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好饿哦。”杨艺涵拉着黎依依一只手臂,晃得黎依依脑袋晕乎乎的。
“我早饭的饱嗝还没打完,你就让我吃午饭?”黎依依嫌弃地推开她。
最终还是拗不过她,两人协商去校门口的便利店买点零食给杨艺涵垫肚子,杨艺涵搂着黎依依装着要亲她,黎依依笑着躲开。
可能是暑假的缘故,从前人满为患的便利店现在略显空荡,杨艺涵在红豆面包和抹茶面包之间犹豫了好久,最后扔了个硬币,拿走了红豆面包。
杨艺涵一口咬下红豆面包的一角儿,说话含含糊糊叫人听不清楚:“你一会儿要去找他?”
“上午十点。”黎依依说的云淡风轻。
昨天夏子橦约了黎依依去学校的车棚,车棚这个地方找的贴合情谊。若不是一年前那一次突如其来的大雨,黎依依的生命里也许不会出现一个叫做夏子橦的人。
故事的开始就是在一场车棚里,一个落魄的女孩儿遇见撑伞的白马王子,可是初次见面,这位王子及其不负责任地没有注意到她。
后来的便利贴总是出现,一次次的传递,一次次的黏贴,黎依依总是小心翼翼地收集,放在精致的盒子里。
所以结束也变得理所应当,就应该在这个车棚里。
“那我一会儿就走,保证不让夏子橦看见我。”杨艺涵把面包塞得满嘴都是,抬头看黎依依的表情有些滑稽。
黎依依和杨艺涵在一起总是能谈天说地,杨艺涵突然想起来谢奕鸣家的狗,之前黎依依告诉自己给这个狗子起名为火柴盒,杨艺涵对这个名字非常嫌弃,说黎依依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奇葩吗?你要天天说“火柴盒吃饭了”,“要出去喝火柴盒散散步”,“厉害了我的火柴盒”。杨艺涵的语气浮夸,看的黎依依及其无奈。
深绿色的梧桐枝叶被太阳晒得卷曲,马路两侧的树木大都粗壮,根枝连接在一起,像是一条通往秘密花园的路。一辆轿车驶过,在柏油路面上留下一道灰白的浅色车辙,随即不见了影子。
抬头,几只麻雀还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杨艺涵和董烨然在斗嘴,黎依依悻悻地想着,顺势看了一眼正在和红豆包奋斗的杨艺涵,立刻怂了,扭过脖子去。
身边一个一身西装衬衫的男人步伐飞快地走过去,还带着空气里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像是刚参加了什么饭局,晃得黎依依往回退一小步,又往前迈步回去。
黎依依总是不解,想必没有人喜欢饭局,但还必须要搞这样的饭局,就像没人喜欢考试,但还偏偏要考试一样。
毒辣的太阳在头顶似乎要灼烧起来,黎依依盯着一头被烫的硬邦邦的头发,想了想又走到了树荫里,她回头看杨艺涵,杨艺涵终于光荣地吃完了一个红豆面包,正在去对面的垃圾桶丢垃圾。
学校里垃圾箱的分布她都记得一清二楚,足以证明她和学校的感情坚不可摧,杨艺涵耸耸鼻子,这样想。
一个保安站在楼下抽烟,烟雾缭绕之中露出一个浅蓝色的制服后背,黎依依别开眼睛,夏子橦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夏子橦也看到了黎依依,条件反射地想起来自己高二时去餐厅的事情。
那一天,他喝完最后一口糯米粥,端起餐盘向食堂门口收拾餐具的小推车走去,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托着米白色的餐具。曾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的手这么好看不去学钢琴有点暴殄天物,他总是摇头自嘲不是那块料子。
正值饭点,整个食堂乱哄哄的,不时听见盛饭阿姨招呼同学的喊声,一个高个子男同学从窗口打饭出来,餐盘里的米饭多得都快溢出来,旁边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生碗里的米饭却少的可怜,正在跟同伴嘀咕餐厅阿姨盛饭时的种种不公。
过道里人多,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取了米饭和青菜刚一转身,猛地和夏子橦撞了个满怀,女孩手里盛好饭的托盘“啪”一声摔倒地上,菜汤全洒在了夏子橦刚换的白色衬衫上。
对不起对不起。女同学慌张地道歉,小脸儿憋得通红。
“没关系,”夏子橦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露出一深一浅两个酒窝,弯腰把托盘捡起来,“你没事吧?”
