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黄闹校长的电话吵醒了童庆来,童庆来的老婆到医院上夜班,他和儿子睡在客厅的地板上,地板上架起了一副铺板。由于晚上闷热,这栋楼通风效果差些,前呼后拥着楼挨楼,他们只好这么度暑热了。童庆来抓了电话筒,喊了一声喂。
黄闹在那边阴阳掺半地说,童校长,你好舒坦啊!
童庆来笑笑,说,黄校长,昨天下午我去了检察院,又没有找到杨副院长。
黄校长说,你是找不到,但有人一找就找到了。
童庆来问,谁找杨副院长找到了?
黄说,我先不告诉你。你要长点心智,别呆头憨脑让人不放心!
童庆来听了牙根都是不是滋味。
黄闹说,昨天何作文向杨院长施压,杨院长答应近些时候组成专班来学校调查。你别打断我,别问,你听着,你再也不要去找杨院长,由我和他单独联系,你现在具体作好这几件事,一是把学生住宿楼凌包头尽快找到,要他在调查组面前什么也不能说。
童庆来问,他要是说了呢?
哎,黄闹说,这你就蠢了。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第二,校办工厂那边,跟万厂长说明白,要他站稳立场,别当两面派。
童庆来这回答得很干脆,一定办好。
但老黄又不放心,说,对付万厂长,更要用心计,你那么捅一句给他,他能接受吗?我跟你讲,前任县长向明宇就是栽在他的手里。
童庆来说,好,我想想看。
老黄说,这两个人难对付但又得认真对付,万一何作文他们收买了这两人,我们可惨了!
童庆来说,那我们也收买他们吧?
老黄来气了,老黄说,我说你蠢吧?他们是想搞黑材料整我,我找万厂长,无非是警告他引起警惕,别让人当炮使,如果我们去巴结买通他,那我是黄泥巴落进裤子裆,不是屎也是屎。
童庆来说,校长,你何不自己主动与万厂长c凌包头联系一下?
黄闹又不耐烦了,说,你真是不开窍的人!我向他说什么?我向他说有人污告我?说是要说,但为时尚早。
童庆来说,你的意思我明白。
老黄说,明白就好!
童庆来问,昨夜你说要选两名常务副校长的事。
老黄说,我只有选择你了,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忠诚不二,我很感激!别说那么客气,什么栽培不栽培的,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嘛!总支那边你说选谁?
童庆来说,只有曹汉了。
黄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虽说我仍一统天下,大小事全过问,但近年来也力不从心了,也需要得力助手,如果你们二位名正言顺地成为常务副校长c常务副书记,我也放心了!好吧,你早点去办,情况随时告诉我。
童庆来也没多问,就放下电话。
天已亮了。儿子童广起来洗漱,便去阳台读英语,童庆来将床铺收拾,去弄早饭。一般情况下都是早晨吃面条,星期一是鸡汤面,星期二是牛肉面;星期三是猪肉面;星期四是炸酱面,星期五是鸡杂面,星期六是排骨汤面,星期天是鱼汤面。
早自习时间还没到,校园里已筛满晨曦,寂静异常。飘飘渺渺的云雾如轻纱帐般修饰着喧闹且陈旧c宁静而简陋的校园。当然,已有很多晨读或晨练的人们已经占据操场,花坛及行人道上也有很多人,新的一天已在他们口里或手中或脚下开始。因为没有风,早晨的凉爽也是干燥的,而空气中掺杂着不少令人焦虑与渴望的燥热。
童庆来不知怎么弄的,昏头昏脑地将牛肉干错拿成辣酱,儿子盛了一碗面去阳台吃,突然猛叫,爸,你干啥啦?你头脑怎么出了问题!
童庆来愕然道,没干啥啦!童庆来半天摸不准是啥回事,摸了摸头,没什么差错呀,就说,你吓唬什么呀?
儿子大惊小怪地说,我咋呼什么?你咋把牛肉干换成辣酱啦!
童庆来说,这有什么?明天吃不成吗
儿子不以为然说,明天?我们家再有没有家规啦?你擅自破坏家规家法,我们家要不要民主啦?!
