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世钟鼎鸣青竹,天陨何处畏归人。
真的不知道是多久了,四空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在兑泽脉里的数千年沉寂,使得他更加成熟稳重,学会了如何去模仿那些最狡猾的人类,领悟着他们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绝妙演技,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唯有他骨子里那无法掩盖的骄傲与张扬,使得不得不暴露出一些强者证明的桀骜气势,但这却在那些天真懵懂的门下弟子传颂中,变成了一层更加难以戳破的伪装。
“多少年了,没有和你们这些,仿佛天生就注定不死不灭的太古皇者,来一次真正的交手了。以至于我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已经老去了。”
九千余年,这是四空漠自降生以来,所见证的时光。或许,这时间漫长得可以足够支撑一个古老国度,发展出最为繁华的文明。可是对于无色龙虺来说,这接近万年的漫长时光,只能勉强算是族群内计算一龄的最低单位。因为度过了万年时光的龙,只不过是这强者群体里的一个初生婴儿。
但,万年之龙的柔弱无力,只是相对祂们的同类来说的。事实上,很多种族都有一个误区,以为生物最终的寿命,还是会受到自然规律的限制的,便将那最擅长保养与长眠的龟类,捧上了最为长生的宝座。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唯是最强大的种族,才有对抗时光的雄厚资本。
龙作为世上最强的种族,是没有之一的后缀的,祂们之所以会被否认为最长寿的生物,一方面是因为敢于接受任何挑战的龙,偶尔也会被少数来自异族的最强者斩落头颅,走向了非正常死亡的路途,而另一个方面则是最主要的原因,没有一种生物和文明,能够与强大的龙一齐对抗时光的侵蚀,有时候它们甚至还来不及见证龙完整的幼年期,就已经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了。
被称呼为“太古皇者”的柑笼,没有否认四空漠这颇具讽刺意义的尊称,因为太凰两字的全称,本来就是太古皇者这最为尊严的四个字,而她的种族也确实无愧于皇者之称,总是能表现出雍容华贵姿态的凤凰之属,一直铭记着在更远古的时代,象征着贤明君主的那个皇字,是极度贴切于凰的替代品。
斜刺入柑笼脚前的那杆浓墨长枪,离它的主人实在是很远,大概是有三四丈的距离,对于想要拿回自己兵器的普通人类,这是无法瞬间跨越的天堑,但是对于四空漠来说,根本就不是一种阻碍,反而是给柑笼表明自己底线,才特意标出的一种警告的象征物。
伸出一根手指在唇前竖立,四空漠似乎并没有把柑笼看成真正的敌人,而且他似乎也懂得对面的少女并不能开口,所以便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只想让她好好的,不会从美梦中惊醒,而把现实误认为是一场噩梦。”
四空漠所特指她,当然不会是担任他说话对象的柑笼,而是被他身躯所遮挡保护的葵日鸟,这名黛发表面描绘出金黄向日葵的幼女,根本没有发现她从小长大的安稳环境,已经开始了第一次的动荡,那两抹纤长浓密的黑色眼睫毛,静静地等待着花香与微风的拨弄。
柑笼还是不得不出手,她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从那被巨大兜帽所遮挡的狭窄视角中,有两抹高大强势的诡异影子,或是披着掩藏面容的战袍长衣,或是手持一柄不出鞘的古制青铜剑,想雨后急切破土的竹笋一般,太过唐突地冒了出来。
生死无常的,是柑笼那略显纤细却极度完美的手,作出了横掌斩切的一面刀,这尚带着少女娇躯香味的“凶器”,以并不厚重却比刀锋还要坚硬的单薄掌缘,击在了四空漠手中把握的枪杆中段。是的没错,在柑笼起身挥起手刀的瞬间,四空漠已经隔空操控着自己的长兵器,与少女一起做出了朝向主人攻来的前扑姿势。
枪名即是兑泽脉,这原本将要在主人身上捅出一个窟窿的龙鳞长枪,它的称谓与四空漠所管辖的宗门完全是一个名字。
所以这是不是在暗示着,四空漠手下的这个广达八域山脉的大宗门,其实也只不过是和他手中长枪一样适用的兵器?
