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芳菲念 > 正文 131 握手言和
    暮色四合,夜色仿若乘着流动的云彩自东方蔓延开来,只剩几丝光线在地平线上苦苦挣扎。

    一位女子身着银灰色麻布裙,松松绾起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支通体翠绿的碧玉簪,极致素雅清丽。

    半眯着眼眸躺在屋顶上望向天空,漫不经心地追随着稍纵即逝的似血晚霞,双手枕于脑后,翘着二郎腿,嘴里吹着不成调的口哨。

    当久了男人,反而不知该如何做一个女子!

    “云谣!你又死到哪里去了?!”中气十足地一声吼,嗓音却稚嫩青涩。

    “告诉过你,不许大庭广众之下喊我的名字!没大没小的!”

    一个貌似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仰头朝屋顶上望去,精致的五官,预示着将来绝对会是个迷死万千闺阁小姐的翩翩佳公子。此刻正对着云谣勾起完全不符合年龄的冷笑:“姐姐说了,要是你再把病患打跑,就将你赶出去!”

    “黄口小儿,天真!”云谣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你说谁?!”

    “谁应就说谁!”

    “云谣,你找打!”

    “弘儿!”软软娇语透着几分嗔怪,“我可没说过那话,以后别老跟你云姐姐斗嘴。”

    被唤作“弘儿”的小孩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安柯瞟了一眼屋顶上的云谣,不悦地皱起眉头:“怎么不告诉他,你是因为我才动怒的?”

    “安柯啊安柯!就算是我说了,他会信吗?”云谣在屋顶上坐起身,侧过头看向弘儿远去的背影,“他呀,对我有很大的偏见!”

    云谣展开双臂从屋顶上飞身而下,稳稳当当地停在安柯身边,挽住她的手臂,说:“之前王公子前来求亲,你为何不答应?如今可好了,总让那些不坏好心的人惦记着。”

    安柯与安弘是亲姐弟,姐姐十七岁,弟弟八岁。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守着耀安堂,这些年来可没少受人欺压。

    二人长得十分相似,但安柯那独特的小女儿情态,加之体质娇弱,有弱柳扶风之态,是襄城纨绔子弟最青睐的那种类型。但安柯始终对他们敬而远之,却有不少锲而不舍的公子不因安柯的疏远态度而却步,王公子就是其中一个。

    云谣看那王公子品貌上佳,自然替安柯留了心,但正主儿反而丝毫不理会。

    此刻安柯脸上泛着些许不健康的苍白之色,瞄了眼云谣,清清冷冷地说:“我对他无意。他是富是贵,对我好与不好,与我皆是无关。”

    “你呀你!”云谣被她一番话堵得无话可说,最终是无奈叹气,“唉!”

    “今日之事,总归是你太过冲动!”安柯执起云谣的手,“何必去跟他们置气?不过是打翻了几张桌椅,忍下便罢了。”

    云谣望向悠远的漆黑天际,此刻最后一缕光线藏于地平线,但流云颇多,星月并未显形。

    “安柯,你是好脾性,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也还是处变不惊,那安弘呢?他可能咽下这口气?”

    “弘儿”安柯蹙着眉头,抚上胸口靠在云谣身上,呼吸霎时急促起来。

    云谣迅速将安柯的药喂给她,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安柯,都是我的错!瞧我这张欠嘴!”半晌问道,“你好些了吗?”

    安柯深深地凝着云谣,这个肆意潇洒的女子,真是教人羡慕到骨子里,语气比之适才有了些起伏:“小谣,我是身不由己,你也看到了,我若心绪稍稍有些波动,便是要命的。弘儿还小,我不能死!”

    “瞎说什么?”云谣紧紧地握着安柯的手,“有我在,你怕什么?这病,迟早给你治好了!你放心,有我云谣在一天,就没人敢给你们气儿受!”

