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怦然 > 第 18 章
    周勋挑眉,漫不经心地掠了一眼盛凯,盛凯便低头噤声不语,不知道为什么,班里的男生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    金岗去卫生间洗手,两个男生的话就更少了,赵敏敏朝怦然使了记眼色,挨到她近旁跟她咬耳朵:“周勋吃醋了哈。”    怦然睁大眼睛,薯片的碎屑粘在她嘴角,扬起的眉毛惊诧极了。    “盛凯说要来看你,这一路又是买水果又是买花,知道你喜欢栀子花,还知道你喜欢水蜜桃。别说周勋,金岗都闷闷的,怪不高兴,话都很少。”    “金岗为什么不高兴啊……”    赵敏敏一脸“被我料中”的坏笑,拧了她腮帮一下,她胖了些,有了ròu,手感特别好:“你怎么不问周勋为什么要吃醋呢?”    休养的怦然俨然比总统还要忙碌,光是一天就接待了不下三拨的访客,最后来的是江川,得知了怦然的遭遇,特地上门来看望她。    自从在图书馆撞见他跟沈倩议论自己那一刻起,她隐约发觉,从前在她眼中金光闪闪的少年,一点点失去了他的魔xìng。    图书馆的一幕历历存在心头,随意切割着他们的青葱岁月,那些时光宕入从前,难再回头。    也让她难以再开口。    江川感觉到氛围中的僵硬,略坐了坐,起身道:“我去补课,你好好休息,不打搅你了。”    她送他到门口。    他在玄关换鞋。    她站着。    他半蹲。    耳边有水声哗哗在响,恍惚回到多年前,他蹲在地上给她系鞋带,两人都还原作少年时的模样,所有她不会的,他来教她。她安然自在,不必害怕被任何人笑话。    听了很久她才意识到,那是岁月悄然流过去的声音。    哪怕相知相识一辈子,到头来也担不起“知己”二字。    江川打开门,小辣椒站在门口,举手正yù按铃,忽然愣在那里。    三个时空三种人格,在那一瞬间混乱相切。    少女仍作旧日装扮,一手搂着便利袋,一手扶着墙,热裤T恤夹趾拖鞋,头发剪得极短,像极男孩儿的模样,瞳仁黑亮,用《老残游记》中的话讲,是白水银中养着的两丸黑水银,灵气逼人。    江川将皱眉的冲动隐藏在他貌似平静的表情之中,向怦然道别,跟小辣椒擦肩而下。    小辣椒惘然地回头,看着他迈步走进电梯,再无回首。    她带了花。红色的蔷薇,被蓝色皱纹纸裹成一束,小而繁密的花蕊,竟然有刺。    怦然给她倒了杯果汁,拿蔷薇chā瓶,换去昨日萎败的百合。    “怦然,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小辣椒低声问她。    怦然顺着沙发滑坐到地上,抱膝侧头看她,温柔的目光仿佛看一朵无依的小花。    小辣椒展开手臂,躺倒在地毯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右手指尖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喃喃着自言自语:“怦然,我爱上了一个人……饿的时候,胃会感到疼痛,我看到他的时候,心脏是空的,所以也在痛……”    安慰的句子如此匮乏,怦然无法安慰,更不会讥笑她,那些自小被父母怠慢的孩子,没人知道他们多么渴望爱和呵护。    “看到他的那一秒钟,我的心死了,又活过来。”    小辣椒的爱,比她描述的更为激烈。    像飞蛾扑向的那团火焰。    校方调取了考试那天五楼跟六楼走廊所有的监控,问题好似一团乱麻,毫无头绪。那天傍晚,父亲去医院取怦然的复检报告,她在家里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开了车过来,泊在她家小区楼下,说好久没见她,分外想念,想带她去外面吃饭。    她匆匆换了件衣服,给父亲留好便条,背了一只包下楼去。    母亲似乎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头发绾得一丝不乱,妆容精致无可挑剔,只消换一双高跟鞋,就好直接参加晚宴。    怦然弯腰坐进车里,尤母从尤父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怜惜地一握她手腕,道:“瘦了。”    她在财富订了一个包间,在此之前,她没跟怦然说起,赵唯一其实也会出席。    她们一推开门进来,他就从桌边站起身,搁在桌上的右手下意识攥紧,眼睛牢牢地盯紧她,目光一错不错,想看她跟从前相比变化在哪儿。    怦然有点不太适应他看她的方式,扭头避了避。    赵唯一的眼神顿时一暗。    就算他生xìng顽逆,教养还在那里,待怦然跟尤母坐下之后,他才最后一个坐回椅子上。    尤母叫来服务生点菜,把菜单递给两个小的。赵唯一接过菜单,看也没看,直接转给了怦然。    她吓了一大跳,没有立即去接。他也不看她,还是原来那个腔调,对着空气轻飘飘道:“拿着啊。”    怦然觉得今天这人有点不对劲。    “你身体好点了吗?”尤母还在跟服务生碎碎叮嘱哪道菜不要放辣,哪道菜不准搁糖,赵唯一看着面前一套餐具,忽然问了一句。    