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白天知道夜的黑 > 正文 第28章 包装吓人的礼物
    "第三十六章包装吓人的礼物

    下了缆车,打车直奔医院。

    急诊室。

    他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她疼的满头都是大颗的汗珠,他几步跑向分诊台,抓住护士就开始叙述她的病情。

    他说的是流利的中文,此时他已经完全顾不上掩饰自己。护士听完他叙述病情,刷刷开了单子,让他去办理手续交费。他又说了几句,护士点了点头,指了个方向,他便又飞快地跑回来,一把横抱起弯腰蜷缩得和虾米一般的晴朗,直奔护士方才所指的那间急诊室,那里有临时床位。他放下她,让她在床上躺下来,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她盖上,说了一句,我去办手续,坚持一下,很快就好!这几句话也是中文。她点了点头。

    他回来的很快,将单子交给护士。医生已经初步诊断过,是急性肠胃炎,开了药和点滴。他拿着单子再次去交费c取药,看着晴朗疼的发白的脸色,心中焦急,便不禁低低咒骂了一句,大概在吐槽医院的办事效率,说着话,人已经跑远了。

    点滴里有镇痛的药物,痉挛的疼痛很快缓解了。经过长时间的折磨,晴朗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小小的脸露在白色的被单外,也是没有血色的苍白。kent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看着她终于不疼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才觉得自己也是浑身酸痛。

    “你的中文是和谁学的?”她突然睁开眼睛,用中文问。

    kent的肩膀不自觉地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stan中文很好,我和他一直在练习说中文。”他的回答也是中文。

    “为什么?”不知道是问为什么没告诉她,还是问stan中文很好,干嘛还总拿东西来麻烦她,一会儿让她翻译,一会儿要她解释?

    又是一阵沉默,久到她觉得他不会回答了,他才说:“我没告诉你,我会中文,是因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能来找你。”他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是声音闷闷的。

    他的言外之意让她又想起今天在雪山上的那个吻,晴朗心里乱了乱。

    “谢谢你,今天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她话虽说的很客气,但语气温暖真挚。

    kent听了这话,身子却一震。他当然知道,她很少和朋友客气。客气呢,就是划清界限的意思。他瞬间便恢复了平素的彬彬有礼,几乎没有温度地说:“不客气。”

    晴朗听了也是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尴尬的场面,便闭上了眼睛。药物里镇静的成分让她昏沉欲睡,倦意袭来,她感觉到有人把她的胳膊塞进了被子,小心地摆弄了一下她扎着针的那只手,放在一个让她舒服的位置。低低说了句:“睡一觉吧,我会一直看着你。”

    因为晴朗的身体,他们取消了第三天的行程。

    早晨,晴朗从睡梦中醒来,发现窗外在下雨。天色尚早,她却再也睡不着了,想着雪山上脆弱时对他的依赖,他背着她,闻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心跳,她的手臂环绕过他的脖颈,他的汗顺着额前被濡湿的发丝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还有那个吻一一一一一

    但是在医院里和回来的路上,他只是照顾她,问她需要什么,再也没有和她有过其他的交谈。

    她把窗户推开,潮湿的带着雨味的空气微微有点凉,她想着心事,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打了两个喷嚏,才发觉有点凉,准备再回到床上去。

    听见门口有动静,回身看去,kent站在门口,端着一个木制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你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吃,喝点粥可以保护胃粘膜。”他们住的是一个套间,中间隔着一扇门,昨晚为了方便照顾她,门没锁。

    注意到她开着窗子,站在那里微微瑟缩着,他把粥放在床头的小柜上,皱着眉头。

    她便一溜烟地跳上床,他把托盘拿过来放在她旁边,端起碗递给她,是一碗紫米粥,大概熬了很久,糯香绵软,那盘小菜翠色欲滴,看上去便引人食欲。

    她抬头看他:“客栈这么早就供应早餐了?”院子里很安静,大家应该都还没起床。

    “粥是我熬的,小菜是老板娘昨晚做的,我给你留了点。”kent 淡淡地说。他的眼圈有些发青,昨晚因为担心晴朗,他没敢让自己睡着,夜里好多次偷偷进来看她,她吃了药睡的倒是很踏实。

    她一边喝粥,一边想,他看上去冷漠,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却也可以这般细心体贴。真的是很矛盾呢。

    喝完粥,他把碗筷收拾好,就准备出去。她注意到他穿的很单薄,淡青色的圆领衫,薄棉质的,很宽松的套在身上,早晨大概刚洗过澡,半湿的头发有些凌乱,有一缕垂在额前。他平时的衣着就像他家里的布置一般,讲究严谨到一丝不乱,难得此时看上去却像邻家的男孩,家居而亲切。

