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沧海济 > 正文 十一、真理必释尔
    进了手术室,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推出来快半夜了。为民为他垫付了费用。

    不是一直都在说”痛且快乐着”吗?此刻文举就在做最现实的体验。

    没全麻,他神智清醒。脸上缠满了绷带。

    走出看守所的愿望实现了。计划能不能实现,还得靠神的帮助,可毕竟是峰回路转了。

    文举的左脚铐在铁床尾部的栏杆上。掌握钥匙的为民在旁边床上和衣睡下,睡没睡不好判断,文举相信他没睡。

    他不和文举说话,是怕他张嘴疼痛。文举不和他说话是不想再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偶有护士推车走过走廊。

    窗外的马路上,没有机动车发动机的声音。偶尔,有一辆自行车轧过一块碎石,发出车链条刮碰车链盒那种”哗啦哗啦”的声响。

    县城已经睡熟。

    屋内,一只蚊子在日光灯下毫无顾忌地扑上脸来,”嗡嗡”的声音分外刺耳。

    文举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门上那块玻璃。

    为民偶尔打几声呼噜,可马上就动弹一下身子,再平静地呼吸,眼皮微微颤动

    走廊上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文举坐起身来,警惕地关注周围的一切。

    那张惊恐不安的脸在门玻璃上一闪,又隐去。

    文举心中一阵狂喜。

    随即小心挪下床,可左脚被铐,他没法下来,更不能站立,只能把身子探出床去,趴在地板上,伸手摸索对面床上为民的衣兜。

    为民一动没动。

    他在为民的右裤兜摸出了钥匙,还有100元钱。庆幸,如果是在左边,根本就够不着。

    他把那100元钱放回兜内。

    打开镣铐,将钥匙放回去。文举就要走出去的当儿,他回头看了眼为民,——他平静地躺在床上,眉头会偶尔微微一皱,似乎是想更紧闭了眼睛他猜想,或许为民根本就没睡!

    一种既惭愧又感激的情绪弥漫了他的心头他湿了眼睛。

    容不得他多想,文举快步走进厕所。拉开紧靠窗户蹲位的门,进去,关上门。

    里边早已有个男子在等他。

    他匆忙撕下脸上的绷带,又迅速缠在那人脸上,只给他露出一双眼睛。又脱下自己的病号服,和他换了衣服。文举嘱咐他进屋别忘记把脚铐铐上,那人答应一声就进了病房。

    文举走在街上。风一吹,鼻子就痛的难忍。

    他蹲下身来,双手笼在鼻子上,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

    文举到达省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先找了家区医院包扎伤口。中年女医生还直埋怨他,”都这个样子怎么没人陪?”文举只能苦笑。

    她真是一个贴心的好医生,小心翼翼给他的伤处缠了一层又一层绷带,警告他:”住院!否则有毁容的危险!”

    文举说,他想回家乡医院。

    女医生嘴里”啧啧”了一阵,坐在办公桌前问:”开啥药?”

    文举想省钱,等到报到完后再说。就说:”我没钱开药了,等回家乡再说。”

    女医生端详了他好一会儿,那目光慈怜得就像母亲一样。她拉开抽屉,翻出一瓶四环素递给他,嘴里又是一阵”啧啧”声。

    文举让她在病志里把病情写的严重些。

    她说:”再严重,你就没有鼻子了!”

    济南的夜又热又吵。他住在离学校五里外的一个小旅社,无法入睡,几乎睁眼到天亮。

    早饭吃了口油条,就奔学校而去。

    他本想走着过去,可脚一落地就颠簸得鼻子疼。

    没办法,只好找辆车。一身旧军装打扮的武文举站在路旁。

    一个中年汉子戴着草帽骑辆三轮过来,居然还是电动的!搞笑的是,这车感情就是拉人的,车上安装了一个黑色c皮质的老式沙发,靠背c座位上一个窟窿挨着一个窟窿。

    讲好了价钱,这有点儿老上嗨滩味道的三轮车就载着文举驶向他心中的圣殿。

    学校又回到上一世的模样:以西方建筑风格为主,也采用了大量中国传统民居建筑手法和符号,让它看起来就是个中西合璧的建筑艺术品。只是五c六十年代画蛇添足般的红砖楼让人看了别扭。校园教学区南北轴线的最北端为校办公楼,最南端原叫康穆礼拜堂已经改成了大教室;道路两侧原考文楼与原柏根楼分别变成了物理系和化学系办公楼。原来的葛罗神学院被中文系占据,改名为浩然楼,与以前叫做奥古斯丁图书馆c现在改叫齐大图书馆相对。

