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纸盒打开,里面安静地放着一只精巧漂亮的蛋糕。
蜡烛挨个点燃,在暗淡的夜色里像是稀疏的萤火虫,映衬着黎依依的眼睛里有星光闪烁。
从今天开始,她开始了第十八年的人间烟火。
“生日快乐。”谢奕鸣说,仿佛这是一个必然的咒语,无数次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会响起的咒语。
黎依依微笑,“谢谢。”
谢奕鸣从纸盒的边缘取出一顶生日寿星的皇冠,黎依依自觉地把脑袋伸过去,谢奕鸣戴的小心翼翼,仿佛真的是一场加冕仪式。黎依依不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她度过过许多个生日,有一个人的,有许多人的,和不同的人相互交流,或者是客套生硬的祝福,但是十八岁的生日总是不同,人生也只有一个十八岁啊,过了这个年龄好像就跟未成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实际上大多数人内心还可能只是个幼稚的小孩儿。
“你要许个愿吗?”
谢奕鸣问,烛火映衬着他的侧脸,像是一场盛大的晚宴。
黎依依呆呆地点头,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睫毛轻颤,最后真诚地许愿。
谢奕鸣沉默不语,似乎在猜测黎依依的选择,这个愿望是不是要送给还未到场的某个人,或者是关于未来。
黎依依睁开眼睛,抬头看谢奕鸣,她问,“你要许愿吗?”
谢奕鸣不说话。
“你也可以许愿的。”黎依依又说,语气里多了些笑意。
谢奕鸣不接她的话,反而没头没脑地开头,“你十八岁了吗?”
“对啊。”黎依依点头,这不是废话吗?
谢奕鸣的身影突然凑近,他的侧脸一瞬间在黎依依面前放大,来不及闭上眼睛。
但是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谢奕鸣吻了她的嘴角。
张晨格抓住暑假的尾巴考取了驾照,对于过分聪明的女孩儿,考证似乎总是轻而易举。张晨格不但聪明,而且幸运,一夏天的暴晒对她的皮肤没有损伤分毫,一丝痕迹都不留下地悄然离开。
她在七月末收到了夏子橦的礼物,那时候她收拾了房间要去厨房给自己洗一些水果,去南方夏令营的董烨然刚刚回来,和他们小聚一次就不常见到,可以预见他们的友情终究还是凉薄,简单的爱情或是其他的朋友,便会把旧人排到数不清楚的位置。
夏子橦把一盆多肉用一只可爱的小花盆装好,放到她的窗台,她发现的时候,饱满的绿色枝叶鼓胀,给人生命的繁盛感觉。
一瞬间,张晨格所感觉到的不是收到礼物的兴奋,她隐隐地知道,这是夏子橦跟自己最后的告别。
她知道夏子橦填报的大学,自己却刻意选择的别的城市,甚至是最远的距离。
她那是在跟夏子橦说,我不要跟你纠缠不清,连认识你我都后悔。
夏子橦从她卧室的窗台走出来,温柔的手指像是在呵护什么珍贵的宝物,他把一株清新的绿植放在窗台,轻声嘱咐她记得多晒太阳,别浇太多水。
“我知道。”张晨格说。
夏子橦还是微笑,他的笑容人畜无害,好像世界里只有他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谁知道在张晨格眼睛里,这是个最狠毒的恶魔。
她记得之前的高三,晚自习前二十分钟,学校通常会在广播里放英语听力进行集体训练,前几分钟试音会放一些流行或小众的音乐,这短短几分钟对于枯燥乏味的高三生活来讲似乎成了唯一的乐趣,那时候,班里每个同学都会安静下来,有的垂着脑袋把胳膊安静地搭在课桌上,有的捏着钢笔却不写字,只等着广播里音乐的旋律。
广播沙沙地响了几声,播了一首吉他弹唱的民谣《安河桥北》,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仿佛永无止境,配上吉他的和弦,使气氛变得有些伤感。
夏子橦的手指在课桌上无声打着拍子。
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这样无数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是生命中最好的夜晚。
张晨格知道夏子橦在班上人缘挺好,再加上成绩优秀,平时找他请教问题的同学不在少数,有一半以上都是女生。
之前收到过女生放在他课桌里的情书,搞得夏子橦挺不好意思,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回应。最后他小心地收下了那封信,又认真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婉言拒绝。
张晨格的目光移动到周遭的墙壁上,墙上挂着自己的全家福,之前是一面照片墙,大多是自己的童年生活照,里面不乏夏子橦和董烨然的影子,后来妈妈说要装修,张晨格索性都取了下来。
“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张晨格问。
她早就想问,从黎依依开始对夏子橦无故的疏远,甚至暑假过去大半,她都没见过夏子橦再去和黎依依有过什么联系。但是他分明还是说过,自己喜欢黎依依。
“没有。”夏子橦知道她说的是谁。
“你们好像很久都没有联系,”张晨格轻声说,“是因为我吗?”
