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刻骨为簪 > 第 4 章
    爬啊爬啊,转眼就爬进了黑暗中。罩哥立刻拿着火把冲进地牢,一寸一寸地找了半天。

    “不见了。”

    谢长生拔剑说:“已经穿过了牢门。”

    三叔兀自沉睡,手上的肿包没了小虫和粘液,渐渐消了下去,看起来就像个小水泡。

    “不要传出去,让弟兄们提高警惕就是了。”

    罩哥领命,又点燃了几支火把,分散到地牢的各个角落去。

    谢长生丢了一把匕首过来:“会用么?”

    “不会。”

    “用力刺。”

    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谢姑姑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没有大碍,”王济阳替她把了脉,心思还在那个ròu球上,“这个是不是《腐记》上说的ròu球?”

    “好像是。”

    “那岂不是应该长出一个人,而不是一条虫?”

    “也许它会长大呢?”

    这种种真相,只有等他醒来才能知晓了。王济阳坐在他的牢门旁,说:“我在这看着。”

    “我陪你。”

    “不!你帮我做件事。”

    “嗯?”

    “谢小姐还在等我,你去陪她。让她... ...别怕。”

    禾黍点点头,把油灯留在他手边,低声说:“你当心些,遇到什么事,就喊罩哥。”

    “嗯。”

    “陪谁?”谢莹草不知何时来的,就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后背。

    “吓死姐姐我了!”

    “呵呵呵呵。”她在盖头下面痴痴地笑。

    “吓死姐姐我了!”

    禾黍拍了一百下心口,但见他们又坐在了一起,支支吾吾地说:“我... ...我还有事,先过去一下。”

    “好。”

    谢长生跟在她身后,突然笑了。他竟然笑了... ...

    “你也在吓我么?”

    “这些年,你装得很辛苦吧。”

    “我不懂你在... ...说什么。”

    “我说,你在王济阳面前装疯卖傻,很辛苦吧?”

    “哈?”禾黍愣住了。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她肩上。

    竟然被他发现了。禾黍的眼神渐渐由迷茫变成了狡黠,最后一眨,变得如星星般明亮。

    她笑着说:“师父说了女人要懂得示弱,让男人觉得自己像个英雄,不然就会像她一样,优秀却孤单一辈子。”

    “没关系,我喜欢聪明一点的。”

    “你……”

    谢长生伸手道:“《腐记》的另一半。”

    “就两页。”禾黍从发髻里翻出一个卷儿。

    笔记上说,ròu球里出来的小虫子一落地就拼命地往土里钻,过一个春夏,就会结出一个大大的活人。

    他借着油灯扫了一眼:“他想复活一位姑娘。”

    “嗯。可惜造出来的人虽然音容笑貌和姑娘一模一样,却有个致命的缺点。”

    她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想法,她是一个全新的活人。她不爱他。

    谢长生看完了,把纸还给禾黍。

    不管怎样,三叔造的不是行尸,是复刻人。

    禾黍又说:“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身上可以长ròu球,可以种活人?”

    “他是祖父从河边捡到的,从小就异象环生。众人都说,他就是那颗坠星。”

    坠星?天外飞仙?

    “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三天。”

    “然后呢?”

    “然后我回京城复命。”

    难怪他们躲在地牢里,这里易守难攻,只要看好地牢入口就没有大问题。

    她呢?表哥有了家室,自己还能跟着他吗?禾黍“嗯”了一声,低头拧衣袖里的水,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换掉。”

    “没衣服可换。”

    “那就烤一烤。”他把禾黍摁在火堆旁,添了柴。

    禾黍脸上热烘烘的舒服多了,肚子又叫起来,从腰间摸出一只大鹅蛋咬了一口。咦?竟然是个咸水蛋。

    “配馒头的。”

    “谢谢……”

    “哎呀闹鬼了!闹鬼了!”罩哥又急匆匆地来找他,“长生!我在巡查,你在干柴烈火,这样好吗?”

    “好。”

    禾黍好奇道:“闹什么鬼?”

    “地牢yīn气重,有几个鬼也是正常的。他们都听见了。”

    “听见了什么?”

    “听见一个女子的咳嗽声,可是我们找来找去,那几间牢房里都没有人。”

    禾黍笑道:“我不信,世上没有鬼。”

    “上面那些嗷嗷待哺的死人头是什么?”

    “行尸。”

    “不一样么?”

    “行尸是人变的,鬼是什么?是气?是风?”

    罩哥一时说不过她,呵斥道:“那你说咳嗽声哪来的?”