怦然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他是在跟她说话。    她胡乱“嗯”了两声。    尤母笑了,chā进话来:“唯一听说你生病了,别提有多担心,今天非要跟我一道过来,这顿饭也算是他替你压惊。”    怦然坏心眼地想:是想让她大吃一惊吧。    酒店专门从湖南请来的老师傅,做得一手地道的湘菜,怦然最喜欢其中一道东安仔鸡,端盘成菜呈红白绿黄四色,鸡ròu被料汁浸得酥嫩鲜美,味道酸辣鲜香,她频频伸筷,赵唯一见状起身,将盘子移到她面前来。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低垂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尤母乐于见到他们这么要好,看着她跟赵唯一眯眯笑。    中间赵唯一去卫生间,尤母放下筷子,目视女儿温柔道:“这一次啊,其实是你赵叔叔想来看看你,结果开会抽不出身,所以没来。你也知道,你赵叔叔没有女儿,一向就疼你,把你当成他亲闺女,但凡唯一有的,他也总忘不了给你捎一份。”    赵叔叔对她好,她心里知道。打小赵叔叔就总跟她和赵唯一讲,两个孩子互相之间只要叫姐姐弟弟就好了,连名字都可以省去,还以为是龙凤胎呢,带出去不知道多让人羡慕。    “妈妈知道你这一次受了委屈,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身体又没什么大碍,妈妈想,要不就算了,你帮妈妈回去劝劝你爸,别再追究。”    “为什么啊?”怦然仰起头看着母亲,荔枝似的清水脸孔,绷得很紧的马尾,两鬓一丝碎发都没有,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看人的姿态温顺懵懂。    那眼神让母亲骤然心疼,忽然将她拥紧在怀中。    “你住院的时候,唯一也去看你,回来之后,就把一切都跟你赵叔叔说了。你赵叔叔当场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因为我拦着,打死他都不是没有可能,那孩子也是倔,打得这么重,连一声都不吭……”    怦然听得云里雾里,问母亲:“赵叔叔打他干吗呢?”    母亲怜惜地伸手,顺了顺她有点狮子卷的头发,这一点可真像足了她爸爸啊。她心中充满了对女儿的怜意,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小孩的,可并不是光有爱,就能周全到生命中的所有角色,人活着总是进退维谷居多。    “恶作剧的那个人……是唯一……”母亲轻轻地吸了口气,说得有些艰难。    怦然只听到耳边“嗡”的一声,像是有一只手,刹那间拿住自己的心,往碎玻璃碴里摁了进去。像回到很小的时候,亲戚家的小孩看中了父亲从英国带回来的小鹿斑比,回家的时候非要带走,母亲总是说:“不要这么小气,怦然,不过玩具而已。”    并不只是玩具而已,很多年里,她都用这句话安慰着自己的心。    她提高音量,颤声叫“妈妈”。    母亲抬手按在她肩膀,鼓励地看着她:“怦然,每个人都会犯错的,是不是?我们要给犯错的这些人一个机会,告诉妈妈,你能原谅他吗?”    可问题是,她为什么要原谅他呢?凭什么让她来原谅他?    他曾经让自己好像活在地狱,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她嘴唇发干,鼻内发酸,满腹的委屈明明已经涌到了嘴边,却忽然变成了傻瓜,只有一句话:    “妈妈,我不,我绝不。”    没有想过女儿会这么干脆地拒绝,做母亲的愣了一下,看着她。    “妈妈,我为什么要原谅他?我讨厌他,从小开始我就讨厌他!”眼泪一圈圈地在眼眶里转,她竭力忍住,不让它们落下来,“他用圆规扎我的手背,他弄脏我的课本,他让我的日子变得像噩梦一样,最后他还把我关在卫生间两个钟头……妈妈,为什么一个坏人说了声对不起就可以得到原谅,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恶人只需放下屠刀就能成佛,善人却需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方成正果,公平吗?    说完这些,她掉头就走,手拧住包厢的门球,刚把门拉开,就看见了站在门外一脸惨白的赵唯一,他的眼中闪烁着一层比她还分明的痛意。    他张嘴,音节模糊地吐出两个字,她无意分辨,跟他擦肩而过,迅速走出了包间。    幽长的走廊,壁灯明亮,地毯厚而绵密,脚步落地近乎无声,她在光明中放任自己泪眼满面。往外走,头也不回一直往外走,她不要再待在这里,这世界太险恶,她要回到父亲的身边。    电梯门在将要合拢的瞬间,被一只手扶住,然后被人从中间用力掰开,露出追上前来的赵唯一的脸,他微微气喘,额际有汗,她后退了两步,仰起头。    目光似两道水中的火焰,shè向对面站着的少年。他大概更像他的生母,偏于女xìng化的精致轮廓,皮肤浓白,茂密黝黑的眉毛眼睫,像漫画中的日系少年,却更加恶劣难言。    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恶意累计至今,让她相信自己出现在他面前都是罪大恶极,但是他为什么不肯让她走?