    看他一直沉默寡言,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晴朗想起自己陪他来云南的初衷,便有些自责。

    她想着,脑子便一热说:“先别走,我们聊聊天吧。”

    kent一愣,看上去有点紧张,显然很意外这个邀请,从昨天开始他俩之间有了种微妙的尴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化解。他顺从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那椅子是木头的,硬硬的看上去就不会很舒服。晴朗想了下,往边上挪了挪,递过来一个大枕头靠在床头,拍一拍示意他也坐上来,很自然地说:“下雨天最适合躺在床上聊天了。我和许烨上大学那会儿经常下雨天翘课赖在床上聊天。”

    kent的脸又一次可疑地红了红,样子有些扭捏。

    晴朗又拍了拍枕头催促,语气里是一片心无城府地坦荡。看他踌躇,她眼睛一瞪:怎么?还担心我非礼你不成?”从昨晚开始,她把所有会话模式都改成了中文。

    他脸居然又红了,仿佛害怕她说出什么更让他难堪的话,他赶紧顺从地在她旁边躺下去,半靠在床头,和她保持着尽可能远的距离。

    她看了看他泛红的耳根,心里偷偷笑了会,想了想,说,“咱们聊点什么呢?”

    他看着床前面的墙,好像浑身的肌肉都很紧张,很不自在地建议说:“讲讲你老家吧?”

    “我老家在新疆,是维吾尔族自治区,和云南一样,是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你不要以为中国就是北京那样子,其实中国很大也很不同。我上大学的时候,坐了三天的火车,才到学校。同学们听说我是从新疆来的,都问我那里是不是去哪里都骑着毛驴?他们大概只是好奇,但是听起来很容易让人理解成一种轻蔑。不过还好我从来不会这么想。其实你看我长的不像少数民族吧?要是像少数民族倒好了,新疆姑娘都很漂亮的,像你一样浓眉大眼,五官深邃,不像我长得这么二维。可我爸妈都是汉族,是外来户。我上学的时候,是个丑小鸭。”说到二维的时候,她比划了一个平面,她说的是脸,他的眼睛却不自主地落在她的胸前。并且看着她,无声地笑了下。她注意到他不怀好意的笑,用胳膊肘使劲往边上一捣,正撞在他胸前的麻穴上,他忍痛哦了一声,做正色状,眼睛里却仍闪着笑意。

    “我上初中的时候,很喜欢我们班长,他是回族,长的特别好看,尤其数学特别好。多才多艺,会很多种乐器,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歌都是他曾经在联欢会上唱过的。可是他喜欢的是我们班的班花,一个维族女孩,她长的很美,长长的头发梳成好多小辫子。那时候我整天抱着小说看,把眼睛都看近视了,戴个黑眼镜,身体协调能力还特别差,玩游戏时总是很笨拙,人家都不乐意带我玩,因为会拖人家后腿。他不喜欢我也很正常。”她自嘲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迎上他貌似很同情的眼神。

    “我在的那个小城,汉族很少,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爸妈都希望我们家能不被当成外来户,能真正被接纳。不过我并不觉得和别人不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后来妈妈离开了,爸爸另外娶了当地的一个维族女人,生了弟弟,他长的像他妈妈,很漂亮。爸爸和后妈都很喜欢弟弟。爸爸不想被当成外来户,所以才娶了她。弟弟出生后,更显得家里只有我和大家不一样了。有了弟弟以后,爸爸忙着做生意,没什么时间关注我,有时间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也只看得见弟弟。后妈当然只爱弟弟,那时候,我觉得有些孤独。我很想奶奶,奶奶在外地,小时候我是被放在奶奶家带大的,后来上学了才被爸妈接回新疆。刚回来的时候我很不适应,天天哭闹着要回去,便给奶奶写信,求她把我接走。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几个字,也不知道写信要写具体的地址,信封上就写’平罗奶奶收’,我以为这样奶奶就会收到。后来那封信还没寄出去就被爸妈发现给收缴了”。

    “哦,我怎么跟你说到七岁之前的事了?”她发现自己信马由缰说跑题了,又回来接着说,“奶奶跟我说过,所有不一样的孩子都是上天的宠儿,是上天挑选出自己最美丽的天使送给人间做礼物,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的丰富多彩。”所以,很孤单的时候我就大声告诉我自己,我没有她们漂亮,我不会玩游戏,爸妈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是特别的,特别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kent像平时一样,专注地听她碎碎念,只是眼神亮亮的,比平时多了些情绪。

    晴朗看着他笑笑说:“你看,其实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些沟沟坎坎。奶奶说,所谓的坎呢,过去了,就是门。过不去呢,就是坎,关键看你自己了。都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都不会很健康,但是我却因此从小就练就了超强小宇宙。”

