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都监府院内密室里,胡白羽负手在室内思索踱步,蒙面人从密道走了进来。
胡白羽上前行礼道:“见过贵使大人。”
蒙面人点点头道:“李师师现已被我擒住,关在关帝庙密室,你要尽快设法把她偷运到商州军营。”
“这”
蒙面人道,“怎么?你敢抗命?”
胡白羽欠身道:“不敢,只是燕青也在寻找李师师,一旦走露消息,我怕”
蒙面人不屑地道:“一个燕青就把你吓成那样?”
胡白羽面带愧色,道:“燕青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再加上还有一个三恨莽和尚,也非泛泛之辈。”
蒙面人道:“无妨,还有我和娄室大王在暗中策应,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
胡白羽犹豫了一下,道:“是”
“怎么,你还不放心?”
“下官以为,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应该设法先把燕青除去,消除后患”
蒙面人道:“你手下有这样的人吗?”
“没有。”
“连你也不行?”
“下官惭愧”
蒙面人“哼”了一声。
胡白羽道:“只有一个人可以对付燕青”
“谁?”
“我的师父独孤狂客。”
蒙面人道:“你师父的武功和燕青相比如何?”
“最少不在燕青之下。”
“你要动之以利,劝你师父投靠我们。”
胡白羽嚅嚅道:“我师父脾气古怪,下官恐怕”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我却不信,你们汉人中还有不爱钱的?”胡白羽低头不语。
蒙面人斜睨着他,“怎么?我说得不对?”
胡白羽道:“不敢”
蒙面人道:“能得你师父归顺,我们就能得一大臂助。”
“可是下官担心他不识时务,反而坏了大事。”
“不识时务者杀了就是。”
胡白羽一惊道:“可是我们还要利用他来对付燕青。”
蒙面人道:“你先办好你师父的事,照我的话去做。”
“是”
“至于燕青,由我亲自来对付。”
第二天一早,胡白羽来到胡夫人静室,胡夫人背对着胡白羽,淡淡地道:“你来干什么?”
胡白羽道:“我来问你,龙儿到底到哪里去了?”
胡夫人不语。
胡白羽又问,“是不是到宝天曼去了?”
胡夫人数着念珠,干脆闭上眼睛。
胡白羽踱了几步,吁了一口气,道:“小龙是不是去找那个姓燕的姑娘了?”
胡夫人道:“儿大不由娘,孩子大了,他想上哪儿,想干什么事,当娘的管不了。”
胡白羽道:“他去了也是白去,他再也见不了她了”
“怎么?你,你杀了她?”
“没有,不过,我再也不会让龙儿见到她了。”
胡夫人道:“你,你是不是把小棠关起来了?”
“这你就不要管了。”
“作孽啊”
胡白羽看着胡夫人道:“你整天吃斋念佛,佛家不打诓语,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告诉了龙儿,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胡夫人摇了摇头。
胡白羽道:“我再问你,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已经投靠了大金国?”
胡夫人又摇了摇头。
胡白羽道:“你不敢说是不是?”
胡夫人道:“你不要再问了,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你不做亏心事,又害怕什么?”
胡白羽道:“亏心事?我做什么亏心事了?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胡夫人“哼”了一声道:“为了这个家?亏你还说得出口”胡夫人睁开眼直视着胡白羽,“你追杀燕大侠,暗地里帮助金国主帅脱险,网罗黑道绿林,这也是为了这个家?”
胡白羽退后一步,道:“你,你你胡说”
胡夫人道:“你暗与金人勾结,出卖大宋疆土百姓,你干的哪一宗不是灭门之罪?你要把这个家毁了,你还有脸说是为了这个家?”
胡白羽咬牙道:“贱人,你”
胡夫人道:“你不敢承认?你害怕了是不是?你如此胡做非为,丧尽天良,你就不怕下地狱?不怕遭报应?你在这宛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还不满足啊?你为啥好人不做,偏要去做贼做内奸啊!”
