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刻骨为簪 > 第 11 章
    “你不必尽全力奔跑,只要比最后两个人快就行了!”禾黍拉着他疾走,身后pào火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去哪?”

    “去水里看看。我怀疑解yào就是水草!”

    “水草?”

    两人蹒跚着穿过重重芦苇,倒在河边的石头上。禾黍看了半天,好像没有行尸追来,这才撕下一根布条替长生绑腿,仰头微笑道:“曹统领是你的什么人?怎么那么恨你?”

    “恨我吗?”

    “嗯,她是你什么人?”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不置可否……难怪她要恨你。禾黍又一笑,犹犹豫豫地说:“那她平时也对你左亲一下,右亲一下的吗?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他淡淡一笑,又正色说:“你说解yào是水草?”

    “是啊!”

    清风一吹,芦苇摆动,他们在水中的倒影也跟着摇曳起来。禾黍指着水鸟说:“看!沙鸥!沙鸥!”

    沙鸥喝了点水就飞走了,越飞越远,消失在斜阳里。

    “这就是沙鸥啊,”他淡淡一笑,“我爹总说它很高傲,这样看也不是。”

    禾黍替他把了脉,很虚弱。

    “你饿不饿?”

    “你呢?”

    都说残阳如血,禾黍却觉得暖暖的,她笑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水下看看。”

    “你不是不会换气么?”

    “嗯……我就是去看看而已。”

    她卷起裤脚,犹豫了一会又放了下来,踟蹰地说:“要不还是你去吧?”

    “好,”长生解开衣袖,迟疑道,“你不会是想看我宽衣解带吧?”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一会,真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仔细看。

    “闭上眼睛。”

    “不要吧。”

    长生换下浸透了血的衣服,仔细叠好,摆在干净的石头上。

    “拿到了水草,你就赶紧上来!”

    “嗯。”

    “当心一些!小心有水蛇和蝎子。”

    “嗯。”

    不等禾黍絮叨,他就“扑通”一声下了水,波纹深处泛起些许红色。禾黍心里紧绷绷的,也跟着闭气,默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人呢?怎么还不上来?

    禾黍急道:“喂!”

    水面上连个波纹都没有。

    人呢!

    “长生,谢大哥!”

    “在这。”

    谢长生出水上岸,把臂上的绑带又咬紧了些。

    “没有。”

    “什么没有?”

    “沐河里根本没有水草。”

    什么……禾黍目瞪口呆地问:“有苔藓吗?”

    “也没有。”

    “有什么?”

    “石头。”

    这……这可能吗?

    雨珠坠落,没入他们本来就湿透了的发丝。

    长生默默凝视着远处的星空,说:“你相信宿命吗?”

    她摇摇头:“你问过我的。”

    就在那堆没招谁没惹谁的干草上。禾黍突然想起谢二小姐的话,问道:“你会算命吗?”

    “学过。”

    “给自己算过命吗?能给我算算吗?”

    “问什么?”

    “问我们能不能……”她轻松地笑道,“吃顿饱饭。”

    “其实卜卦容易,难的是怎么去解卦。虚中离,亏中满,上无上,下乎中。”

    “没听懂。”

    他在泥里画了一个圈:“这是你的命运。”

    “那你的呢?”

    他画了两个圈。什么鬼?

    禾黍擦汗道:“怎么解?”

    “我的是残缺,而你的是……”

    “什么?”

    “循环。”

    循环……

    禾黍看他暗淡,打岔道:“你……为什么要找解yào?”

    “为了太子。殿下礼贤下士,有明君的胸怀,或许可以有一番作为。可惜星象说他命中无福,不得天佑。”

    “他被咬了么?”

    “并没有。”

    “那为什么要找解yào?”

    “魏忠贤以为有了行尸,就能得到天下。其实不然,谁得了解yào,谁才能得天下。”

    朝堂御香,金闺故步,庙堂沉浮,禾黍懂了三四分,见他万分疲惫,说:“做官辛苦吗?”

    “久为簪组累。”

    “那等你忙完了以后,就跟我回青田村吧。”

    他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凝视着禾黍。

    现在解yào没有着落,沐洲城又如地狱一般,还谈什么以后。禾黍从身上摸出一只酒葫芦,说:“阿玄顺手从火器营那偷的。”

    长生接了,却迟迟没有饮。

    “禾黍,你很喜欢王济阳吧?”

    禾黍咬着唇,思索了一会,说:“喜欢……过。”

    “嗯。”

    禾黍等他继续问,却听见他的剑柄突然震了起来。是鸳鸯笛。

    “曹统领还不放过你么?”

