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种下的树长得很快，没几天，粗壮的树木就把临天书院围了起来。树精云阳踏入临天，原来的一片荒地开始散发生机。疯长的杂草甚至要高过青城派高高垒起的水泥地。
大大小小的动物开始活跃在这一小片土地上。它们大胆地靠近墨阁大楼，青城派以及烛九阴的营地。每到夜晚，碧绿色的眼睛在草丛中若隐若现，把烛九阴手下的伙夫吓得不轻。
临天书院的院墙在翻修。女娲的布人偶和木人偶几乎抹掉了上次战斗的痕迹。张小小不断往临天运来物资。就连盛饭的瓷碗都定制了全新的。花钱的魄力着实把龙少尊惊了一把。毕竟藏书阁最好吃的食物是放了卤肉的面条，而不是从两百公里外运来的生猛海鲜。
张小小坐在一处偏院中，看着庭院的潺潺流水，和随处走动的布人偶。刚记好的账本放在手边，很厚很旧。她不是书人，再小的账目也要用笔记下来。花钱不能马虎，这是师父教她的。因为钱的流动藏着人性，读懂了它们，就不会缺钱，书院才不会捉襟见肘。
獬豸的肩上扛着半间书院，书人扛着另外半间。张晓晓不知在什么地方忙，但肯定比她忙。
而苏不尽，早就进了最危险的漩涡中。
这里，只留有两个年轻人。
张小小抬起头，看着雪白的院墙，开始怀念起张家大院。这里和张家大院很像，都是上百年的老建筑。她从小就生活在那里，一砖一瓦都认得。
只是楼越来越空，人越来越少。师父走后，张家大院冷冷清清。
她不由得想起女娲。不过二十几岁的青春，就已经在临天埋了十年。
“钱有没有问题？”庆忌走进院子，张小小把账本递给他。
“我管的这部分没有问题。”张小小说道：“烛九阴虽然没有来见我，但尹家和公正堂的生意没有影响。这个月的钱，还是按时打到账上。和银行间的拆借c公司股票，都没有异常。他来临天，可能用的是自己的钱。”
庆忌翻完账本，叹了口气。
“既然老院长什么都没说，能不能认为我们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张小小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解读。”庆忌摇摇头，说道：“按这几天传回的消息看，大家都没有动作。临天很安静。”
“祝融先生有没有说什么？”张小小问道。
“祝融有自己的任务。对我们的情况一概不知，他甚至不知道监听的事情。”庆忌说道。这几天，庆忌通过女娲和祝融交换了情报，但却发现祝融对现在的局势更是知之甚少。但他也透漏了许多青城派的情报。如果最后要进青城派，书院也已经拟好了方案。
“小瞳那件事，你怎么看？”庆忌问道。
“于公于私，都是有罪。”张小小看着庆忌的眼睛，说道：“但书院应该保住她。”
“即使以后可能落人口实？”庆忌微笑道。
“是为了不让后人寒心。”张小小没有犹豫。
庆忌也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突然，偏院外传来了骚动，慌乱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很快，一名士兵跑进院子，对庆忌敬了一礼，说道：“狻猊先生请二位。”
庆忌立刻站了起来。张小小却是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捏住了他的袖子，有些愣神。庆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带头走出院子。过了一会，张小小咬了咬嘴唇，收起账本，小小的手指有些颤抖。
一处高楼上，除了苏尽和于依瞳，所有人都挤在一个房间。庆忌拿着望远镜，站在窗边。
“是烛九阴。”龙少尊带她到窗前，低声说道。
张小小平静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烛九阴的营地。一直以来，营地四周一直有无形的力量阻止着云阳和狻猊的探查，但还是可以从高处看到表面的情况。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一层薄薄的冰晶笼罩着整个营地。原本青翠的草地逐渐被冰块覆盖。淡淡的水汽漂浮在营地上空，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沿着一个无形的球把营地包裹起来。
庆忌把望远镜递给张小小。张小小仔细看去，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冰块覆盖的范围外，原本青色的草木逐渐枯萎。营地外像是围上了一层枯黄的圈。
“吕岳出手了。”庆忌说道。
“毒王吕岳？”云阳的眼神开始变冷，紧紧盯着那一圈枯黄。
“‘瘟癀伞盖属邪巫，疫疠阎浮尽若屠。’八百年前，吕岳获一身毒血。之后他的传人都抛弃真名，以吕岳自居。传到现在，也有20几代。不知道这一代吕岳，又会闹出多少风雨。”庆忌说道。
“毒性很烈。我的动物们已经死了不少。”龙少尊说道。
“吕岳不是关键。”张小小说道。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他们都知道獬豸说的是什么。
青女在帮烛九阴。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胁迫，这样的阵势只有青女才能做出。