    “这个要问我表哥王医官。”

    “你表哥,你表哥,长生,这丫头是不是喜欢别人?”

    谢长生专心拨弄着柴火,没有回答他。

    “长生!我可是过来人,这女孩子呢,得哄。你成天跟条木头似的,给人做棺材板人还嫌闷呢。”

    “我不要棺材板。”

    “看吧!”

    禾黍不跟他逗,认真寻起咳嗽的女子来。

    “听声音,肺里有湿。”

    “不错,”王济阳点点头,“肺里有湿。”

    可是这几间牢房里确实没有人,也没有干草之类可以躲藏的地方,只有一片薄薄的草席。

    禾黍问罩哥:“鬼魂是不是附在上面了,一把火烧了吧。”

    “我知道了!”王济阳掀开草席,下面黑洞洞的,是一个地窖。

    咳嗽声就从里面传来的。

    “禾黍你别怕,没有鬼的。我下去看看。”

    罩哥阻拦道:“不,地窖常年积水,不知道有多深,你不能贸然跳下去。”

    “下面不是有人吗?”

    “你怎么知道不是鬼?”

    “人吃五谷得百病,终有死的一天,死后身体一朽,魂魄没有寄托就跟着散了。”

    “我兄弟就给我托过梦。”

    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难以决断。谢长生咬住油灯,倒挂着看了一圈。

    “里面有位女子,是人不是鬼。先拉上来吧。”

    那女子被油灯一照,忙用玉指遮住眼睛,她下颚尖尖的,看着好眼熟。

    他们都不便扶她,禾黍伸手道:“姑娘,你在这里多久了?”

    “似乎有两天了。”

    她指尖冰凉,脸色也冷清清的,和谢长生一样没有什么表情。但这微斜的美人眼,这圆润的唇... ...这不是... ...

    “你... ...你叫什么?”

    “我叫... ...咳... ...我叫谢莹草。”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你在这里多久了?”

    “似乎有三年了。”

    “还没有人收你么?”

    “你收了我如何?”

    ☆、第六章

    两只蜻蜓一点一点飞过水塘,落在荷叶上。

    谢莹草朦朦胧胧地瞧了好一阵,突然嘴唇一湿。

    是清甜的河水。

    “咳!”她用力地喘着气,心想我这是在哪。

    “你没事吧?幸好我们路过得巧,不然你就淹死了。”禾黍扶她起来,用荷叶喂了点水。

    “这是哪。”

    “青田村。”

    这里青山环绕,只有三十户人家。

    她颤颤巍巍地起身,对着王济阳行了礼。

    “多谢公子相救。”

    禾黍笑着说:“明明是我给你喂的水,也是我扶你起来的,你谢我表哥做什么!”

    “他的衣服是湿的,一看就是刚从水里出来。”

    王济阳有些手足无措。

    “姑娘你... ...家在哪里?”

    “我家在沐州,”她低头抿唇道,“我叫谢莹草。”

    “我叫... ...谢莹草。”

    借着昏暗的油灯,王济阳看了看谢莹草苍白的脸,终于缓缓开口道:“谢小姐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

    “王公子……我头疼……”她突然剧烈地咳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紧紧握住他的手。

    如果这个是谢莹草,外面那个是谁?她才是禾黍从闺房里带出来的呀。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谢莹草”捧着灯,yīn森森地顶着盖头。

    罩哥和长生同时出剑,一招并蒂雪莲就把她困在中间。

    “把脸上的布取下来。”

    “不……”

    罩哥不耐烦了,剑刃一转把盖头划成两半。昏黄的灯光下,“谢莹草”捂着脸,满嘴是血。

    “这!”他惊得一抖,“这不是行尸吗!”

    她也是谢莹草,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不知怎的,她的眼睛发白,牙齿变长,脸上和脖颈布满了口子,流着恶臭的脓血,分明就是行尸!

    谢长生一看她的脸,立刻怔住了。

    “你发什么呆!杀了!”罩哥一剑取她眉心。

    “住手!”

    谢长生突然接了这一招,把“谢莹草”揽在身后:“不要伤她。”

    “你看看清楚!”

    罩哥以为他犯傻,连出十三击夺命杀,却都被一一挡住。

    “没事吧?”