童庆来今天心情并不很好,可儿子这样拿腔调又指责他,他就有反感,就说,儿子,你也别强词夺理,家规家法固然重要,做什么菜从来是做菜人的权利,可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要向别人强调家规家法,你这不是践踏民主吗?
儿子说,爸,你错了,违反法规的,就是侵犯人仅。
童庆来有些不耐烦,说,我的话你半句也不听,却多了一顶人权的帽子来。我问你,什么叫尊重他人的劳动?
儿子不答这个问题,儿子说,爸,我们不能吃这辣酱面,因为这是违反家规的东西,我吃了,就是默认这种违法是合法的。
童庆来定定地看着儿子将两碗面送到厨房里,放下,走开。
童庆来说,你站住!
儿子却不听,仍奔向他的小天地。
童庆来吼道,站住!
儿子怔了怔,转过身说,有理不在声高。
童庆来霍地站起来,用力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走过来,往儿子脸上刷一耳巴子。
儿子仇恨地望着他,突然发怒了,端了小凳子,朝童庆来砸了过来,砸在童庆来的脚上。
童庆来大叫一声唉哟,勾了脚又用手捂住,连转几转,疼得要命。
儿子童广这时在阳台上抓了几本书,破门而去。
童庆来痛得咬牙切齿,坐下,又痛,站起来,一脚点地,一手扶墙,仍痛。心里骂道,这个婊子养的!一看那脚背,砸的乌青,摸摸,痛得钻心。
电话响了。
电话是马天才打来的。马天才不待童庆来喊喂,就气冲牛斗说,童校长,你跟我作主,他妈的曹汉开除了我的小舅子的淘米工作。
童庆来痛得呲牙裂嘴,懒得说。
马天才说,童校长,你见死不救啦!你么不讲话?
童庆来说。我快死了,你怎么不救呀?
马天才在那边竟笑起来,童庆来似乎感觉到马天才的笑触动了电线,童庆来感到电线隐隐抖动。
马天才笑得差不多了,说,曹汉他妈的不是东西。
童庆来说,用不了多久,我也不是东西!
马天才说,不,不!你童校长永远是东西。
童庆来说,是东西也不好办!永远操在别人手里。
马天才说,童校长,你跟我撑个腰,我叫小舅子仍去上班,可小舅又胆小如鼠,怕曹汉,你说咱办?
童庆来说,不去上班为好!
马天才说,什么?你说什么?不去上班?
童庆来说,是的,不去上班为好,我也怕曹汉!
马天才不说话,却把电话压了,童庆来听见那头搁电话的声音。
这半天没试着脚痛,想想,如此倒霉悖运,都是老黄五更天打电话给闹的,俗话说起早了爱遇着不顺心的事。童庆来看表,可是刚早晨八点了,学生还在四处游荡,怎么没打钟?是打了钟自己没听见还是别的?童庆来拨电话给阎师傅家,没有人接,又拨何大壮家,问何大壮打上课钟没有?
何大壮说,没有,我正准备去上课,可是一早晨没听见钟声。
童庆来朝操场上望,学生们都在操场上吵闹,教学楼上一片混乱,说笑的,打闹的,唱歌跳舞的,什么都有。童庆来心想这阎师傅是怎么的?便打电话给王风,王风家没人接,只好自己跛着脚下楼。
一些高三老师们都在教学楼老樟树下站着闲谈,并没有不上课而慌乱或东张西望,反面谈笑风生,神情怡然,把上课之事抛到九霄云外。
童庆来跛到他们跟前,问他们怎么还不上课?
有个老师反问他,你问我我问谁呀?
童庆来看见张雪春走过来,便问他,怎么还没上课?
张雪春说,没上课好哇,本来高考才完大家快活,现在上课,天整人,人整人,你说是不是?
童庆来乜了他一眼。
这时魏继禹走过来,对童庆来说,你们当领导的,到底怎么搞的?上不上课?
童庆来说,上呀,上呀,没有谁说不上呀!
魏继禹说,你到办公室去听听,上还是不上!
童庆来就跛着脚上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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