    她扳着自己的膝盖给他看,“瞧见没?这个疤。是有一次从树上掉下来弄的,当时流了好多血,我就用树叶子擦擦,一瘸一拐的自己走回家去。十三岁那年初潮——一”她脸也不红,还跟他解释了一下啥叫初潮,“—一我自己就把自己料理了,完事后我后妈才知道。后来我高考,估分填志愿选学校,都是我自己拿主意。我选了一个离家最远的学校,第一批录取的第一志愿,就是为了离开这个家。然后我自己找工作,跳槽,按我自己的心意生活。让自己一天天成为现在的样子。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我也很感谢我爸和后妈,虽然他们没有给我足够的爱,但是他们毕竟让我上了大学,让我可以积攒能力开始自己的人生,让我可以自己爱自己”。

    kent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找到自己的鞋子穿起来,去给晴朗倒了一杯热水,背过身去的那一刻,时间刚刚够没有让她看见他的泪掉下来,再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留痕迹。他把水杯递给她说,“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他知道她很少跟人提起她的家庭和童年,即便是跟倾城,也只是模糊地带过。他知道,虽然她率性直爽,却没有人会对自己不幸福的童年毫不介怀。一直以为她这么乐天开朗,必然是来自一个很有爱c很富足温暖的家庭,什么也不缺乏地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却原来不是。她为什么今天肯对他说这么多?

    晴朗想着在鬼蜮的洗手间里看到的kent,想象着他曾经可能经历过什么,轻声说:“我看过的一本书说过:每一种经历其实都有特别的深意,哪怕是苦难。苦难和挫折很可能就是上天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只是这个礼物包装的吓人了一点。但是只要你能耐心地拆开包装,打开它,就会发现它其实不是它外表看上去的那么难看。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以后你要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多等一等,耐心一点,也许最后会发现,原来是个惊喜呢!?”晴朗说这段话的时候,是看着kent的眼睛说的,说的很慢很温柔,她知道他能听懂她的意思,不论过去经历过什么,她希望他能释怀,只牢牢记住那些美好的片段。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催眠了一般。

    檐下雨声潺潺,老房子的青砖石瓦被雨滴敲打的叮咚作响,窗上的白纱帘被风吹拂而舞,晴朗的声音停下来的时候,时光静好,慵懒缱绻,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她突然觉得这一幕似乎很熟悉,她和kent似乎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他们好像一直以来就生活在这里,每天早晨一起醒来,坐在床上吃他做的早餐,赖在床上聊天。她不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眼前的一切仿若梦境。

    kent突然仿佛从催眠中醒来:你就是上天送我的礼物。

    晴朗被夸之后一激灵,听着便觉得别扭,并且她很快就找到了别扭的原因。她跳起来,半跪在床上,伸长胳膊,狠狠一记敲在他头上,“拜托!我怎么包装的难看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难看了?我是心灵美,但是外表比心灵更美好不好?”

    kent一缩脖子,就势被敲昏在床上,两只手枕在脑后,很惬意地伸长了腿。他的心从昨天在雪山上开始,就像一直处于高原缺氧的状态,沉闷的喘不过气来。虽然背她下山,有了比以往更加亲密地身体接触,可是他能感觉到长久以来他们之间那种默契,突然被人打破了。然后她对他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是怕自己的拒绝刺激到他,让他感觉很不好,仿佛自己是个病人,需要她额外的体恤怜悯。

    现在却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倦意便立刻袭来,昨天白天强体力的消耗,晚上又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他真的很困。他闭上眼睛,居然很快就在晴朗继续叽里咕噜的声讨里睡着了。

    等她发现时,只看见他孩子般的睡颜,显示着纯粹的放松,他略长的黑发凌乱地垂在额上,挡住了他的眼睛。浓密地长睫随着气息的起伏安静地翕动着,唇角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被晴朗声讨时的笑意,微微地向上扬起。

    她弯腰瞪着他,睡的这么快?视线落在他微微张开一点的唇上,湿润的殷红,昨天在雪山上的那一抹柔软辗转便突然重新回来,那轻柔的触感便仿佛一束电流般,由大脑直击到心上,她的心狂跳起来。

    她退后一点,一手支颐,侧躺着看他。心里一阵恍惚。

    在云南待了四天,病好后他们一起去昆明,去看石林,吃过桥米线,最后在机场分别。

    kent回北京去上班,晴朗飞回老家继续她的假期。他买了比她晚一个小时的航班,坚持要等她上了飞机才走。

    登机的时候,晴朗回头,看见他正遥遥的注视着她,由于登机结束而变得空荡荡的候机厅里,他颀长的影子显得形单影只的寂寥。心里居然又闪过熟悉的不忍。她用力向他挥挥手,心里骂自己,自己又花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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