    “谢莹草”哭着摇头,伏在他肩上。

    看到长生轻轻揽着她,一言一语这么关心,甚至不惜和罩哥动手,禾黍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嫉妒。但见“谢莹草”一直哭,忍不住安慰道:“我觉得她不是行尸,行尸是不会哭的,只会咬人。她一路都和我在一起,没有伤害过谁。”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马六家里,手指被咬了一个口子以后,就一直很难受……”

    王济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不决。

    天哪,有两个谢莹草,禾黍心想我一定是生活在噩梦里。

    她转向谢长生说:“应该是复刻人,复刻人也会感染尸dú。”

    但是好像感染后并没有丧失理智、到处乱咬。

    谢长生看了复刻人好久,眼神里尽是禾黍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打断道:“谢大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没有。”

    就知道。

    “她让我想起一个人。”

    你的前尘往事么?禾黍不想听,告辞道:“我还有事。”

    “我想到了家父。他那日也是这幅模样,脸色青灰,牙齿锋利。”

    他父亲……

    “家父或许是个复刻人。”

    禾黍想了想,纠正道:“应该说接任钦天监的那个是复刻人,真正的你爹可能从未离开过沐洲。”

    那么,亦有可能,他父亲和二叔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王济阳听懂了几分,猜测了几分,抚着谢莹草的头发说:“所以你和谢长生可能是亲兄妹。”

    她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关系,不管怎么算,堂兄都是是嫡长子。”

    是啊,这有什么关系。不过禾黍不喜欢她冷冰冰的样子,不像那个复刻的谢莹草,总是笑嘻嘻的。她俩容貌一样,xìng格却大相径庭。

    复刻人躲在长生身后说:“大哥,爹常提起你。”

    “你两天前才长出来,怎么会见过我爹?”

    “我记忆里有。”

    “那是我的记忆。”

    “你记得的我都记得,我记得的你却未必记得,”复刻人笑嘻嘻地说,“比如这几日王医官和我说的话,你要不要猜猜看。他说... ...青田村穷乡僻壤,我嫁过去太委屈了,他觉得很愧疚,一定要给我更好的生活。”

    “我... ...”

    “你说过没有”

    “说过,可是... ...”

    谢莹草一动怒,俯身剧烈咳起来,王济阳忙摁住她胸前的的天突穴。

    “你碰哪里,你对我不愧疚么... ...”

    禾黍默默看着,根本chā不上话。

    “你准备把这个复刻人怎么样?”

    “什么复刻人不复刻人的?我与你们有什么区别?”

    “你长得像行尸。”

    “我长得像你!”

    罩哥听着都头痛,赶紧把她们分开。

    “王医官以后有的忙了。不过这个复刻人毕竟感染了尸dú,要关起来。”

    谢长生点点头。

    复刻的谢莹草急道:“我怕黑。”

    王济阳说:“你委屈一下,我们就坐在你门外。”

    “不!”她突然哭起来,扑进王济阳怀中,“王大哥,你妙手仁心、医术高超,请你救救我!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我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这样... ...”

    他轻轻抚摸着复刻人的头发说:“你不要怕。斩龙草、水仙桃都是去腐生肌... ...啊!”

    他捂着脖子退了两步,只见复刻人谢莹草幽幽地说:“你说会永远陪着我的。”

    “你被咬了么!”禾黍吓得失了三魂六魄,忙拨开他的手查看伤口。

    “没有吧!”他松开手,脖颈没有流血,也没有牙印,倒是有一个桃花吻痕。禾黍脸一红,立刻放开他。

    世上怎么有这么多人爱他。

    “我没有被咬,我被舔了。”

    你没有被舔,你只是被狠狠地吸了。

    他还不明白,疑惑地说:“是复刻人的习惯么?”

    “不要叫我复刻人,叫我谢二小姐。”

    “谢二小姐。”

    她莫非把大小姐的位子让给了真的谢莹草?

    罩哥用刀把“谢二小姐”抵进了监牢,王济阳跟着坐在门口,谢大小姐也默默在不远处坐了下来。

    “尸dú真有解yào么?”

    谢长生转向禾黍:“你觉得呢?”

    “师父说天下dú物相生相克,有是肯定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你表哥说的两味yào呢?”

    “斩龙草可以治疥癣,dú蛇咬伤,蝎蜂螫伤,不过对付尸dú恐怕是不够的。”

    她突然想起谢家花园里那些会发光的草,问:“那个亮晶晶的草是沐州特有的么?”

    “是,叫星星草。”

    答得好简略。

    “解yào往往都长在dú物边,我想试试星星草。只是上面都是行尸,不好采摘。”

    “嗯。还有什么想法?”

    她低头踱了几步:“我想等三叔醒来。他应该有办法。”

    “可以。我们还有两天时间。”

    谢长生莫非在等人,要三天之久。他提起剑,转身去找罩哥。

    禾黍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外面大概又下起了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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