    他也吹了几下,挥手道:“这里。”

    “长生!”

    “小八!”

    是火器营的人!小八狠狠拍了两下谢长生的头:“还没死!”

    “没。”

    “罩哥呢?”

    “也没死,不过变了行尸。”

    “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出发前我就打赌来着,这次他肯定回不去了。他还不高兴,还打我!”

    他笑着笑着,弯腰咳嗽起来。

    “京城可好?”

    小八笑道:“魏忠贤过得很好。”

    “太子殿下呢?太子妃生了么?是男孩么?”

    “太子妃……”

    “怎么?”

    “还没生。”

    “嗯。”

    “长生,你知道怎么走出沐洲城么?”小八问道,“我想回金陵,前天才好不容易托人把敏儿接到金陵来,京城现在风声鹤唳,不太平。”

    长生对禾黍解释道:“敏儿是罩哥的夫人。”

    “哦,原来如此。”

    “这是谁?”

    “沈医官。”

    “谁?”

    “红蝴蝶的徒弟。”

    “谁?”

    “你够了。”长生笑笑,不再答他。

    小八笑道:“魔医的徒弟,你一个小小的捕快高攀得起吗?”

    “不不不!”禾黍不知道师父的名气有这么大,摆手道,“我医术很差的,还看死过人,表哥就很好,妙手仁心。”

    “你们要离开沐洲吗?”

    “小八。”

    “干嘛?”

    “你说话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一抖一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十六章

    他剑尖一转,突然撕掉了小八的面罩。

    “啊!”禾黍一声惊呼,吓得跳了两步。小八五官都歪了,头皮上勾着一根细细的渔线,稍微一拉,就会扯下整张面皮!

    长生想砍断它,忽听小八喊道:“别动!这样的线我全身上下还有二十根。”

    “曹修瑜!”长生咬牙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小八抖道:“你不要管我,快点走吧,但是不要回京城,不要相信任何人!太子他已经……”

    “怎么了!”

    小八突然哭道:“他的头在城门上,已经挂了三天三夜,全都干瘪了!如果你认识的人里还有活着的,那便是魏忠贤安chā的内jiān。他无法无天!可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他跪倒在地上,腰上的丝线断了,扯下一片皮ròu。

    “长生!你可以出去吗?可以回金陵吗?魏忠贤已经开始清洗了,我不在,敏儿和小虎头怎么办?小虎头还在吃nǎi,它怎么办?”

    谢长生手握长剑,静默不语。

    “长生……”禾黍不知说什么,轻轻捏住他的指头。

    “你带小八往北走。”

    “什么?”

    “往北走能出沐洲。东南西三侧的星星是一样的,只有北边不同。”

    “你呢!”

    “陪她。”

    “陪我?”曹修瑜笑着从水里冒出来,抚弄着湿发说,“不必了。”

    “吸气。”

    什么?禾黍还没反应过来,“砰”一声巨响就把她震入了水中。碎石子像雨点一样落进河里,泛起万朵涟漪。

    禾黍憋着气摇头,挣扎着乱游。可是她不会划水啊,为什么总要下沉?她吐着气泡沉入水底,又踩着黑色和绿色的石头蹦了上来。河里没有水草,也没有苔藓,但是河底也滑得厉害,脚尖落不稳的。

    沉沉浮浮数十次,仰头看太阳,迷迷蒙蒙,不知道是在水中还是在云中,她憋住最后一口气往上游。“呼!”终于拉住一块河心的石头,终于找到了支撑!她五指用力,嵌入泥里。

    河岸上他们又打了起来,只是小八脸上都是青色的血丝,也要变成行尸了麽!禾黍大口着喘气,顾不得拭去睫毛上的水珠,喊道:“长生当心!当心小八!”

    禾黍用尽全身力气又喊了一遍,重重雨幕之中,他好像听不到。她立刻又潜入水中,摸着河底又黑又凉的石头,往他身边游。好几次没有换到气,也没有石头给她抱,肺被挤得扁扁的。长生见禾黍在水里扑腾,立刻扔了一根柳枝过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柳枝发了新芽,她摘了一粒,清甜的。

    “你要不要尝尝看?”