“烛九阴好大的胆子！”刑天怒目圆睁，手里的武器把地板敲出一个小洞。
张小小扶着窗沿，看着窗外。和那个女人的谈话只有庆忌和她知道。这种情况下，会怀疑烛九阴逼迫青女，也是情有可原。
“我去把那地方砸了。”刑天说着就要冲出去。庆忌却拉住了他。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张小小。
书院难道还不动？
可对面是烛九阴。
张小小脸朝着窗外，皱起了眉头。没有靠得住的情报，如何战胜一个可以预知未来的人？苏尽还在书库，那个女人的话也真假未知。我们的选择，或许早就被烛九阴看穿了。
可我会怎么选？
我还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吗？
冰块慢慢合拢，把烛九阴的营地包围起来。营地周围一圈枯黄的荒地，看起来就像甜筒上的冰淇淋球。
“云阳哥，吕岳的毒有来我们这里吗？”沉默了一下，张小小突然问道。
云阳摇头。
“准备一下，我要去墨阁。”
。。。
“没成功？”墨阁大楼的顶层，除了山魈，所有人都在。余念带着吕岳出现在房间里，吕岳的脸上挂着苦笑。
她把绑起的头发散开，白皙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果，嚼了起来。她的口袋里装满了糖，停不下的嘴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圆。张灵秋上前拉起她的手，站到一边。有些矮胖的她和娇小的张灵秋站在一起，对比非常明显。
“他怎么样？”余念对吴启明问道。
“还在。”吴启明看了一眼屏幕。
“差不多了。”余念转向吕岳，说道：“开始布置吧。”
吕岳应了一声，余念带她离开了这个房间，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胀鼓鼓的，不知塞进了什么东西。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吴启明看着屏幕，李青石捧着一本书，林琼露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张灵秋走到余念身边，和他一起等着。
屏幕中是墨阁大楼周边的地图，五百米外，便是临天的森林，也是书院的领地。无数的小黄点聚集在大楼四周，那是埋藏在草地中的动物野兽，是龙少尊的眼线。
半晌，几个黄点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其中一个黄点比所有的黄点都要大。他们沿着森林边缘快速的行动，很快停在了离墨阁较近的地方。
吴启明眯着眼睛，手指再屏幕上敲打，打算用无人机捕捉那个区域的图像。
但对方的动作更快。一阵轻微的震动，计算机随即发出了红色的警报。从传感器传回的图像看，墨阁的地下室似乎被一根根绳子缠绕起来。
无数的蔓藤树根在草下疯狂的生长。它们试图钻进地下室，寻找任何可以突破的缝隙。如果任何一根枝干伸进了大楼，疯狂生长的植物完全可以摧毁这看似坚固的堡垒。
正在这时，无人机停在了张小小等人面前。他们站在森林边缘，云阳手按在地上，疯狂生长的植物停了下来。
张灵秋看到了张小小，看着那张和她极为相似的脸，还有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她明亮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突然变得有些冷漠。
张小小也看到了这架无人机。她看着那个冰冷的镜头，眼神却变得有些柔和，让张灵秋有些厌恶。
刑天也在其中。手里拿着那把一人高的画戟。他见张小小没有表示，左手腕轻翻，一枚石子精准的击落这台无人机。
墨阁顶层房间，图像消失的一刻，余念手里的布包消失不见。
。。。
“余念要来怎么办？”云阳有些担心。
“来几个都可以。”刑天不以为然。
张小小却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小布包突然出现在他们之间。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里面包裹着的粉末从中炸开。
刑天眼疾手快，布包刚出现，就带着张小小后退数步。云阳则早有准备，他们站立的地方早已埋下许多植物。他后退一步，植物疯狂生长，在布包炸开前，层层叠叠的绿叶把它包裹住。
但云阳很快皱起了眉头。他的草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无力地垂下。
仿佛一滴墨融入了大地，死亡的气息以布包为中心，席卷整个森林。
云阳抬起头，好像看到吕岳站在墨阁的出口，脸上带着笑容。
他再感受不到他的藤蔓，感受不到墨阁的地下室。
布包只是溅出的一滴墨，墨阁周围才是最浓烈的一笔。
原本青翠的草地，变成一片毒谭。以墨阁为中心，肆意地传播着。
森林被侵蚀，生命在消逝。树木卷起根茎，却逃不过渗入土壤的毒素。
云阳咬紧了牙。
好猛的毒。
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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