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代吕岳都极少出手。没想到这毒那么烈。嗯，云阳去哪了？”庆忌还在楼上，看到张小小完好无损的进来，松了口气。
“他挖了点毒土，准备养抗毒植物。”张小小站到窗前，说道：“吓死我了。”
“传达到了？”庆忌问道。
“能做的都做了。”张小小看着远处。这里能隐约看到墨阁大楼，看到还在不断扩散的毒潭。
“我一直以为你们两姐妹不合。”庆忌说道。
“当年的事，我记不清多少。但如果那件事是真的，她恨我，也情有可原。”
“那你恨不恨你老师？”庆忌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
“没什么，恨不恨的。”张小小偏过头，只是想起那些事，眼里已经晶莹一片。
“恨也无妨。”庆忌叹了口气，说道：“但书院永远是你家。”
张小小嗯了一声。转过头悄悄抹了眼泪。再转过头时，语气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眼眶还留有一圈红色。
“墨阁为什么要这么做？”张小小问道。
“他们不愿意再等了。”庆忌说道：“不论钟离望在不在他们手上，或者不论余念知不知道这个计划。青城派那么久没有动作，不知道在酝酿什么。或许他们也在等墨阁出手也不是不可能。余念是来这里打架的，没时间墨迹，莫家村不能总空着。”
远远看去，黑色的毒谭不断扩大，竟是要碰到烛九阴的冰雪营地。毒素渗入土地，侵蚀着冰雪。如果青女打算把整片营地死死封住，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烛九阴这一小块地，远不及墨阁的噬魂毒谭，更不及书院的万顷森林。
他必须要选，选书院，或是选青城派。
“如果他来我们这呢？”张小小有些紧张。
“那他一开始的隐藏就没有意义。”庆忌说道。
“问题是，我们还什么都不能确定。”张小小皱紧眉头，说道：“不在局外，怎么破局？”
“如果最后我们什么也不知道，那就杀进青城派。和墨阁一样的理由。”庆忌说道：“苏不尽会很乐意看到我们那么做。”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苏不尽的故事，连她师父都不曾透漏分毫。
“唉”庆忌欲言又止。看着窗外，正考虑该不该和张小小说的时候，突然发现，毒圈的扩散居然停止了。毒圈的边缘只差一点便能入侵烛九阴的营地。
张小小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正打算发问，门外突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一只猴子站在门外，给张小小递了封信。很快，龙少尊也顺着楼梯，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说道：“青城派的信。”
张小小一听，让龙少尊带上门，确认了房间内有屏蔽器，三个人才小心地打开信封。
信封里掉出一封红色的请帖。上面印着烫金的大字。翻开一看，里面用墨笔写下了他们的名字。
“送呈：公正堂副堂主，獬豸张小小。青城派将于后日与青城观上举行开派大典，特邀书院诸英才张小姐，及，庆忌李凤山；祝融朱杉至；书人苏尽；女娲于依瞳；云阳杜亦清；狻猊龙少尊，入我派一观，指点一二，不胜惶恐。”
“终究还是来了。”庆忌说道。
“但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张小小一时没了主意。
“不管怎么样，先按原计划准备，联系祝融。”庆忌对龙少尊说道。
“好嘞。”龙少尊喘了一口气，又跑出门去。
张小小拿着请帖思考着，正要关上门，犹豫了一会，一咬牙，也跑了出去。
书库里，苏尽还在看书。
翻书的速度比一开始慢了不少，但还是很快。一车书运来，就要运走一车。
大半的书库，都在他的脑子里。粗略算来，可能已经读了七万本书。
很多，但还是不够。
灯光下，苏尽的面容掩盖不住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嘴里喃喃自语，已经有了癫狂之意。
“烧书。烧藏书阁。烧。烧。”他端起杯子的手有些颤抖，眼睛却不肯离开书本。
张小小站在门外，远远看着。犹豫了一会，攥紧了手中的请帖，走了过去。
“苏尽。”她轻声叫道。
苏尽没有反应，只是一本又一本地翻着书。
“苏尽！”她伸出手，挡在了他面前。
“啊！”苏尽被吓了一跳，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水杯落地，飞溅的水浸湿了好几本书。他连忙弯下腰，用袖子擦着水渍。但连日看书，猛然弯腰，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怎么，怎么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刚才看的书，说道：“有事就说，我没什么时间。”
“已经没有时间了。”张小小扶起他，把手中的请帖递过去。