    “不必了。”

    “我是说……你尝尝看,像春天才长出来的。”

    长生剑招不停,又斩落一段树枝。禾黍点点头,摘了一粒嫩绿的翠芽,抛进漫天磅礴的大雨中。现在是盛夏,不该有春雨,柳树也不该发芽。

    “莫非沐州的时间不是变快了,而且在倒退。前几日是盛夏,现在反而成了春天。”

    可是这又能怎样呢?禾黍解开酒葫芦,饮了一口,心里也火辣辣的,这京城的酒也不好喝嘛。

    他也饮了一口,轻咳起来。

    “你还有心情喝酒?”曹修瑜浑身水灵灵的,不,是湿淋淋的,五指拉动小八身上的线,笑道,“谁说不可以控制行尸,你看,他就挺听话的。”

    “我没心情,所以才要喝酒。”话音刚落,他的剑峰就闪做一道光,从小八头上穿了过去。

    “长生… …”

    曹修瑜丢了一块白锦帕过来。

    “用我的扎吧。”

    他沉默不语。

    “上次给你的呢?扔了么?”

    他迟疑了一下,低声说:“在的。”

    曹修瑜的脸颊泛起微微的潮红,一时也迟疑了,过了一会,才幽幽咬着唇说:“你这是做什么,偏要和魏千岁作对。”

    “你愿意做行尸么?”

    “当然不愿意了,又丑又臭。”

    “在乱世做一股清流,就像在行尸群里做一个活人,不可为,但也要为之。”

    道不同,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禾黍抢下酒壶,仰头闷了一口,豪爽道:“我看你们挺配的,不如别打了。”

    “也好,”曹修瑜娇俏一笑,“可惜你现在伤得重,什么也做不了,不然我们可以玩点别的。”

    他轻轻一笑:“我奉陪啊。”

    禾黍忙拉住他的衣角不放,幽幽地说:“你伤得很重么?”

    “没有。”

    火器营的长pào一路碾压过来,挂满了芦苇和柳枝,虽然还剩七八台,轰他们足矣了。

    “会用匕首吗?”

    “你问过了… …”

    他推开禾黍,自己跳入沐河之中,躲开了刚才的pào火。

    禾黍惊讶地指着前方说:“曹统领!你身后有什么!你身后有什么!”

    “我有那么蠢,会被你骗两次?”她轻蔑一笑,学禾黍傻乎乎地样子说,“你身后有什么?你身后有什么?你身后有什么?你身后有什么?你身后有… …”

    她突然被什么拦腰抱,双脚离地,转头一看,禁不住花容失色,那个巨大的尸球不知何时循着pào声追了过来,又变大了些,其中还夹杂着火器营的衣服,分不清头在哪,只见胳膊腿和牙齿乱舞。

    修瑜闭眼就砍,睁眼继续砍,禾黍也是一样,不管来的是行尸,还是活人,她都只是刺。行尸太多了,一个压着一个,一个踩着一个,pào都来不及轰,小小的匕首有什么用?

    长生… …你在哪里… …

    “禾黍!”他洒下一罐火油,在水上划出一个圆,行尸在火边进进退退,不敢上前。禾黍忙跳进去,挣扎了好几下,游到了他身边。

    她紧紧贴住他,心里温温的。

    他们往北游了一阵,终于摆脱了行尸的追赶,支撑着上了岸。

    长生压抑着喘息问:“生气么?”

    “不。”

    禾黍知道他在说什么,摇摇头:“我知道你是做戏而已,为了拖延时间。”

    他也没有解释什么,额头抵在剑,柄上。

    两人浑身是血,侵染了白色的衣服,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禾黍把剑,柄拿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幽幽地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什么?”

    “你到底……”反正整个城都没有活人了,不怕被别人笑话,她咬牙大声道,“你喜不喜欢我!”

    “嗯?”长生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得很明白了么?禾黍脸红道:“上次在地牢里你……”

    “我怎么了?”他更加疑惑了,“我没有半点印象了。你是不是喝了含磷的水,有了幻觉?”

    “呃……”

    难怪他对自己一直冷冷清清的,禾黍心里一阵失落,勉强道:“好……好吧。”

    他突然一笑:“我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成天板个脸!我哪里配得上你。”

    大雨和响雷掩盖了行尸的哀嚎,也掩盖了他们说话的声音。禾黍接了一捧雨水,把眼泪蹭到长生身上。

    “你饿不饿?不知道火器营有没有留下吃的,他们是北方人,说不定带了你喜欢吃的东西。”

    “饿。”

    雨夜yīn冷,禾黍想煮点热粥给他喝。或者煮一碗热气腾腾、又鲜又麻虾籽面。

    “你有没有吃过这个?”禾黍掏出一小块硬邦邦的东西,分了一点,递进长生的嘴里。

    这里的人特别喜欢酱菜,她在马六家拿的,本来想给表哥尝尝,都没舍得扔… …

    “嗯……”他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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