怦然低下头,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臂,灼热的体温透露着来人的焦虑,阻止着她的离去。    他急切、混乱、迫切,像一团发酵完全的面团,不知道下一步将置身何地。他舔了舔嘴唇,开口,眼神很彷徨:“对不起。”    她冷冷吐出两个字:“放手。”    从前的大魔王颠来倒去,只剩下说对不起,从前他有想过今天自己会沦落至此吗?“怦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身体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些液体溅在他手背,那异样的高温烫得他忽然一震,他下意识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为她拭泪,被她恼怒地避开。    他喃喃:“怦然,别哭……我,我只是……我喜欢你,怦然。”    她含着眼泪震惊地抬头,疑心是自己听错他话中的句子。    那场景其实很熟悉,他不自觉地柔软他的语气,放低声音:“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什么年纪?是因为什么事情?让现在的赵唯一再去回忆,过去就像浸在水中的相片,渐渐褪去了色彩和画面,变得不甚分明。    他只记得某个暑假夏天的中午,她来他家吃饭,在餐桌上听她母亲例行训话:“书要念好,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jiāo往,听老师的话……”她母亲素来不留情面,而且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听得她脸都红了,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他的爸爸在一边打着圆场。    她皮肤白,睫毛一眨就有泪珠沿着面颊滚落,萦在雪白的下颌,将滴未滴的时候格外动人。赵唯一把脸埋在饭碗里,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他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其实并没有遗传到她母亲的美貌,不能说非常漂亮,只是清秀而已,却总在他心里绕来绕去,绕到如今,再也绕不出去。    最不明白爱情的年纪,却滋生了那异样的情愫,不知道该替他高兴,还是为他惋惜。    怦然更加无法理解这个男孩子,在她受的教育中,没有男孩对女孩的恶作剧其实是喜欢的观点,她相信爱是温柔,是体恤,是微风吹拂大地,是柔和的日光普照万物生灵,为什么喜欢就要把她的生活弄得一团糟,那这种喜欢她宁可不要。    她冷冷道:“你担心我告诉爸爸吗,所以连妈妈都来替你求情?”    “阿姨是真的担心你,所以才想来看看你,”他苦笑,表情落寞,“况且,下学期我就要出国……怦然,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10章 “对啊,我管你一辈子啊。”

    回家后,怦然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亲。父亲知道她见过她母亲,只问她有没有吃过饭。她点了点头,偎在父亲怀中。做父亲的习惯了女儿的亲昵温柔,用手抚了抚她发顶心,温和地接着问:“那吃饱了吗?”    她点头,说:“爸爸,明天我想回学校。”    她原本就聪明,这几天又有周勋给她抄的笔记、画的重点,落下的进度很快追了上来,紧接下来的随堂小考她发挥稳定,虽仍位居中游,也让这个当班主任的颇为惊讶,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女孩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所任教的这十几二十年中,曾经就有一个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男孩子,每一次考试,无论大小,他都只在中游徘徊,连班级前十都没挤进去过一次,高考成绩出来却是当年的全省第一,去了北大,那时候连市长都给惊动了,记者登门采访他这个班主任,连他都不敢相信。男孩子却笑了笑,这样解释:“成绩中等,不会被老师重点关注,也不会因为太差被批评教育,省了很多事。”    可有时候看看怦然,呆呆的,跟还没长开似的,又不大像是那回事。    对她的回校,同学赵敏敏、金岗、盛凯都给予了热烈欢迎,四个孩子凑在一块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盛凯说了句什么,招惹到了金岗,金岗就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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