兑泽枪其实很听话,它在即将接触到四空漠身上浓墨衣料的前一刻,便已经横转杆身供主人的双手把握,但是柑笼的进攻终归是比它早了一步的,以至于四空漠那极度完美的反射神经,来不及作出后发先至的反击,只能上抬布满了磐重龙鳞的长枪杆身,以此挡住柑笼纵挥而下的那一记针对身躯中线的手刀。
上涌着扑棱凤凰羽翎的长翼轰然挥斩,最适合用来形容这诡异惊诧如迅疾无声雷的手刀,可惜的是柑笼只剩下完全发挥出这一招实力的机会,没有用剑镖装饰品与防护用具的青竹剑鞘,已经抵在了柑笼背后肩胛骨上的一点,她并不怀疑自己如何继续出手,就会被无视剑鞘限制的魔氛剑气给击碎骨骼。
全败!这是柑笼毫不怀疑的结果。
四空漠以枪杆挡住了,那记对他便是挨得实在也会是全然无伤的手刀,还有那不被柑笼知晓姓名的枫飒葡,在用没有剑镖的青竹鞘来胁迫她。
更别提那将全身掩藏在,那浓褐与岩紫两色胶着配合的长衣战靴中的未名,他那藏于窄口袖中的双拳,所凝聚的开峰斩巅之力,似乎要远胜过那有着“山骨狸峋”的蝼皇。
除去并不算是真正之龙,却有着诸多龙之特征的无色龙虺,还有一族是与不死太凰陷入了生死不休的敌对境地的,那就是以四位绝对强者为顶峰的亘古虫荒,而号称勘破力之极致禁忌的蝼皇,虽是在四位强者中位列末位,但是他那说是能一拳击六岳群峰入空,而数万年不落的畸形传说,虽然听起来实在是太过的变态与夸张,可是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蝼皇拳上的力道,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强大与劲悍!
“你们”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不知何时到来的祗胧,他的战斗已经被青粿所接手,但是少年现在关心并不是那情谊深厚的同门,他在看柑笼的背影,他认得那是被自己解救出来的人,因为柑笼身上的那件白底外袍,便是祗胧脱下来给她用以遮掩身份的,只是他并不知道放出炎鸦的始作俑者,也是这个此时名为柑笼的柔弱少女。
柑笼竭力绷紧自己的身躯,她虽然背对着祗胧,却认出了他那温润却又不失活泼的声音,所以她不敢暴露出一分一毫的情绪,哪怕是由重逢喜悦而引发的颤动,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平安,是多少强者牺牲了自己应有的生活,方才勉强维持起来的!”敢于第一个出口斥责祗胧的,是原本就持有怀疑态度的山骨狸峋,这位被柑笼认为是远胜过蝼皇的蝼皇大人,他与祗胧接触的时间最多,自然不会顾及到少年的情绪,他只会把那些被祗胧匆忙掩盖的真相狠狠扒开,就像剜掉腐烂的伤口一样残忍凶狠。
被炎鸦身上灼焰,给熔化模糊了锋锷的天祇剑,依旧还把握在祗胧的手中,只是有凝成液态银珠的云岚之气,作为天祇剑即将溃败的象征而出现。
“我——”
嵌入了古制青铜剑的未枯竹鞘砸来,在祗胧想要反驳争辩的那一瞬间,却是最为关心他的枫飒葡出手。
这大概是因为事实已经无法掩盖的原因吧,所以一味为祗胧安慰生活着想的枫飒葡,才会一改孤傲冷淡的情绪,借着浅淡怒意对祗胧出手。
可是为什么,原本被枫飒葡制住的柑笼,却能在山骨狸峋关注祗胧的一瞬间,逃离了他们与四空漠的三人包围。
枫飒葡绝对不会背叛祗胧,尽管他不属于亘古虫荒的族群之中,更不可能是无色龙虺,但是他对祗胧这一脉的忠心,却比任何虫荒都要来的真诚。
若是他想要故意放走柑笼,原因只能是为了祗胧。
有人替祗胧挡住了青竹剑鞘,却不是刚想要亲自出手阻碍,却因为有别人进行拦截而主动放弃的山骨狸峋。
为祗胧挡住那一鞘力道的,是炽洪殇的师父——鹤易鸣,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类。
他左手从内侧托抵右肘,竖起右手小臂挡住枫飒葡的青竹剑鞘,却被鞘上磅礴浩瀚的恐怖力道,给强行逼出了嘴角处的一行蜿蜒血痕。
鹤易鸣已臻第五大境界的泊林,却只能勉强挡住枫飒葡的一击,若是祗胧亲身挨上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活下去的命?
这也确实说明了祗胧所闯下的祸事,是多么让人愤怒的一件事,以至于原本就确定了想要维护他的枫飒葡,也实在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好好收束力量就挥出那一击。
但从阴谋论的角度上来说,这注定会被挡下的一招,它原本的承受者既不是突然冒出来的鹤易鸣,也不是表面上针对的祗胧,而是蝼皇——山骨狸峋。
只是不知道亘古虫荒,与枫飒葡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竟然能让不是虫荒却胜似虫荒的枫飒葡,以自己所守护的祗胧的安危为赌注,以此来暗害蝼皇。
当然,现在看起来境界不知比鹤易鸣高出多少的枫飒葡,他那一剑鞘的冲击力道,也许对与他同境界的蝼皇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但不管怎么样,有一件事是完全在掌控中,且只符合了祗胧一个人心意的。
柑笼她,突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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