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也在这个校园,也是这五楼相邻的三间宿舍,也是这些同学相聚在一起,此刻,他们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中午吃了顿几乎是免费的大餐,红烧肉——真会做啊!是瘦瘦的肉块浮在酱红的汤里,咬一口,是一种嗓眼儿c胃管儿都想同时张开赶紧吞下的香味儿!这是什么香呢?文举说不好。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如同打小到大吃过所有的肉那些美好的香气混合起来的味道。母校这道菜的美味即便是历经两世,吧嗒吧嗒嘴,文举还能回忆起来不过始终没个正式名字,同学们都叫它红烧肉。但是红烧肉不是这个味道。
吃完回到宿舍,聊了一会儿,别人就睡了。济南的天气真的能热死人。
可文举睡不着,他不知道,这几乎穷其青春换来的校园,他还能否有幸呆下去那个冒充自己的病人也不知怎样了,只要给他换药就露馅了,也不知他能不能随机应变高老师能答应自己回家治疗吗?不答应又该怎么办一时间,千头万绪,让他根本闭不上眼睛。
命运没有理数,他也只能听天由命。
他下了楼,想到那墙外的湖边散散心。刚到门口,对面来了两位女生。
一位是清新脱俗的美女——高挑,长发,娃娃脸,白衣,藕粉色长裙。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让人不得不多看两眼。
文举认出来了,正是当年班级的团支书。
另一位是身材娇小戴眼镜的女孩,正是来自gui_zh一u的同学,班级最小的小妹,当年只有16岁。
最真实的隔世之感!又遇见年轻c活力四射的她们,文举不由得心潮澎湃。
”同学!”高挑女生开口问道,”中文82宿舍在几楼?”
文举笑道:”你找谁?”
”找所有的他们!”女生笑道。
”哦!”文举温柔地说道,”我是他们中的一员,需要我领你们上去吗?”
”不用。”女生说,”这么说你是我的同学了?报上大名!”
”武文举,来自shan_d一ng省英河县。”
”夏天,来自shan_d一ng省蓝岛市。哈哈!我们是老乡。我查过了,咱班就咱俩是shan_d一ng的,常去看我呀!女生宿舍2号楼,602!”她兴奋地说。
”一定!老乡还是美女,真是神往了。”文举贫了嘴。
夏天脸一红,娇嗔道:”同学!如此赞美太露骨,况且我还不是美女。”
”嘿嘿!”文举笑,”谦虚使人进步,你还能变得更美!”
夏天吃吃笑,道:”遇见这么贫嘴的老乡还真得好好认识一下!”
”我不是说了我叫武文举?”
”哈!”夏天道:”你只介绍了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别的呢?都在一云深不知处!一”
文举明白了,赶忙解释,”我的鼻子受伤了,不久你就会看见庐山真面目,暂时深锁闺中。”
两女生大笑。
眼镜女生笑道:”你好,挂彩的英雄,小妹名叫余明杰,来自贵阳,请多关照。”
文举笑道:”一定,到时你别跑。”
三人一阵笑,欢快的笑声引来路过的同学频频侧目。
原来,夏天和明杰是奉辅导员的命令来查询男生们住宿情况的。
文举告诉了她们房间号,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她俩上楼,文举去了湖边。
下午3点钟左右,文举找到了辅导员。
”同学,系里的意思你还是在这住院治疗,住院费学校可以补助一部分。”高老师还是生机勃勃。
文举难了。他何尝不想在这治疗?可是,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就算是免费住院,他也留不下啊!他还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回去。
”老师,”文举说,”我家实在太穷,就算补助也拿不出钱。”他还介绍了家里情况,高老师满心同情。
”这样吧,”高老师说,”祝主任家就住在这院内,我告诉你门牌号,你晚上去他家求他吧,或许可行。”
文举感激不尽,”老师,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大恩大德。”
文举的话发自内心。高老师笑着摆手。
这时候的大学生都是金蛋子,没有一个人不珍惜他们。
学校的家属院就在学校西北角,都是五十年代盖的那种红砖楼。
虽然这会儿还不时兴送礼,可文举毕竟是重生人,他知道礼物的巨大作用。
可他手里提的不过是一兜水果,外加两瓶白酒,就这么敲开了主任家的门。
祝主任一家刚吃完饭,开门看见他迟疑了半天,文举赶紧解释,于是,把他让进了屋。
聊着聊着,文举又遇见神了,主任的老婆冯老师居然是文举的同乡。
”农村孩子考个大学真不容易,”冯老师说,”还考了六次!一般人可没你这精神!”