    安柯感激地朝云谣绽开一个温婉的笑颜:“小谣,是我们欠你太多。”

    “说什么欠不欠?”云谣假意不悦地拧起眉头,“将来耀安堂赚了钱,还有我的一份呢!你不想给都不行!”

    安柯含笑点了点头,说:“走,咱们去吃晚膳,今日是重阳节,我提前酿了菊花酒。”

    “哇!”云谣听罢,如水的眸子里都在泛着精光,“菊花酒!安柯,你的手简直不能再巧!”

    云谣的样子让安柯心底里涌出喜悦,有她在,真的很好!

    ————

    “啊!”襄城郊外的一间废弃小屋中,声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颤抖着的祈求声,“梆c梆c梆”似是头磕在地上的声响,一下一下,每一下传入耳中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云谣沉着面孔,浑身上下散发着菊花酒的淡香和冰冷的气息,将泪痕在手中灵活地转了几转,冷眼俯视地上那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张公子,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怎么?这就不行了?”语气却只像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张公子控制不住嗓子里溢出的啜泣,声音断断续续,却咬牙:“你不过是耀安堂区区一个小伙计,也敢这样对待本公子!在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其间伴随着惨厉的嘶吼与呻吟,那人双手抱头,脸上表情扭曲痛苦,不停地往地上撞,已是头破血流,却在每次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被这个狠毒的女子解开毒,让他缓一口气,如此反复。

    “王法?”云谣扯过那人的衣襟,冷冷地对上他已渐涣散的双眼,“难道你是王法吗?不管你是什么,我是握着你小命的阎王!我让你三更死,你就别想活过五更!”

    云谣身上的菊花酒香此刻却让张公子不由地战栗,她竟然喝了酒,还不知道借着酒意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疯女人!疯女人!

    张公子已经控制不住面部的表情和自身的动作,他只知道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抖!渐渐连说话都说不清楚:“呜呜呜c哇哇哇”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因为什么找你的麻烦,便也不跟你废话!”云谣将他向后一推,将泪痕凉而薄的刀刃贴在他的脸上,勾起邪气满满的笑,虽是调侃的语气,却无人敢怀疑她是在说笑,“虽然长相差了些,但这皮肤倒是嫩,若是划一刀,想必会很好玩儿。知道血珠从伤口渗出来的那一刻有多么美吗?哎呀!这儿你看不见的,选哪儿好呢?你挑一挑,手指?手腕?大腿?”

    “呜呜呜”张公子眼底里的惊恐让云谣放开了他,也解了他身上的毒。

    云谣不慌不忙地拿出丝绢仔细地擦拭着泪痕,将绢布举在在蜡烛上,烧成灰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个烂事!若再敢动耀安堂c安家姐弟一根毫毛,我便要你全家的命!”

    一字一顿地补充道:“说到做到!”

    虽无毒药控制,但张公子依旧抖若筛糠:“你c你”

    “别你了!”云谣轻飘飘地打断了他,笑得天真无邪,“你若想报仇,我奉陪到底。只不过,安家姐弟和耀安堂若是出了一点事儿,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让你那在朝廷任五品官的爹好生看护着,这样你的日子才会好过些!知道了吗?”

    ————

    走出那间闷透了的屋子,云谣借机大口深呼吸,却看到安弘冷着脸从树后走了出来,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云谣还是看出了那眉目中藏着几分对她的惧怕,顿时心中又苦又涩。

    安弘将微微颤抖的手背在身手,不愿让云谣小瞧了他,语气倒是如以往一般糟糕:“别指望我会感激你!”

    “哼!”云谣反而松了口气,不在乎地翘了翘唇角,跨步越过安弘朝城内方向走去,看也不看他,“你以后少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就好,小心让你姐知道!”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又是什么好人?”安弘像是只炸了毛c龇牙咧嘴的猫咪,也跟了上去。

    云谣无需回头,便能想象出他的模样,偷偷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里有些微的落寞。

    “我和你姐一样,希望你能学好!而不是做一个小混混!”安弘本性善良,却行差步错,云谣也是就事论事,不希望安弘最终走上歧途。

    安弘疾步走到云谣面前拦住她,明明比她矮了那么多,却极有气势地仰头看她,完全不退缩,冷眸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招惹我们?你有何企图?”