“可是,你的衣服”
夏子橦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自己那件略显单薄的衬衫,被撒上菜汤的地方可怜兮兮地周皱在一起,看着有些寒酸,上面的油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
“我没关系,你不用自责。”一边说着,夏子橦帮赶过来打扫的阿姨清理了地上的饭菜,还替一旁窘迫的女孩向阿姨说了抱歉。
走出食堂时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天空中的云层从西南角积压过来,恐怕一会儿会下大,雨水落到人行道旁的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湿漉漉的大理石地面映衬出教学楼一个模糊的倒影。
撑开雨伞一路快走,夏子橦心里默默地算着应该能在晚自习铃声响起前二十分钟赶到教室。
六月,高考刚刚过去,这么大个学校突然间就少了三分之一的学生,夏子橦每每经过原来高三的教学楼,沉静的一片漆黑代替了一个个曾经亮着白炽灯的窗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那一批曾经的高三生的确是已经毕业,自己也不可推卸地升入高三,进入了高考倒计时,下个月是高二最后的期末考,升入毕业班的考试在满是学霸的实验班里显得格外重要,同班同学一个个神经兮兮,像是慌张的小老头老太太。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高考结束了,果然时光飞逝,从不等待。
雨下得稍微大了些,粗重地打在那柄深色的雨伞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杂乱的雨声里夏子橦有那么一霎那的慌神。刚才被洒了菜汤的地方黏在皮肤上,他伸手把衬衫拽开一些。
走到教室门口,自己那双浅蓝色的球鞋被雨水浸得有点湿,他把挂满了水珠的雨伞挂在教室靠走廊一侧的窗台上,又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带着雨水的脚印,这才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人不算少,因为教室和食堂隔得远,不少同学嫌浪费时间选择晚饭空到教室阳台上啃个干面包,然后立刻趴到课桌上做功课,夏子橦本想效仿,可面包啃了不到一半儿胃疼得厉害,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胃病,还是乖乖地每天往食堂跑。
夏子橦的位子在三排最右,靠墙。之前老师要把他调到中间被他婉言谢绝了,结果就是从高一到现在,只换同桌,不变位子。
又想起晚自习下课,他写完最后一道物理题,拿着雨伞匆忙地下楼。
学校同意下雨时家长进门接送,教学楼被各式的汽车围了个严严实实,晃眼的车灯胡乱闪烁,噼里啪啦的雨水声夹杂着刺耳的鸣笛和排气管发动的声音,楼下等待的家长将目光飞快地从夏子橦脸上划过,发现不是自己等待的孩子再略带遗憾地继续寻找。
“把雨衣穿上。”一个中年妇女推着电动车,朝后面的女儿递过去一件印着电动车广告的大红色雨衣。夏子橦认出那是和自己住同一个小区的刘姨,来接上高一的女儿女孩儿。
“我不嘛。”女孩儿打扮得挺漂亮,剪着整齐的刘海,怎么也不肯穿。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快穿上,不然淋感冒了要怎么办?”
她还是不想穿,刘姨拿着衣服的手僵硬地举在那里。夏子橦撑着伞笑眯眯地走过去,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听刘姨的话,快穿上吧,要不真感冒了。”
女孩儿回头看见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像蔫了的豆芽叫了一声“子橦哥哥”,才磨磨蹭蹭地穿上雨衣。
“哎呀,是子橦啊,你看我们佳佳,老这么不听话,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和他爸真不知道要省多少心。”刘姨见了夏子橦,脸色变得柔和起来。
“阿姨您也别这么说,这不是穿上了吗?”
女孩儿朝他撅撅嘴,嫌他把自己当小孩儿哄。
“她呀”刘姨叹了口气,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下这么大的雨,子橦你自己回家吗?”
夏子橦摆摆手:“我自己骑车,阿姨你们也快走吧。注意安全。”
“那你自己也得小心,阿姨车子小,要是大点不就捎着你了,”刘姨颇为遗憾地摇摇头,给女儿系好雨衣带子,“你自己小心点走啊,阿姨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夏子橦回过头来,朝着车棚走过去,教学楼到车棚虽然不远,却是段有点陡的下坡,雨水猛烈地冲刷再急促地流下去,汇成一股股水流,把他那双浅蓝色的球鞋浸得湿乎乎。
现在,他再一次朝着车棚走去,黎依依站在那里看着他。
就像很久之前她告诉自己的那个雨天,这个不喜欢撑伞的女孩儿躲在车棚,看见他撑着雨伞,背对着整个嘈杂的世界,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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