胡白羽喝道:“你再胡说,我”
胡夫人道:“你干什么?要杀我?你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多杀我这一个人。反正这个家迟早要毁到你的手里,与其以后千刀万剐,诛灭九族,倒不如早早死了干净。”
胡白羽突然哈哈大笑。
胡夫人道:“你笑什么?你心虚了?”
胡白羽道:“我心虚?我笑你妇人之见。你说我是贼,是强盗?这世界上有权有势的人哪个不是强盗?就拿大宋开国之君赵太祖来说,他的江山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是从孤儿寡母手中抢来的?他算不算丧尽天良?要说强盗,他才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强盗!”
胡夫人道:“人家夺谁的江山,那是人家的事。你勾结金人,糟害中原百姓,就不怕伤天害理?”
胡白羽道:“你又错了,勾结金人,金人有什么不好?世人说‘金兵满万,天下无敌’,大金国兵强马壮,这中原天下早晚也得姓金。你说,为保住荣华富贵,投降金人有什么不对?”
胡夫人道:“亏你身为大宋臣子”
胡白羽冷笑一声,道:“大宋臣子?什么身为大宋臣子?宋室又有什么好?祸国弄权的倍受恩宠,忠心报国的横遭残害,这样的朝廷,不灭亡才是怪事。就拿我来说,南渡以来,为朝廷尽心尽力,把守这西部边陲,可是朝廷是怎样对待我的?”
胡夫人道:“对待你怎么样?你还不满足?”
胡白羽道:“你知道什么?前任太守去职,本应该由我胡某人顺理成章署理太守一职。可是朝廷却派来一个姓崔的,纯属一个文不文武不武的糊涂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政之道一窍不通”
胡夫人道:“所以你就甘当金人内奸?”
胡白羽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皇上是什么心思?不外是怕我一人专任,所以另派一任太守,好让我们互相牵制,朝廷好居中操纵。他们对谁也不放心,防臣甚于防贼,自己弄不好国事,又不信任臣下,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希望?怎么值得臣下为它尽忠?”
胡夫人道:“我不懂那些江山大事,我只知道苍天有眼,天道遁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胡白羽道:“什么苍天有眼,天道遁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有多少忠臣遭难,又有多少民贼长命百岁。大丈夫处世,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世人怎样评说,且由它去!”
胡夫人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看在十几年夫妻的份上,你还是快些收手吧,莫等报应一到,后悔也来不及了。”
胡白羽面色一暗,道:“已经来不及了,有些事只要一开了头,就再也停不下了,只有放手干下去,才能死中求生。”
胡夫人道:“来得及的,只要你从此洗手不干,在宝天曼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安安生生过下半辈子。以前的事,我保证守口如瓶,不向任何一个人提起。”
胡白羽咬牙道:“贱人,你说漏了吧?我要是继续干下去,你就要告发我是不是?”
胡夫人道:“只要你不再害人”
胡白羽狞笑道:“连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能顾到别人?”
“你,真的要杀我?”
“你说呢?我不杀你,我只有死得更快。”
胡夫人道:“好吧,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下手吧”说着慢慢闭上眼睛
胡白羽拔出匕首,道:“黄泉路上,切莫怪我。”
胡夫人突然睁开眼,道:“慢着,临死之前,我求你一件事。”
“说吧。”
“龙儿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不能”
胡白羽恨恨道:“你还在做春秋大梦!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年我一念之仁,铸下这十几年大错,你以为我还会再错下去?”
胡夫人大惊,道:“你,你你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胡白羽冷笑道:“他是我的儿子吗?毒蛇反噬,养虎贻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胡夫人一指胡白羽,骂道:“你你这个畜牲!”忽地一跃起身,搬起桌上香炉,高高举起,向胡白羽砸下。
胡白羽动也不动,单手一举,已把香炉接在手里,轻轻放回桌上。
胡夫人软软地倒在地上。
胡白羽望着倒地的胡夫人,摇了摇头道,“夫人,我这是为了自保,不得已啊。”
胡白羽倒握匕首,负手缓缓向胡夫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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