苏尽愣了一下，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咬着嘴唇，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书。
“怎么那么快。”他喃喃道：“可我看不完啊。”
他回过头，看向面前如山般的书库。无数的书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
“看不完啊。”他又重复了一遍。
想了一下，他又忍不住去翻面前的书，自言自语道：“没找到，真的没找到。书名c书的内容c字的顺序我都看过了。没有，真的没有。怎么会这样？难道书真的被拿走了？不会的，他不会想的那么简单。那是我没发现？我还漏了什么？不应该啊。”
“冷静。”张小小蹲下，握住他的手，说道：“你想想，如果你看完需要两周，变数太多了。苏院长肯定会考虑到。而且书库有人进来过，如果秘密在一本书里，肯定不会保险。肯定有更有效率的办法，不会被人发现的办法，只有你知道的办法。你不要急，慢慢想。”
苏尽揪着自己的头发，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面前的书库。张小小知道急不得，只好蹲在一边，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苏尽慢慢平静下来。两眼怔怔地看着书库，轻轻摇着脑袋。
“走之前，他对我说的，应该是‘别忘了我今天做的事’。”苏尽说道：“所以有个办法，我其实想过很多次。正如你所说，最快，独一无二的办法。”
听到苏不尽留给他的话，张小小也明白了几分，不由得掩住了张大的嘴。
“把它们烧了。”苏尽用下巴朝书库点了点，嗓音有些干哑。
“我原来一直以为，父亲要烧藏书阁，是逼不得已。没想到，他走之前留下的话，留给我的书，就是这个意思。他是要我把临天的书库也烧了。这样，他可以提前把这里布置好。”苏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说道：“这本书是天神录，本来是记载所有人的能力和经历。和《正史》一起，曾是书院立院的两大基石。但是现在，这本书被换了，被我父亲。”
苏尽翻开这本书，随便翻出一页。这回就连张小小也看出来这只是一本普通的叙事书。只是封皮还是原来的样子。
“苏院长怎么敢”张小小很惊讶。
“书是无关紧要的书，应该是一本密码。只是他敢这么做，我一直不理解，也没法问他。现在，我大概明白了。”苏尽的表情有些悲戚。他看着眼前的书库，说道：“这些书，他一开始就打算烧。烧藏书阁，烧临天，偷换天神录。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我很早想过，但我，不敢烧。”
“没想到。”庆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慢慢走进来，看着眼前的书库，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十分苍老。
“我没想到他会换了天神录。书人一脉至今三十九代，天神录代代传承。是书院的象征。”庆忌看着苏尽，又看着他身后成堆的书，说道：“记录和守护是我们书人的使命。没有我们，就没有这些高山瀚海般的文化。”
“我父亲就没有和您说过什么”苏尽问道。
“说过，他说要用这些书，换万世安宁。”庆忌想起了在藏书阁和他的谈话。只是省略了几个字。
“我要用我这条命，和这些书，换万世安宁。”苏不尽摸着藏书阁的书架，对身后的庆忌说道。
苏尽只听了这一句话，沉默了很久。
“真烧？”他抬起头，苦笑着。
“你现在是院长，你说烧就烧吧。”庆忌也苦笑起来。看着苏尽的脸，仿佛看到了当时的苏不尽。
长叹了一口气，庆忌离开了书库。
苏尽站起来，扶起张小小。又看向满墙的书架，说道：“如果这样能救他，那便烧了吧。”
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张小小忽然觉得苏尽有些不一样了。
他还是那么爱书，桌子上每本书都摆的整整齐齐。
“很多书，以后看不到了。”苏尽说道。
她能感受到他的悲伤c无奈，但也有不可置否的坚定。
“父亲没换《正史》，换的是《天神录》。”他往书库外走去，临到门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一直以来，《天神录》中的神指的是我们。现在，可能并不是了。”
说完，他关上书库的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
很快，书库顶被凿穿。浓浓的黑烟往外飘去。
房间里，馄饨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往书院方向看去。
“没想到。如果不把书库毁了，便找不到。”馄饨说道。
“严重吗？”烛九阴问道。
馄饨摇着头，笑了一声，说道：“这下苏尽要知道了。”
“他的母亲，上代刑天，解婧祎的尸体被青城派偷去做实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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