”我是笨啊,老师。”说着,文举捂住了鼻子,泪水流下来。
他不是哭,而是痛的。刚才一不小心,似乎是鼻子里边的碎骨移位了。
可两位老师都认为他是哭了。
七尺男儿,泪流满面,这内心是经受了多大的打击?考上考上了,可又受重伤,还穷的没钱治,作为老师怎能袖手旁观?
母亲的情节在冯老师身上起了作用,”老祝啊,让他回家治吧,他是上大学也不是进监狱,他还能跑了?!”
不亏是大学老师,这话说得真给力!
祝主任思考了半天,说:”好吧,我们就不通过学校了。给你一个月时间,保留你的学籍,到时候一块儿把户口迁来。”
从昨天起,文举就时来运转了。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祝主任又写了条子,让他去找高老师把录取通知书取回来,因为这是迁户口的唯一依据。
临走,冯老师非要把10块钱塞给他,说是不能要他的礼物。
文举内疚。
这是一个你说话别人首先都愿意相信的年代,尤其是对于知识分子。
而不是后来的,你说的第一句话,别人就会机械的判断这话是真是假,尤其对于陌生人。
更不消说后来的一些专家c学者为钱说话,让中国的士大夫们几千年来建立起的光辉形象一夜崩塌。
沧海桑田,弹指一挥间。除了重生人,几人能预料?
文举欺骗了以上所有的人们。如果是没有自己被冤枉的前提,他会自惭形秽。他们武家的人若干年来也没说出他这么多的谎话。
出了主任的家门,天边还有一抹余辉。
取了录取通知书,他急忙赶到火车站,第二天凌晨三点回到了病房。
他透过门玻璃观察了一会儿,估计为民是睡着了。替他住院的男子根本就没睡,看见了文举,如释重负般伸了一下懒腰。
文举小心翼翼进了屋,迅速摸出为民的钥匙,替男子打开脚铐,和他一前一后进了厕所。
赶忙互换了衣服。
文举就问:”换药了没?”
男子说:”昨天晚上要换,一换不就露馅了?我高低不换,也没说话,也没吃饭,他们以为我情绪太坏,就没强求。”
男子刚要出去,又急忙回身,说道:”哥,你兜里有钱吗?我快饿死了。”文举连忙掏钱塞给他,男子就出去了。
文举回到了病房,躺下,给自己带上脚铐。两天来激烈波动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为民没有反应。
这件事真就做的天衣无缝?
他自己就不信,因为为民是那样的精明。
文举猜测,这是老同学在同情他,帮助他,冒着自己被处分c被开除警队甚至蹲监狱的危险在纵容他!为民应该知道,并且一清二楚。只是因为自己艰难的大学生涯,他不能c也不忍去阻止。他为自己考虑的只是把风险稍微降低:一旦露馅,他会给上司呈现出一个玩忽职守的假象。——这远比同谋要轻些。
更重要的,他相信文举,就像”胃信任嘴——你吃啥我消化啥;眼睛信任美好——有多少都要尽收眼底;心灵信任宗教——一句顶一万句”一样。
他相信文举没犯罪,也一定能回来。
信任的力量无边无际,渗透所有,它让一切都变得简单易行,而又饱含深情
他们合演了一出无声的戏,心照不宣。
其实,文举这个计划并不复杂,也是早就策划好的。
就在那天文珠她们来看他时,他扔下的纸飞机上就写下了这些:
一c本月30号,让宏义到县城,让他到县医院,设法找到看守所专门病房。
二c带100元钱来。
三c30号我会到县医院住院。
四c如果发现我住院,设法让我看见他。如果接上头,让他到男厕靠边的蹲位,最好靠窗的蹲位藏好。县医院我去过多次,厕所一般都靠走廊北侧,蹲位一般是四个。
五c如果我在31号晚饭前还没到医院,让宏义返回。
六c除了宏义不要告诉任何人。
虽然历尽磨难,可这个计划还是实现了。下一步,一个月时间内如果能弄清案情,一切都解脱了。就是弄不清,再想别的办法。
望了一眼为民,这会儿他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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