夏子橦的眼睛里有过一瞬间的慌乱,心乱如麻让他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能条件反射地回应:“怎么会?这不管你的事。”
“哦——”张晨格还是轻笑,“不管我的事。”
“我们——”越解释越是慌乱。
张晨格点点头,示意他暂停,走到他面前,露出一次淡漠的苦笑,“董烨然之前问过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她说,“我以为你会先告诉我的。”
我以为你也会喜欢我的。
那些无数次我猜到的秘密,原来都是自己臆想的一厢情愿。
“对不起。”夏子橦说,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张晨格反而看得开,“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了,可是我们这样真的很累。”
我知道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还是让这两颗偏离轨道的行星回到他的轨道吧,不要再有什么瓜葛,算我求你。
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好像是跨越了他们拥有彼此的十年,随后遗失在渺茫的岁月里。
沉默也许不适合多年的朋友,欢笑和逗趣才是。可是气氛这是这么僵持,仿佛要持续到天荒地老。
“你是不是要走了?”张晨格突然问,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夏天打开一瓶汽水,咕噜咕噜地冒泡。
夏子橦点点头,“你知道了?”
“你送我小熊掌,我就知道了。”张晨格指指窗台的多肉,语气里至极悲伤,却还是勉强带着女孩儿的得意,“我小时候问你要过,你说以后会送给我。现在我们的约定都实现啦,我们可以不亏欠彼此地离开,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
你没有任何誓言在我这里了,带着你未来的誓言去找你心爱的姑娘。
张晨格眼角涌出泪水。
我在你心里留下的模样,就到今天为止吧。
“你会带着黎依依走吗?”张晨格问。
夏子橦木讷地摇头。
“那你喜欢她吗?”
夏子橦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缓缓地点头。
“哦——”张晨格眨眨眼睛,“我觉得她也喜欢你,你应该告诉她。”
“是吗?”夏子橦苦笑。
“是啊,”张晨格说,“她也在等你啊。”
夏子橦也许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他的到来是一个意外,因为家庭的变故住在一个陌生的小区,遇见了自己和董烨然,短暂地停留之后永久地分别,只留下短暂的记忆,和那些反复回忆的情节。
她想过,夏子橦离开之后,这个小区里会不会保留下他生活的痕迹,也许会住进来新的邻居,可是那个时候自己也离开了,那个时候就是别人的故事了。
自己的故事,也许到这里,就真的告一段落了。
黎依依蜷缩在沙发上,手里呆呆地握着水杯,杯子里的水温度和空气相融,变得冰冷,她却毫无察觉。又过了好久,她慢吞吞地起来去倒水,把旧的水倒进鱼缸里,几只虎皮慌乱地游走。
她在想昨晚谢奕鸣的那个吻。
手机震动,她以为是杨艺涵,拿出手机才恍然回过神来,来电显示因为太久没有联系,变得一看见他的名字就心惊肉跳。
在响铃的最后几秒钟接了电话。
“夏子橦。”黎依依小声接听。
“在忙吗?”夏子橦问,怎么这么久都没听到电话。
“手机静音了,没听到。”黎依依撒了谎,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会断开的蛛丝。
“你不开心?”夏子橦听出她的语气不对,“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黎依依嘴硬,她没有不舒服,但心情的确复杂。
夏子橦叹一口气,轻声说,“如果不舒服一定要注意休息。”
“我知道了,”黎依依的音调有些疲惫地上扬一下,证明自己还算可以,“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夏子橦那一头是短暂的停顿,黎依依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仿佛夏子橦的一句话就是对于自己最终的审判。
“我要走了,依依。”
在秒针的跳动中,她听见夏子橦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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