    这所创立于1864年,曾有老舍c钱穆等知名校友,以及”南齐北燕”名头的教会大学,还保持着庄严c肃穆的模样,仿佛还在默默吟诵着她的校训:”尔将识真理,真理必释尔。”

    只不过,马列主义已经取代了基督教,校训已改成”学无止境,气有浩然”了。

    当文举跳下三轮车,旁边好多新生和老生奇怪地打量他,估计是在想:怎么还来个伤兵?这会儿中越边境还有战事。

    文举的目光更多投向了他们胸前那曾经熟悉的校徽:学生是白底红字,老师的是红底白字。当报到处一个女生把校徽递给他时,他立马戴在胸前,为了这一天,他比别人多努力了整整1825天!就和上一世的这一天一样激动。

    从梦里走出来,那是比梦里更斑斓的世界,尤其是那些鲜活而充满生机的生命,他们是八十年代新一辈,是新一辈里的精英!

    履行报道手续。

    女接待员问:”你的户口呢?同学。”

    ”还没迁来,”文举说,”过些天可以吗?”

    ”同学,这得找你的辅导员。”

    ”下一步要干嘛?”文举问。

    ”下一步得体检。”接待员说,”不过你的报到手续不全啊!”

    ”先让我体检吧,然后我再找辅导员。”文举恳求。

    接待员和旁边一位似乎是负责人的男老师商量了一阵子,给了他一张体检表和体检牌。

    学校的医务室居然有x光机,做完胸透再做其他例行检查。

    文举找到一位负责大夫,对他说:”大夫,我鼻子受伤了,这影响入学吗?”

    大夫让他坐下,然后打开他脸上的纱布,看了半天,说,”伤得这么重,一月内怕是无法上课。”

    ”那我回家治可以吗?”

    ”学校的规定,入学就是学校的人,应该在学校治。”

    文举担心起来。如果留在省城,那一切都败露了。

    于是,就说:”大夫,您高抬贵手,还是批准我回家治吧,省城医院费用太高。”

    ”这得系里决定,同学。我能给出的体检结果是你需要住院治疗。”大夫说。

    ”不至于让退学吧?”文举担心。

    大夫笑,”放心吧,不至于。”

    做完了剩余体检项目,文举去看了一眼安排好的宿舍,就找到了辅导员。

    他叫高长虹,留校的,估计和文举差不多大。

    ”老师,你好。”文举因鼻子疼,声音放的很低,还有些瓮声瓮气。

    ”同学,你受伤了?”高老师热情洋溢。

    ”老师,我就在报到的路上受伤了。”他不得不撒谎。好在绷带遮住了大半个脸,高老师看不见他脸红。

    ”哎呀,”高老师说,”需要住院吗?系里可以帮着你联系。”

    文举把病志交给高老师,等他看完,就说:”我想回家治疗,省城的费用我家真负担不起。”

    ”这件事我就决定不了了,同学。”高老师说,”但是,你得先到校医那检查。”

    ”刚才医生也打开绷带看了,他说,需要住院治疗。”

    ”嗯。”高老师说,”这样吧,同学,等我去校医那拿你体检表,再和系主任商量一下,看看这事怎么办。你需要换药就到医务室。”高老师那张生动的脸,充满了朝气。

    ”老师,”文举又说,”我的户口还没迁来,原打算在家治好鼻子再来时迁来。”

    ”这个按规定也是不行的,同学。”高老师为难了,”不过,我一起汇报给主任,下班前你再来一趟。”

    文举回到了男生宿舍512号房间。这是个四张上下床八人住的房间。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了这间房,初次见面都是热烈的握手。文举似乎要握的更热烈些,他是这间屋子唯一的本省人。

    跟着,全班三个宿舍,二十三名男同学陆续来到,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拉了一会儿家常,大家都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憧憬不已。他们应该骄傲,天之骄子,还是全国前数的重点大学。

    文举替自己选了个靠窗上铺的位置。虽然没带行李,可躺在草垫子上一点儿也不影响喜悦的心情。

    放眼望去,围墙外不是山却有个山的名字—柳影山。其实,就是一个刚凸起地面的山岗,上面怪石嶙峋,石头之间有一个面积挺大的湖,湖水碧绿,有几只鸭子悠闲地荡来荡去,湖名叫柳糊。湖边有几座凉亭。周围的柳树正逢季节,把目中所见用她极温柔的枝条给围裹起来。这不是学校的地盘,也不是公园,就是个郊外的憩息之处。

    ”终于来了。”文举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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