻伤。
她的脸应该变紫,变黑。身体的血早就应该停止流动。
但她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被生生冻在冰里,就像一个人偶娃娃。
云芊流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咬紧了牙。
她全力之下,可以把氮气变成冰,可以把人体血液变成一堆冰渣。
现在她已经被困住了,她还没有动,那她不可能挣脱。
她会死,她肯定会死。她不理解自己强大,没有反应过来。
她已经输了。
云芊流是那么想的。但她的手有些颤抖。
突然,房间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叹息。
云芊流眼前落下了一根头发。
是她自己的头发。
“头发很好看。别浪费了。”馄饨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云芊流胸前突然一闷,喉咙一甜,感觉鲜血已经漫到嘴边。
她眼中露出苦涩,还有不甘和恐惧。
她夺门而出,仿佛身后有一个魔鬼。
楼下有司机在等她,她冲进车门,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司机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云芊流摆摆手,示意司机开车去道观。
真正的大戏会在那里上演,她不过是被架到舞台上的一个配角罢了。
。。。
这时,青城派上敲响了第二次钟。清虚把手里的木桩放下,神色有些复杂。
书院目前来了獬豸c狻猊c刑天和云阳,但不过都是20几岁的年轻人。他们是将来的书院主力,但不是现在。很多人甚至并没有与称号相符合的实力。真正的书院中人,或许是祝融,或许是其它人,还不知藏在哪里。对他们的实力,现在还没有估计。
但是余念。
墨阁余念。
清虚放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
余念是墨阁最锋利的一把剑。
直到现在,军区对余念的调查仍然没有进展。只知道他七年前即位,却连他多大岁数都不清楚。只知道现在的墨家村,又重新回到了此人的手上。
清虚想起了前几天对余念展开的围杀,心有余悸。那些残次品根本不是一合之将,就连成熟的实验体也并未显现出多大的效果。如果不是他要救周权那小子,自己的暗器不可能伤到他。
但现在看来,他的实力还是深不可测。
那个房间用了特殊的材质,从里面应该是能看到外面。但余念敢把它送来,估计就算是穿甲弹,也不容易打破。不知道上校有没有办法。
正想着,钟声慢慢荡远,却有汽车的引擎声不断靠近。
余念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消失,进了这个黑色的房间。
苏尽的眼睛盯着台阶,他看不清是谁下了车,但很快就知道了。
天地间突然传来了一丝凉意。明明是盛夏,却有了秋天的意味。
在夏天,鸣山藏书阁也是如此的凉爽。只是今天,多了些其它的味道。
是为清寒。
阳光照在云芊流的脸上,仿佛照在一座冰山。
她走在台阶上,每一步都传来冰块的碎裂声。
她走得很慢,带着三分犹豫,三分愤怒。
剩下六分无奈。
她想起了馄饨,想起了那根头发。
今天不知道谁会死去,但更可悲的是,她并非那个能决定生死的人。
她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挟风裹雪,形单影只,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层层叠叠的冰块围绕着她,凡人不能进,枪炮不能进,这是她的冰雪,她的世界。
终于,人来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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