    云谣露齿冲着他甜甜一笑,提醒道:“难道你忘了?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说起云谣与安弘的相遇,还要追溯到云谣离开定月山那日,她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即便是将包裹死死地塞在怀里,换洗衣衫还是湿了个透!

    从苑州到襄城这一路上云谣根本不敢休息,怕林夜风追上来,导致精神极差,在襄城闹市被人摸走了钱袋,而这个小贼便是安弘!

    可云谣是何等伶俐之人,当下便锁定了目标追去,谁知小贼竟钻进了一间药坊——耀安堂。云谣一见安柯的面竟走不动了,表达了希望被收留的意愿,并表示可以胜任一切杂事,一切!

    当时耀安堂正处在危急存亡之时,安柯是不愿意再拖累别人的,何况是云谣。但禁不住云谣厚脸皮地软磨硬泡,总算是答应了。

    云谣私下跟安弘要出了钱袋,当然过程不大顺利,很是曲折!找回了银钱后,便把所有的钱都用在振兴耀安堂上,没给自己留下一点点!

    此后耀安堂越来越好,毕竟安柯的医术在襄城若是排第二,也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只不过他们两姐弟原先无依无靠,虽有邻里之间看他们实在可怜照顾一二,根本斗不过那些整日找事的有权有势之人。

    但云谣来了以后,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变。

    云谣行事倒也磊落,能明着处理便不会使阴招,倒也让人心服口服,那些曾经肖想姐姐的权贵们一个个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再仗势欺人。

    就只有那个张公子冥顽不灵,仗着自己的爹是个还挺大的官,得不到安柯的另眼相看,便明里暗里地给耀安堂使绊子。

    其实安弘心里是感激云谣的,只不过太别扭了,他的把柄握在云谣手里,就似一挂会早晚被点燃的炮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提心吊胆的滋味让安弘实在对云谣摆不出好脸色。

    “谁知道我唯一一次做坏事就碰到你这个难缠的,从此我和姐姐都被你赖上了!”安弘噘着嘴,语气已经缓和下来,“谁叫你当时不像个好人!”

    “啧!”云谣翻了个白眼,问道,“我到底是哪里不像好人?!你说清楚!”

    安弘回道:“那日你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精神萎靡,看着像极了做完坏事,心里发虚的小偷!”

    “胡说!”云谣将眉毛挑得差点没飞起来,“你这就叫贼喊捉贼,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对不起!”安弘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把云谣倒吓了一跳。

    云谣快速地摸了一下他的头,赶紧收回手,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多跟着你姐姐学学医术,将来帮衬着她,别让她那么累!”

    奇怪!平日里是绝对不让摸的!摸一下绝对要把云谣骂个狗血淋头,今日怎么这么乖?!太反常了!

    “我不会学医的!”安弘孩童特有的尖脆嗓音飘到云谣耳中,坚定而执拗,“他一辈子悬壶济世,秉承医者之心,最终又落得个什么下场?!他死后,家里半点积蓄也没有,母亲病逝,只有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守着在风雨中飘摇的耀安堂,姐姐大大小小受了多少委屈!事事需要看人脸色,半点儿由不得自己,云谣,这种感觉你懂吗?”

    明明是个孩子,却因为家中巨变,看透了世态炎凉,言语中有着与年龄人不符的成熟与观念。

    “其实我也是懂一些的吧。你还有姐姐,可我什么都没有了。若是如此说,你会好受一些吗?”

    云谣落寞的神情让安弘心头一紧,原来这个女子和姐姐一样,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坚强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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